第七卷 風起隴右
第121章 非死即俘

野利遇乞看著徐平,心漸漸沉了下去。他突然覺得,自己直到這個時候才認清宋軍這次突襲卓羅城的目的是什麼。是啊,蘭州都不佔,徐平要這座小城幹什麼?
桑懌道:「經略,我們不能在卓城久住,不然被番賊集中兵馬攻打會川,抄了後路反為不美。如果番賊願降,若是不漫天要價,倒也可以考慮。」
本來從容自若的野利遇乞只覺得胸口噎得慌,突然發現很難再談下去了。本來是想拿城談條件,徐平卻告訴他宋軍不要城,要的就是人頭,這還怎麼談下去?
党項的左、右廂約等於大宋沿邊數路的經略使,實際歷史上後來也確實發展為左、右兩路經略使,不過此時初設,並不常置。野利遇乞自稱經略使,是想與徐平平起平座,既不想自降身份,這個時候也不敢給徐平難堪。
聽了這話,徐平不由大笑:「我連蘭州城都不要,這處小城更加不要,要人多族納質歸附做什麼!他要納質,我還不收呢,你以為秦州納質院是什麼阿狗阿貓都能進的https://m.hetubook.com.com嗎?去附近打聽一下,現在周邊多少蕃落求著要送質子進納質院,在秦州衙門外面跪三天三夜的都有!納質歸附,那是朝廷的賞賜,人多族何德何能伸手就要!我讓你提條件,說的是投降之後我這裏不虐待你們,不隨便打殺,保證你們有吃有喝。你想怎樣?還想帶著本部兵馬離去?我這幾萬大軍白來了!本朝以仁治國,棄杖不殺就足見恩義,得隴復望蜀,想再進一步就只有一個死字!非死即俘,現在卓羅城中的番兵只有這兩條路走。我能夠接受的條件,包括你野利大王在內,只能是在這兩條路裏面選!」
野利遇乞強忍心中怒氣,沉聲道:「兩國交兵,不辱使節!經略如此怠慢,似有不妥!」
將要出帳的時候,徐平要轉過身來,對幾位將領道:「今夜再辛苦一些,各軍安排輪流歇息,明天一早便就要有足夠柴草。哪怕城中番賊真地有意要降,也必然還心懷僥倖,不徹底斷了他們的生路,是不和_圖_書會甘願出城就戮的。」
野利遇乞冷笑道:「聽經略說話,好似這城紙紮的一般,你吹一口氣就要倒了。不怕得罪經略,我城中還有近萬精兵,要破城,宋軍也要血流滿城才行!」
說完,徐平讓李璋把人帶到旁邊偏帳,自己去會一會。
說完,徐平在主位坐了下來,靜靜看著野利遇乞。
「願降?」徐平抬起頭來,看了看身邊的幾位將領,不由笑起來。「白天掩護把昊賊送走,晚上就願降,這位野利遇乞是党項大大的忠臣哪!不過,他願降,我還未必願意要呢!」
「當然!不然我們來幹什麼?行軍打仗,攻城掠地,哪有不死人的!」
「上天有好——經略,為什麼一定要拼個你死我活呢?不錯,經略一定要破城,只要願意讓宋軍付出人命,卓羅城一定保不住。不過,為什麼不選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呢?」
野利遇乞終於暗暗出了一口氣,忙道:「要讓我們降可以,只是有幾個條件,還請經略成全。要我們棄杖,經略總要表示些誠意才和-圖-書好。」
徐平笑道:「覺得不妥,回城生悶氣去。我這裏忙得很,沒空閑聽你這些話。」
一邊的張亢道:「依我看,不需要跟番賊廢話,野利遇乞自己出城,剛好拿來祭旗。明天一早就在城前砍了,然後攻城!」
「好啊,就說卓羅城。如今我的大軍已經把這蕞爾小城團團圍住,明天拂曉就要大舉攻城。等到城破,必然把這小城燒成白地,大王覺得如何?」
徐平正色搖了搖頭:「你錯了,我對卓羅城沒有興趣。別說你這座小城,南邊蘭州故城比這裏大得多了,我都沒興趣派人去占。我圍城,要的就是你城中那近萬兵馬!此次秦州大軍北來,人吃馬嚼,所費極多,沒有你們一兩萬的人頭,不太划算!」
徐平微微一笑:「不用發狠,宋軍付出多少人命,是我操心的事,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朝廷大事,我為臣子,如何能夠作得了主?如今我們只談卓羅城。」
「我跟城中卓羅和南監軍司的監軍使人多保慶已經商議過了,只要經略答應,讓我帶本hetubook.com.com部兩三百人離去,他就可以降宋,願意納質歸附。從此以後,自西涼到黃河,就都在經略管下。不費一兵一卒,就獲大片土地,何樂而不為?」
沉吟良久,野利遇乞才道:「經略,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能有選擇,何必多造殺孽?」
徐平連連搖頭:「秀才,我們還沒有攻城,野利遇乞就出城說是願降,不漫天要價你覺得可能嗎?可惜,這次沒留下昊賊,剩下的我一個也不想放走!——好了,我們在這裏多猜無益,你們接著商量攻城的事情,我出去見一見他。」
沉吟良久,野利遇乞才道:「經略要我城中兵馬的人頭,當也要拿人頭來換!」
野利遇乞見到一位紫袍的年輕官員進來,他認得大宋章服,忙起身行禮:「夏國主事天都右廂經略使野利遇乞,見過宋國秦州經略使。」
野利遇乞萬沒想到會受到這種待遇,強行壓下心中怒火,道:「看經略的樣子,對取卓羅城已經成竹在胸,以為唾手可得。我城中近萬兵馬,豈能輕辱!」
「兩全其美好啊!你m.hetubook.com.com回去讓城中的番兵盡皆投降,大家就都不用死人了!本朝興仁義之師,只要棄杖,一律不殺。我帶的兵一向都規矩得很,軍法說不讓殺就一定不殺!」
「我們不能跟番賊一樣胡砍亂殺,王師就要有王師的氣度。野利遇乞敢來,我就敢把他放回去,無非是再捉回來好了。此時卓羅城已是我們囊中之物,不爭一天兩天。」
徐平上下打量了一番野利遇乞,才道:「党項番國,我大宋的規矩,番官不得與漢官接坐。我為一路之帥,就更加沒有屈尊與你坐談的道理。委屈大王,站著講話吧,朝廷的規矩不能廢。——長話短說,我要攻城,你要守城,大家都忙得很。」
「怪我嘍?自本朝開國,對党項諸首領可謂仁至義盡,可你們怎麼做的?連幾續幾代首領,把朝廷恩賜視若敝履,叛服無常,不住入宋境殺掠。你們是自己要作死,現在朝廷成全你們,你告訴我不要多造殺孽,你怎麼不跟元昊這叛賊去說!」
徐平道:「有什麼條件說來聽聽,我一向都不強人所難,對人也大方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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