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臨南贍,術法不輕傳
第九十六章 荷塘波瀾起

涼亭之處,風簾輕搖。荷塘之內,蓮葉田田。
何度沉聲道:「我已經安排他住下了。我看他沉溺思親之痛,身體虛弱,已經私下吩咐下人,準備一些葯膳調養。」
韓湘子臉色有些漲紅,訕訕笑道:「那我,抽空再翻些古樂譜,學些新曲子。」
見韓湘子急切的模樣,何香噗嗤笑了一聲,當真是花容失色,彷彿石桌上的那株秀麗海棠,嬌艷尚不能匹之一二。
「什麼意思。」何度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了一眼何氏。
就在二人四目相對,韓湘子低頭不語,何香梨渦淺笑之際。
何度微微一笑,也不辯解。似乎十分坦然地接受了何氏戲謔的讚賞之言。
「什麼如何。」
一間裝潢精緻的廂房裡,窗明几亮。燭台高立,屏風綉簾,香浮影動。
何香走上前去,攔住一個藍衣婢女,奇道:「司夏,這藥材不是在抱廈廳放的好好的么,怎麼抱到我這兒來了。」
何度凝聲道:「你的那點兒小心思,莫要再提了。我何家三代郡望,雖到了我這一代,沒有出仕。但退婚反悔,這種有辱門楣的事,決然是做不出的。」
何度放下茶盞,嘆惋道:「你說,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沒就https://m•hetubook•com•com沒了呢。」
何氏見丈夫不依不饒,就是氣苦道:「就你做不出,我就做的出么。你都不聽人家把話說完,我有說退婚么。」
念及此處,何度嗤笑道:「他嚴慎當初見鄭家風光,上趕著望臉上湊,結為姻親。而今見人鄭家一時落魄,猝然行悔婚之事,前倨後恭,小人行徑,枉讀聖賢書。」
何香站起身來,明眸望著眼前的一片碧色荷塘,少女的聲音甜膩中帶著一絲清然。
其人明媚陽光的笑容,身上白色的素凈衣袍尚有不及。
這時,何氏不知想到些什麼,低頭之間,眼眸一轉,問道:「那香兒怎麼辦。」
几案上,一盆金盞菊,檸檬色的花瓣,艷而不俗,媚而不嬌。
韓湘子麵皮漲紅,神色急切道:「香兒,我不是……明日,我一早陪你去,好不好。」
何香笑問道:「什麼客人?」
說著,何氏秀眉微皺,低聲道:「老爺,那陸賢侄呢。」
韓湘子急道:「就是簫音啊,有什麼進步沒有。」
何香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柔聲道:「翻來覆去,都是那幾曲,湘子你也該學些新的曲子了。我都聽膩了呢。和-圖-書
說來,他和嚴府的老爺嚴慎當年可是同一年被舉為茂才,不過性情相左,意氣不合罷了。
另一隻欺雪賽霜的藕臂,挽起袖子,若蔥管一樣的細細手指,正在輕柔地擺弄著石桌上一盆四季海棠。
這時突然想到了什麼,韓湘子沉吟道:「對了,香兒。昨日撞你的那個人,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突然來你家了。」
聞聽佳人謝言,韓湘子忙擺了擺手,翩然笑道:「恩,無妨的。」
聽聞妻子提到營道縣的嚴府,何度也是淡淡一笑。
二人把臂同游,泛舟江湖,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而且嚴慎醉心功名,沉浮宦海,跟無心仕途,寄情花草蟲魚的他更不是一路人。
後院。
兩家這些年也沒怎麼來往,甚至還有少許過節。雖不至於撕破臉皮,但看看此人的笑話,他其實也是不介意的。
何度點了點頭,頓聲道:「恩,這些時日,他就住在東廂的抱廈廳,你可以慢慢觀察其人品性。」
見自家小姐問話,忙是笑著解釋道:「回稟香兒小姐,府中來了客人,據說要在抱廈廳住一段時光,因此老爺吩咐下來,讓我們騰出空間。」
何氏聽聞之後,掩口和-圖-書驚呼道:「怎麼會這樣。」
司夏梳著丫鬟髻,十四五歲的少女,眉眼稚嫩青澀,但不失一股清麗與可人。
他先前在陸北這個小輩面前,必須保持長輩的威儀體統,所以有些感慨,只能適可而止。
軟聲道:「湘子,沒事兒的,我們明日再去也是一樣的。」
韓湘子氣憤地說:「就在剛才門口,我見他站在你家門口觀望,後來似乎在水伯的帶領下,跟著去了蓼風閣。」
簫離唇齒,樂聲戛然。
不遠處,長身玉立著一個少年,其人身穿葛布長衫,眉眼秀氣,風度翩翩。
何氏驚異道:「抱廈廳,你怎麼給安排到那去了,香兒的掩荷齋可是離得不遠啊。」
何府。
何香不知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秀氣的黛眉微微蹙起,眼眸中也悄然浮起了一絲寒意。
何氏站起身來,坐到何度身旁,柔聲問道:「老爺,到底是怎麼了。」
何氏見何度怫然不悅,玉容笑意斂去,明眸凄楚,低聲道:「老爺,我不是擔心女兒么,你這又是發的哪門子的火。」
他與陸尋是多年的好友,當年意氣相投成為好友。
這時,幾個俏麗婢女,端著一個個精緻的木質盒子,突然自不遠處的月亮門hetubook•com.com洞,緩緩而來。
何香轉過頭來,如天鵝的雪膩脖頸揚起,嘆道:「你既然沒空,那就算了吧。」
何氏沒好氣地白了自家丈夫一眼,笑道:「年初,城西嚴府的那出退婚鬧劇沸沸揚揚,滿城風雨。你真當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什麼都不知道啊。」
司夏一邊指揮著婢女搬東西,一邊思索道:「好像是個姓陸的少年,聽說好像是從蜀國來的呢。」
輕聲道:「我聽說,城北有個人得了驚魂之症,似乎非常棘手,我們什麼時候去看看。」
韓湘子笑走過來坐在石凳上,笑道:「如何。」
何氏聞聽此言,知道自家老爺行事縝密,也不再多言。
何度喝了一口茶,聲音低沉著將事情敘述一遍。
何氏一臉擔憂道:「老爺,你看陸家而今就剩陸賢侄一人,孤苦伶仃,我是實在不忍心讓香兒遠嫁過去,吃苦受罪啊。所以,依我看……」
何氏倏然幽幽嘆道:「話雖然如此說,但我還得看看這個女婿,到底性情如何。可不能讓我們家的寶貝女兒,所託非人吶。」
如今乍聞陸尋不假天年,他如何不生悵別之感。
何香彎彎秀眉皺起半晌,方舒展開來,淺淺笑道:「湘子,我知道了,謝謝hetubook•com•com你啊。」
何度見自己妻子神態語氣不似做偽,奇道:「當真不是退婚。」
韓湘子聞聽此言,心下方松。
韓湘子面上猶豫了一下,道:「恐怕,今天不成了,城中有一家要辦婚事,我今天傍晚之時,還要到樂坊應卯呢。」
何氏微笑道:「好了,就你光明磊落,好了吧。」
何氏扭臉疑惑道:「怎麼了,老爺。」
「你說什麼。」
一個婦人正在對鏡梳妝,身旁兩個婢女伺候著。
少女雪膩的面容上,紅唇嬌艷,眼睫輕動。卻是輕聲反問道。
此時正豎持著一管洞簫,閉目吹奏。
何香宛若明玉的面容上,笑意漸漸收斂,星眸沉凝。如荷塘一般平靜的心緒,莫名地起了一陣煩悶之感。
「不要說了。」何度雖然心情鬱郁,但聽話聽音,如何不知妻子弦外之音。當即就是沒好氣地出言打斷道。
一個紅衣少女端坐在石凳上,一隻纖纖素手輕饒一縷青絲。
何度步入其間,也不說話,到几案旁的綉墩上坐下,見几案上有茶,端起來慢慢地喝了一口。沉默出神。
四季海棠根莖亭亭而直,葉色嬌嫩光亮,紅色花朵成簇,可謂盡態極妍。
陸姓少年,蜀國……
何府,掩荷齋。
何度淡淡一笑,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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