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糊塗嘉靖

「只要夏大人肯儘力助我,那麼我便感激不盡,我在此先謝謝夏大人了……」彭岳說著,朝夏言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誰?」
夏言這話雖然問得意思不清不楚的,彭岳卻也大致明白了過來。夏言的意思無非就是問朱厚熜是不是想以太子監國為由,來刺探一下大臣會不會有擅權傾向。而如果皇上真的是這種想法,那麼最先指向的人肯定就是夏言了,所以夏言才隱約會有這種擔心。
原來朱厚熜正準備南巡承天,巡視幽宮,但是在南巡之際,卻發布了一條聖諭,說是此次南巡期間,令太子監國。可是當今太子方才四歲,如何監國?但是群臣知道南巡期間,太子監國只是個名義上的事情,所以便沒有反對,都應承了下來。
「這個您放心,既然是陰謀,總有一天會敗露的……」彭岳慢條斯理地說道,「這個事拖得越久,皇上的希望就越大,到時候他的失望也就越大,累積的不滿也就越多……我的意思您明白了?」
「子睿,你真的能保證?」夏言緊緊盯著彭岳,「那你為何不向聖上稟明,揭穿這個騙局,把那個騙子趕出朝堂!」
「夏大人,那我就給您說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彭岳敲敲桌子,眼中也帶著些笑意,「前些日子陶仲文又向皇上舉薦了一個叫段朝用的方士,說是能化器物為金銀,並且將其所化的銀杯進獻給了皇上,皇上稱之為天授,並且立即將段朝用紫府宣忠高士,並命令段朝用加緊將器物化為金銀,為朝廷獻功……」
「這……我倒是不太相信,不過陶仲文……」夏言猶猶豫豫的,確實,想起陶仲文|做的那些鬼神之事,他也摸不清楚世界上到底存在不存在這種事情,「反正我是不信……」夏言突然擺擺手,一副愛咋咋地的樣子。
「您覺得皇上有這種必要嗎?」彭岳看了一眼,便把頭低了下和-圖-書去。看來夏言現在真的是小心翼翼了,竟然連這種沒什麼邊際的事情都開始擔心起來。
「可惡,這些道士……」夏言的目光此時彷彿能夠射出火來,「必須想個辦法不能讓這些道士……」
「我猜……應該是皇上對修道之事過於痴迷了吧……」彭岳苦笑著說道,「上次承天之行,估計皇上是受了驚嚇,雖然及時被陸炳陸大人救了出來,但畢竟是心有餘悸,我想皇上可能想要清靜一段時間,自己專心修道,把身體養好,然後……再操心國事吧……」彭岳說到此處,自己的底氣都有些不足了。
彭岳說到此處,突然有了些悲涼之意,因為他已經明顯感受到朱厚熜對於政事的懈怠了,他那種只抓權力而不理政事的行為,還不如真正退居二線,什麼都不管呢。彭岳現在對朝中的改革之事越來越擔心,自己還沒有做太多,如果就因為朱厚熜的緣故而半途而廢,彭岳真的不敢想象。
其實彭岳現在就是怕朱厚熜不理政事,而且這種趨向確實也越來越明顯。如果這時能夠把總的趨勢定下來,這樣沒有朱厚熜,自己的改革也不會停滯不前了。雖然彭岳知道現在這樣做很心急,很冒險,但是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想想後來的萬曆帝三十余年沒有上朝,對大多數朝政之事也是不管不問,國家不是照樣運轉得很好嗎?不過仔細想想,明朝的奇葩皇帝還真是多……
「這件事不急,既然這是個騙局,就總會有陰謀敗露的一天……」彭岳此時說話時倒有些氣定神閑的味道,「我之所以說這件事情是喜事,是因為向皇上推薦段朝用的人除了陶仲文,還有一個人……」
「恐怕是這樣……」彭岳也有意壓低了聲音,「我聽到的傳言也是這樣,而且我覺得如果不是一些道士進言,皇上恐怕很難自己想出這個法子,而且也不會m.hetubook.com.com態度如此堅定。現在唯有修道,才會讓皇上如此痴迷吧,至於其他原因……我們還真不必想得太深……」
「真是這樣?」夏言皺著眉頭,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荒唐!太荒唐了!這些道士,整日不做什麼正事也就算了,現在竟然出了那麼個損招,真是可惡!你說……你說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
「其實皇上就算真的讓太子監國,事實上皇上也不可能真正放手朝中的事務,朝中的一切事情,皇上還是會緊緊抓在手裡的,這點夏大人可是信嗎?」彭岳瞧著桌子問道。
「夏大人……切莫衝動……」彭岳皺皺眉頭,「您也知道如今這道士……儘力讓他們不要參与國家政事就好了,就算您把這幾個道士給解決了,可是以後還會有源源不斷的道士,所以……這次能忍就忍吧……」
不過經彭岳這麼一說,夏言倒是也細細思量起這件事來,覺得朱厚熜並不是一個放得下權力的人,即使讓太子監國,他也會把朝中大權全部抓在手中,要不然他就不是朱厚熜了。
「嗯……這點……我倒不懷疑……」夏言聲音也低了下來,「可是讓一個……讓太子監國,我總覺得不妥,畢竟……畢竟太子年紀太小……」夏言想了想,「一個四歲的小娃娃」這個詞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額……呵呵……也對……」夏言顯然也有些尷尬,「皇上有的是手段,根本不用採取這種方式……」
「郭勛……」彭岳笑著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看郭勛也是被那個段朝用被騙了,不過郭勛也真是夠蠢的,竟然會相信化普通器物為金銀這種鬼話……」
這道聖諭一發,廷臣自然是錯愕相顧,不知所對,但心中都是極力反對。可瞥見朱厚熜在朝堂上神情莊嚴肅穆,好像心情還不太好,於是便沒有人敢於當面觸這個霉頭。可是下了hetubook.com•com朝堂后,不少大臣都上摺子反對,其中以太僕卿楊最,言辭最為激烈,並且在奏疏中毫不客氣地批駁朱厚熜迷信方士,熱衷煉丹等做法,並將朱厚熜與上古賢帝相比,含沙射影地批評朱厚熜的種種做法,結果氣得朱厚熜直接將他投入錦衣衛詔獄,折磨了一天,已是奄奄一息了。
附註:1.嘉靖尊道教,敬鬼神,一生樂此不疲,這與他從小生長的環境密切相關。朱厚熜的封地在安陸(位於今湖北省境內),而荊楚之地本就是道教的源頭。加上嘉靖的生父生母也尊通道教,嘉靖又是個大孝子(大禮議足以說明),耳濡目染對嘉靖的影響不言而喻。而且嘉靖個性極強,認定的事大多難以改變,他不僅本人通道,當上皇帝后,還要求全體臣僚都尊道,尊道者升官發財,敢於進言勸諫者輕則削職為民,枷禁獄中,重則當場仗死。所以要想改變嘉靖的這種修道傾向,實在是不可能,我也沒有給主角開這樣的金手指。
「不過現在我擔心的倒不是皇上修道,因為這件事……咱們根本無力改變……」彭岳的語氣突然有了些哀嘆之意,「我擔心的是皇上熄滅了對政事改革的熱情,如果皇上只注意抓緊朝中權力,而對政事喪失了熱情,這恐怕是最壞的結局。這樣一來,不僅是皇上喪失熱情的問題,如果大臣想要有些作為,恐怕也是諸多掣肘啊……」
「夏大人,這件事我們得往後看……」彭岳倒是挺沉得住氣,即使夏言這樣,彭岳在一旁倒是不慍不怒,「夏大人,您真的相信世界上有化普通器物為金銀這種法術?」
「那好,那就慢慢等,哈哈……我有耐心……」夏言笑著說道,「我就親眼看著郭勛倒霉的那一天……」
2.嘉靖前期執政還是挺好的,對政事改革等事也挺有熱情,後世謂之「中興之治」,可到了後來就愈發不像https://m•hetubook•com.com話,不說了不說了,各位讀者就自己往下看吧。
「那皇上什麼時候能夠發現這件事?」夏言雖然話說得平靜,但彭岳仍能聽出其中的焦急之意。
「嗯,這件事我會儘力助你的,不過我也不保證一定能成功,你也知道……」夏言說到此處,語氣也有些無奈。
「不必過於心憂,我要是對這件事都不關心,那我還該關心什麼事?」夏言說到此處,不禁苦笑起來。
「你說的這件事我知道……」夏言瞥了彭岳一眼,「這能算好事嗎,區區一個道士,就因為進獻了個銀杯,就得到如此封賞,朝中多少大臣為朝政之事盡心竭力,也沒……想想我就生氣!」
「夏大人,聖上醉心修道不是一日兩日了,這事咱們也是勸不住。可是皇上的改革之心也隨著修道而日漸衰退,這事我們不得不提起注意。」彭岳說到此處,長長地舒了口氣,「夏大人,我想儘快把私人貿易這件事情提上日程,還希望您能鼎力支持……趁著皇上這陣對改革之事還有些熱情,我想要把事情先都定下大勢,具體的工作……只能以後來做,這樣也就不擔心日後的意外情況了……」
「難不成真的像傳言那般,皇上這樣做,是因為一些道士的進言?」夏言瞅了瞅左右,似是無人,便低聲問起了彭岳。
「所以我說這是一件喜事嘛,到時候只要段朝用陰謀敗露,他郭勛肯定跟著倒霉,因為對於這件事情,郭勛可是鼎力支持,當初就是郭勛先向皇上極力保證,說段朝用可信,而且段朝用鍊金銀的地方,就設在郭勛府邸中……」彭岳說到此處,話語中滿是嘲諷,「要是說郭勛此人也是活該,本來家族勢力這一點就夠他榮華富貴的了,可是他大禮議時還是因為幫助張璁而更得信任,如今掌了禁軍,可謂是權勢顯赫,可他還不死心,還想著往上攀,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心如此和-圖-書,倒霉也是遲早的事情……」
「夏大人,您小點聲,別讓別人聽了去……」彭岳拉了拉夏言的衣襟,「這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您何必……唉……大臣想爭寵,道士自然也想爭寵,如果皇上真的能夠放下朝政之事,和他們專心修道,那麼那些道士……」
可是就在前兩日,皇上忽然又改了主意,發布了一道新的聖諭,諭廷臣曰:「朕欲命太子監國一二年,俾朕在宮攝養,康強身體,再行親政。」
「這就對了,我可以向您保證,世界上絕對沒有化普通器物為金銀這種法術,那個段朝用絕對是個騙子,而這整件事情絕對是一個騙局!」彭岳雖然笑著,但說得卻是異常堅定。
「真的是這樣嗎?」夏言這句倒是自問自答,話還沒說完,自己先思量起來了,「你說有沒有可能是皇上想趁機試探一下群臣,看看……如果他不在,群臣會是個什麼表現?」
「皇上真是太不像話了!」夏言一拍桌案,顯然氣得不輕,「怎可下這樣的聖諭!」
「郭勛竟參与了這件事?」夏言有些不相信的樣子,「如果這段朝用真的是騙子的話,那郭勛可就……哈哈……聽說那段朝用可是在宮中領取了不少器物啊……」
「可是這次不同,這件事實在是太……」夏言一拂袖子,一副憤憤的樣子,「算了,不說了……」
「那你說皇上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因為此時兩人已經心照不宣,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將話說得那麼清楚,在旁人看來好像是打起了啞謎。
「夏大人,您不必為此事過於心憂,這也許只是皇上一時想法,做不得數……」彭岳確實對這件事不太擔心,因為他知道朱厚熜在歷史上有那麼一出鬧劇,不過最終還是被群臣的勢力壓了回去。不過自己現在經歷這個事時,確實也有些揪心,因為彭岳常常在假設,朱厚熜會不會突然改了主意,真的讓那個四歲的小孩監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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