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其實奴家也不喜歡飲酒……」，顧婉兒低著頭，聲音也顯得小小的。
「不……奴家這太亂，讓……讓大人見笑了……」，顧婉兒有些羞愧地搖了搖頭，連聲音都有些嘶啞，「大人難得來奴家這一次，奴家卻……卻這副樣子，真是……唉……還是先讓奴家把這屋子收拾一下吧，一會兒就好……」
「小心！婉兒姑娘……」，彭岳快步走到榻前，卻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氣，不禁皺了皺眉頭，「婉兒姑娘方才飲酒了？」
彭岳雖然沒有說什麼，可顧婉兒看他的眼神，也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連忙脫口解釋道，「奴家……奴家方才這裏來了客人了，他們每次來這裏都喜歡喝酒，奴家只得陪著他們一起喝，不然……惹惱了客人，媽媽會不高興，奴家的日子……也不好過……」
「婉兒姑娘……」，老鴇手裡緊緊攥著那錠銀子，好像是怕被彭岳搶回去似的，「這個……老身還要去問一下婉兒，官人在此歇息片刻，老身先找其他幾位姑娘伺候著您……」
彭岳有些疑惑地看著這個女子，好像自己並不認識，不過見她既然認識自己，便猜想她應該是那日闖入顧婉兒房中的一個女孩，便向她笑著頷首致意，「這位姑娘好……」
「嗯？你這喝得還算少？可是你現在……都醉成這個樣子了……」，彭岳顯得有些詫異，心想這些青樓女子賺錢也不容易啊……
想到這，彭岳無奈地嘆了口氣，苦笑一聲，還是轉身走掉了。可是要去哪裡呢？彭岳四下看看，頗有些迷茫的感覺……
「額……」，彭岳面露難色，卻又不好說些什麼，自己又不是來逛青樓的，就是想來找顧婉兒，你叫別的姑娘伺候我幹什麼？不過彭岳也明白，像顧婉兒這種有名氣的清倌人，是不會輕易ｈttps://ｍ.ｈeｔｕbooｋ.ｃｏｍ.ｃoｍ見客的，自己也沒花大價錢，人家自然是要去問一問顧婉兒，看看是不是熟客，顧婉兒到底願不願意見……
「別……」，聽彭岳這樣一說，顧婉兒的身子一下從床榻上直了起來，下意識地抓住了彭岳那揚起的手，「大人先不要走，奴家……奴家還不想休息……」，說罷，顧婉兒便低下了頭，又不好意思地放開了彭岳的手。
「沒關係，我就是來隨便看看……」，彭岳向顧婉兒擠出一絲笑容，「要不你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了……」
「多謝大人關心，奴家的身體……不打緊的……」，顧婉兒聽了彭岳的話倒是顯得挺激動，斜靠在塌上的她還微微屈身致意，連眸子中都帶了些笑意，「其實奴家今日喝得……還算是少的呢……」
自己就那樣跑了出去，對雪琪來說會造成多大的傷害？彭岳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只是他一閉上眼睛，雪琪那日的痛哭聲便在自己的耳邊回蕩：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為何……要今日來這……
在麗水院門口徘徊了半天，彭岳還是沒有勇氣走進去。想起那日的一幕幕，翻滾的悔意直讓彭岳不住地嘆氣。
「大人不喜歡奴家喝酒嗎？」，顧婉兒見彭岳臉上陰晴不定，便在一旁有些怯生生地問道。
「婉兒……」，彭岳見顧婉兒態度如此堅決，可另一方面她看起來確實是喝的不少，連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迷離，彭岳哪還好意思讓她起身打理屋子，自己本來就沒有那麼多臭規矩，於是便佯作怒意道，「婉兒，聽我的話，好好坐在這，不然……我現在可就走了……」
每每想到這，彭岳心中便一陣難受，他想要和雪琪道個歉，安慰她一下，請求她的原諒，甚至她不原諒自己都和*圖*書沒有關係，彭岳只求她心裏能夠好受一些……
「誰」，有些清脆但略顯嬌滴滴的聲音從床榻的方向傳了過來，輕扯帳幔，一條白皙的玉臂伸了出來，繼而探出一張素凈美麗的俏臉，「彭大人？原來是你！」
可是現在雪琪還願意看到自己嗎？彭岳害怕雪琪看到自己後會忍不住失控，害怕她看到自己后心裏會更難受。
「婉兒姑娘……」，彭岳沖顧婉兒點頭笑了笑，「恕我冒昧，沒想到你已經歇息了……」
「這……其實奴家也不是故意的，但不知道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說到此處，顧婉兒連目光也有些猶豫，臉上顯現出一種既幸福又窘迫的矛盾，「奴家要先向大人致謝，再向大人致歉……」
「額……原來是這樣……」，彭岳倒也明白顧婉兒的這種處境，雖說她在京城的名氣很大，可名聲不還都是人捧出來的？如果顧婉兒一味地清高自持，連陪人喝杯酒都不肯，肯定是會惹惱那群平日自命風雅的文人士子的，這樣一來，顧婉兒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名聲也就會很快付諸東流了。一旦名聲沒了，那麼顧婉兒所有的東西，尊嚴、原則甚至貞潔也就會會很容易地丟失，被踐踏，變得一錢不值……
「哎……婉兒……」，彭岳見顧婉兒一副搖搖晃晃的樣子，又看她如此在乎自己的感受，便實在不忍心再讓她起身，於是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柔聲說道，「沒有關係，你再這裏歇息便好，我坐在那也無妨……」
見顧婉兒點頭應允，彭岳便又沖她笑了笑，「其實不妨事，我拉張凳幾過來，坐在這與你說話，豈不更好？」，彭岳邊說邊從桌子旁邊拿了個凳子，放到顧婉兒榻邊坐了下去。
「嗯？」顧婉兒抬起頭來，看了看彭岳，忽地又連忙搖起頭來，「和圖書不……奴家不喜飲酒……奴家……酒量也不好……」
「嗯……」，顧婉兒輕輕點了點頭，卻瞥見彭岳神色有些不悅，那本就因飲酒而略顯紅潤的臉蛋此時彷彿施了層紅紅的脂粉，「不知大人到來，奴家窘態，讓大人見笑了……」
並且她問自己的那個問題，彭岳到現在都還沒有想清楚，如果雪琪真的願意為自己洗盡鉛華，那麼自己能夠忽略她所有的一切，和她開開心心地一輩子生活在一起嗎？彭岳不敢再去想這個問題，儘管有時候他會給出自己肯定的回答，但是彭岳也不再相信這種回答，那天自己不就是從床榻上跑走了嗎？
「哦……」，老鴇聽完女子的話，一臉驚喜的表情，繼而又帶了些諂媚的味道，「老身有眼不識泰山，彭大人趕緊裏面請，老身這就帶您去找婉兒……」
見彭岳好像有些生氣，顧婉兒眼巴巴地看著他，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終究還是撇了撇嘴，沒有說話，「嗯……」，隨即拉過一床錦衾蓋在了腳上，同時把頭也低了下去。
「其實奴家也知道這點，不過……」，顧婉兒撇撇嘴，臉上露出一副為難甚至有些厭惡的神色，「有些老大人還是知道憐惜奴家的，而且他們本身酒量也不好，所以奴家喝得也就不多，可是……可是有些個公子哥哪裡會在乎奴家的感受啊，他們使了大錢，奴家喝得多，他們自然就高興，如果……如果奴家一味矜持，他們肯定會不高興的……」，顧婉兒說著，眼神也跟著黯淡了下去。
「不是……先別緻謝致歉什麼的……」，彭岳聽得雲里霧裡的，腦子裡一團迷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顧婉兒的目光隨著彭岳看過去，卻一下子驚得張開了她那櫻桃小嘴，繼而臉上露出一副既難堪又窘迫的表情，「大人……大人ｈetuboｏk.cｏm•cｏm稍等片刻，待奴家將桌案收拾乾淨，大人……再坐過去……」，顧婉兒說著，便又要掙扎著起身。
「對，我是來找婉兒的，不過……」，彭岳有些為難地看了看旁邊的老鴇，又瞥了瞥她手中的那錠銀子。
「沒事，不打緊的……平日就算喝得再多，睡一覺也就什麼都好了……」，顧婉兒抿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實要說起來近日奴家能夠少喝些酒，還是得益於大人……」
女子立刻明白了彭岳的難處，便沖那老鴇甜甜一笑，附在她耳旁小聲說道，「媽媽……這是……」
「想不到婉兒姑娘看起來身子嬌弱，倒是有一副好酒量！」，彭岳乾笑兩聲，也不知道自己這話是讚美還是打趣，「婉兒姑娘平時也喜飲酒么？」
「嗯？得益於我？」，彭岳用手指指自己，目光中不無驚詫，「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唉……你……飲酒傷身，你自己多注意身體吧……」，彭岳本來想說些「你身處歡場，個中無奈，我也能體會，願你自己多多注意，萬事務求保全了自己才好……」之類的話，但經過雪琪的事情后，彭岳發現一些青樓女子的自尊心是很強的，因此也不敢過多提及這種敏感的字眼。
「大人是不是來找婉兒？」，這位女子聲音甜甜的，一臉的嬌俏可愛。
對了！去春雪坊，找顧婉兒，她也是個女人，好歹要比自己懂女人的心思，而且她的身份情況與雪琪也相類似，不如旁敲側擊地問問她，從中窺探一下雪琪的真正心思。並且顧婉兒確實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妮子，就算是和她聊聊天，想來也是極好的，反正自己現在的心情挺鬱悶……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無奈，可是……可是你可以少喝一些啊……」，彭岳在一旁笑著建議道，「你就推脫說你真的不能喝了，hｔtｐs://ｗｗｗ.ｈｅtｕｂｏoｋ.com•ｃoｍ他們是還能強迫你怎地？」
「我找顧婉兒姑娘……」，彭岳邊說邊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塞到了老媽子手中，這是規矩，彭岳也懂，不像每次自己每次去麗水院，都是走偏門，從來不用花錢，雪琪和嬌娃也沒要過自己的錢，想到這裏，彭岳心中就又是一陣難受……
正在彭岳準備掏出幾張銀票來「羞辱」一下這位老鴇時，旁邊的一個女子卻走過來向自己盈盈行了一禮，「奴家見過彭大人……」
「這位官人，是要找哪位姑娘啊？」，彭岳感覺說話的這個中年婦女肥肥胖胖的，果然和後世影視作品里的那些老鴇子有幾分相像。
「額……也不是……」，彭岳沖顧婉兒笑笑，「只不過我不喜歡飲酒，喝酒誤事，而且……也不好喝……哈哈……」
「沒有，奴家沒有休息……」，顧婉兒的聲音透著一股難耐的欣喜，她邊說邊將手臂撐在榻上，作勢要起來。可是卻好像有些醉態，竟是沒有扶穩，險些又一頭栽在了榻上。
「嗯？那……」，彭岳轉過頭，看了看那杯盤狼藉的桌子，又馬上回過頭來，他挺害怕自己這一看，顧婉兒又要堅持起來收拾了。
「不必了，我認識路，我自己去就好了……」，彭岳沖老鴇擺擺手，便轉身向顧婉兒房間的方向走去，「看來有熟人就是好啊，哈哈……」
幾步的路程，彭岳便來到了春雪坊。彭岳認得路，想徑直去後院找顧婉兒，卻沒想到被一個老媽子攔在了路上……
「啊……那你先坐在這好好休息……」，彭岳四下看看，目光定格在了房屋中間的那張桌子上，「我先在那坐一會兒……」
「婉兒姑娘……」，彭岳推門走了進去，卻見屋內有些空曠，一張桌子擺在中間，盤兒杯盞都疊在上面，還有些殘留的吃食……這個場景有些熟悉，彭岳不由得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