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那好吧。不過依我看,您以後最好還是戴一戴,畢竟朝中有那麼多大臣想戴,卻是沒有機會的……」,這也許就是圍城吧?在外面的人想進去,在裏面的人想出來,彭岳在心中苦笑著想道。
只見朱厚熜坐在上面,面色凝重,看起來好像是有個眼神示意要散朝,可是再細看又好像是有話要說,站在下面的大臣就這樣乾巴巴地等著。
再敘兩句閑話,彭岳便和夏言走到了大殿,開始了等候朱厚熜來上朝的旅程……
其實這個問題提得很是沒頭沒腦,郭勛都死了,你還和抄家的事較什麼勁?再者說,抄家的時候亂鬨哄的,官員趁機撈點油水啊什麼的都是難以避免的,更何況是一些小物什被毀壞忽略。想當初郭勛得寵的時候,皇上賜給他的東西多了去了,有好的,有壞的,有起眼的,有不起眼的,誰知道哪個是皇上賜的?也許你要責怪一下郭勛供奉保管不力之罪,不過郭勛都死了,家人也被流放了,也只能把這筆賬算到抄家官員的頭上了。
其實在朱厚熜剛頒發青葉冠的時候,夏言還是肯戴的。但是後來就變成了時戴時不戴,而彭岳也不可能每次上朝前都繞到夏言家門口提醒他要戴帽子。經過前後時間的分析,彭岳也猜想得到,肯定是因為郭勛倒台,夏言在朝中沒有了忌憚于對手,所以才敢這樣,才會這樣。可是他卻不知道一個更危險的敵人嚴嵩正在一旁www.hetubook.com.com悄悄窺伺,更可怕的是,夏言對此還不以為意。
真是一個好計謀,他知道以朱厚熜和夏言之間的默契關係,朱厚熜也不好直接開口問夏言,但是他看得出朱厚熜因為此事而不高興,所以便提出方才那件事,讓朱厚熜以此為契機,從而詰難夏言。
「豈有此理!」,朱厚熜冷哼一聲,表情變得比剛才更加難看了,「朕賜之物豈能棄如敝履,傳朕旨意,郭勛妻子改為流放黔西,相關查處人員官降一級,以示懲戒!」
「夏大人,這就是您過於執拗了……」,彭岳端正了一下帽子,嘆了口氣,「我知道您不想戴,我也不想戴,我也覺得很滑稽,但是如果不戴,皇上心裏就會不舒服,就會生氣,所以我們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和皇上起爭執啊。」
「怎麼又是個不知名的御史官……」,一些大臣看到這裏,心中不禁有些無奈。本來都快要散朝了,你跑出來幹什麼,這條老腿都快站折了!
可是這個御史為什麼這麼做呢?這絕不是無意為之,而是一場有計劃的預謀。而且彭岳斷定這是有人指使的。這個御史剛到京城不久,根本就毫無根基可言,怎麼敢有得罪夏言的念頭。就算是他想要邀寵,可是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皇上都不一定知道他的名字,他這種做法無異於以卵擊石。
「嗯?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www.hetubook.com.com吧?」,彭岳在下面不禁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同時疑惑地看向了那個告狀的御史:這裏面肯定另有隱情!
「那……夏大人,您還是注意一下皇上的情緒,千萬不要觸怒了皇上啊……」
不過這次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御史官卻沒有像大多數情況下那樣慷慨陳詞,他上奏的事情很簡單:郭勛家產被抄,家人遭流放,可是一些曾經皇上御賜的不太名貴的小物什兒,被棄如敝履,請皇上責查相關人員失誤。
「這個沒有關係,如此小事,怎會觸怒皇上?」,夏言不在意地擺擺手,「再說我前幾次沒有戴,皇上不是也沒有說什麼嘛,彼此相安無事便好……」
今天朱厚熜到的還算早,朝臣沒等多一會兒,他便來了。而且大臣們好像也沒什麼話,稀稀拉拉地奏完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便也都沉默不言,等著皇上說散朝了。
「公瑾,你今日上朝,為何沒有戴朕賜給你的那頂青葉冠?」,朱厚熜說了幾句氣話后,便將目光轉向了一直在下面冷眼旁觀的夏言。
「夏愛卿,回答朕,為什麼之前幾次都沒有戴青葉冠?」,朱厚熜盯著夏言,大有一副「你不說清楚我便不罷休」之勢……
「回陛下,臣……」,夏言頓了頓,迎上了朱厚熜的目光,「臣忘在了家中……」
「忘在了家中?」,朱厚熜皺皺眉頭,舒了口氣,「夏愛卿,這應該不是你第一次www•hetubook.com.com忘記戴了吧?難道次次都是忘在了家中?既是如此,朕很擔心你朝政問題能不能處理好……」
可是現在便不同了,身居首輔之位,戴那種東西自然是覺得彆扭。他不會覺得這是皇上的一種恩寵。只會覺得這是一種侮辱。其實彭岳每次戴著這個青葉冠,心裏也覺得很不舒服。可是他知道不能因為這一點計較而觸怒了朱厚熜,這就是本末倒置了。誰讓自己攤上那麼個主子呢?
不過夏言說的話,彭岳倒也聽在了心裏。他那頂青葉冠確實是時戴時不戴的,可朱厚熜也從未因此事而責難於他。也正因為這樣,彭岳那顆擔憂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他知道這樣硬勸沒有用,而且還有可能激起夏言的逆反心理:老子偏偏就不戴,誰敢把我怎樣?思及此點。彭岳便也放棄了再次勸告的打算。
其實大臣們看到這些御史出來奏事,心中都有些反感。他們官階並不高,也沒有太多上朝奏事的機會,所以一旦輪到了,便一定會抓住不放手,狠狠地表現一番。可問題是他們說的問題卻都很讓人無語,基本沒什麼用。慷慨陳詞一頓,大多數情況下卻成了放狗屁,皇上不愛聽,大臣也不愛聽,可是他們還不得不聽,御史一般說起來也都沒有完……
「沒有關係,我會把握好尺度的……」,夏言拍拍彭岳的肩膀。「你戴,我不反對。但是你就無需多慮我對於此事的態度了。」
這個和*圖*書御史叫什麼名字呢?彭岳真的想不起來了,好像他是剛剛從地方調到京城來的,而自己現在與吏部又沒有太大的瓜葛,所以對於這種人自然也就不注意。他應該沒有明確的派系吧?回頭自己一定要查一查到底是誰主張把他調到京城來的。當然最重要的是,看來自己應該往吏部插一顆有力的釘子了。對了,徐階!他現在在禮部任職,看來自己應該找個機會將他安插到吏部了。
原來朱厚熜一直都在注意這個問題,彭岳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可是這種事情確實也是無法避免的,夏言的身份地位與心思想法都發生了變化,就算沒有青葉冠這件事,其他類似的事情同樣也會觸怒朱厚熜。
「呵呵……我無需多慮,照你這樣發展下去。你會很危險的知道么?」,當然,這句話彭岳只能在心裏苦笑著對自己說了,表面上他還要衝夏言點點頭,表現出勉強同意的樣子。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大臣出列,高聲宣道:「稟陛下,臣有事啟奏!」
不過這幫御史慣於如此沒事找事,所以誰也沒有在意,但是彭岳卻不自覺地思考了起來:他為什麼提起這件事呢?難不成是抄家的官員得罪了他?但是你這狀就告得有些沒譜了吧,距離郭勛家被抄也過去一段時間了,那座府院都不知道是不是被賣了,而且抄家的官員對於這件事肯定是辯解不承認啊。這樣一來,你一沒證據,二沒線人,不僅狀告不成,沒準還要遭https://www.hetubook.com.com皇上一頓訓斥和白眼,這智商也忒低了吧?難怪平時不招人待見……
朱厚熜這一問,夏言不禁一呆,饒是一旁的彭岳也楞了一下,不過他很快便醒悟了過來: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剛才那個御史的上奏絕不是僅僅想要彈劾涉及郭勛抄家的官員,而是意圖將禍水引向夏言,他是以抄家之事影射夏言對朱厚熜所賜之物的不敬態度!
「這不是執拗不執拗的問題,而是原則問題……」,夏言正正衣冠,目光也顯得異常嚴肅,「皇上有時候胡鬧,我們豈能跟著胡鬧?雖然我不會反對他給朝臣發送青葉冠,但是我也絕對不會戴這種東西!」
彭岳聽了夏言這話,也是無語。看來隨著人的身份地位變了,他的想法觀念也會不自覺地隨之改變。要換做以前夏言是一個小吏的時候,讓他戴青葉冠來贏得朱厚熜的歡心,他肯定是毫不猶豫的。
所以說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他的背後有人支持。到底會是誰呢?彭岳的目光在大殿中逡巡起來,卻不經意間撞上了夏言的眼神。顯然夏言也明白事有蹊蹺,他凌厲的目光也在搜尋著,盯著那個剛剛告狀的御史。彭岳見狀趕緊向夏言使了個眼色:萬不可輕舉妄動!
「嗯?」,夏言看著彭岳恭恭敬敬地戴好了青葉冠,不禁皺了皺眉頭,「我那頂忘在家裡了,也不想戴……」
「公瑾,朕在問你,為何沒有戴朕賜給你的青葉冠……」,朱厚熜加重語氣,又將問題重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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