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敷衍

彭岳一句話也沒有說,他注意到嚴夢筠似乎在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似乎不想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
人總是這樣,當一份關心與愛意時時刻刻擺在面前時,大多不會把它當回事。可是當它漸漸遠離甚至消失時,才會發現這份愛的沉重與來之不易。
房間一下子暗了下來,彭岳舒口氣,面部表情也變得自然起來,可他的沉默卻讓一旁的嚴夢筠嘟起小嘴,隱隱的有些失望。
「那麼大的雨,她不會又生病了吧?」,彭岳心中莫名地擔憂起來,卻不顧自己的身上已經被淋濕了,也許是在這一刻,彭岳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了顧婉兒。
「哦……」
「今天實在是抱歉,讓你……等了那麼久……」,彭岳安慰性地握住了嚴夢筠的手,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雖然嚴夢筠之前不知道什麼夫妻人倫之類的事情,可像她這種大戶人家的女兒出嫁之前,這種事情還是會有人專門教的。比如自己出嫁前,老爹嚴嵩就給自己找了兩個老媽子講了一些這一類的事情,還給自己看了一些話本……
可等到彭岳跑到了外面,跑到了巷弄的大樹旁,顧婉兒已是沒了任何蹤影,自己終歸是來遲了一步。
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彭岳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嚴夢筠好像也不想說什麼話,只覺得這樣倚在彭岳懷中就挺好的……
大家各過各的,你不干擾我,我和圖書也不打擾你,這便好了。即使偶有爭吵,彭岳也不會擔心,反正這是在自己家,而且還是在男權至上的古代社會,你爹是嚴嵩怎麼了,難道還怕你飛上天不成?
不過再轉念一想:這是自己的相公呢,自己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再說一會兒……一會兒還要……
「夢筠……要不然咱們先休息了吧……」,彭岳覺得這種事情,嚴夢筠肯定不好意思先開口說,如果自己不提出來,很可能就會這樣一直坐到天亮。
在回去的路上,顧婉兒的倩影不斷在彭岳腦中閃現,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彭岳有些機械地換下已經濕透了的衣服,這才想起屋子裡還有一個人呢。單身漢的生活過習慣了,這一轉變還有些不適應呢……
又是一片沉寂,外面的雨似乎停了,不遠處傳來幾聲有些聒噪的蟲鳴,擾亂著人的思緒。
對,她只是嚴夢筠。只是一個叫嚴夢筠的女子,自己為了一段政治。就要犧牲她一生的幸福。但是嚴夢筠對此卻毫不知情,她是帶著希望,帶著喜悅,帶著對自己的愛走進的這個房間。
當時自己真是羞得滿面通紅,只不過一想這種大事也無法迴避,便耐著性子聽了下來……
「沒……沒有……」,嚴夢筠輕咬朱唇,微微側過身去,心裏卻羞了起來:燈光那麼亮,你一個大男人在我面前,我怎麼脫衣服?
就這樣靜靜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躺著,彼此無言,嚴夢筠的胸脯開始不自覺地起伏起來,她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紛亂的心緒了,好像害怕某件事的到來,又好像在期待著什麼……
「起風了……」嚴夢筠翻了個身,看向彭岳,小聲念叨著,「相公,是不是又要下雨了?」
「沒關係的……」,還是像剛才一樣甜美的笑容,「今日相公肯定也是累了……」
「哈……其實也沒有啦……」,彭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裏卻愈發糾結起來:其實如果嚴夢筠是那種非常兇惡,蠻不講理,惹人生厭的女子,也許彭岳就不必為這段婚姻有什麼抱歉的心理了。
彭岳邊說邊站起身來,走向了桌子,慢慢倒好了兩杯酒,然後端著酒杯走回了榻前,坐了下去,「來,夢筠,咱們把這杯酒喝了吧……」
彭岳鬆開手,開始脫自己的外袍,結果餘光發現嚴夢筠坐在自己旁邊一動不動的,「怎麼了,夢筠,還有事情么?」
恍惚間,嚴夢筠竟覺得室內的光有些刺眼,也許自己在黑暗中呆的太久了吧,現在自己終於見到了光明,見到了那明亮的。黑漆漆的眸子。但是,此刻那眸子周圍卻有些紅腫,臉上濕漉漉的,這是雨水,還是淚水?
也不知是酒量小還是怎地,一杯酒下了肚,嚴夢筠面頰便染上了一層紅暈。彭岳拿起嚴夢筠手上的酒杯,將和圖書它們放回了桌上,待轉身回來,卻見嚴夢筠正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瞧得彭岳好不自在。
彭岳也見到了嚴夢筠,她容色晶瑩如玉,在燭光的映照下,似新月生暈。儀靜體閑,但秀美的娥眉卻淡淡地蹙著。細緻的臉蛋掃出淺淺的憂傷,彭岳注意到她眼角似有淚痕,平添一種我見猶憐的心動。
可現實情況卻恰恰相反,嚴夢筠是一個知書達理,溫柔賢惠,惹人憐愛的好女子。更重要的是,彭岳能夠看得出來,她對自己是真的有意,彭岳也相信她以後會真的對自己好。
「嗯……」黑暗中傳來一聲彭岳有些含糊的回應,帶著睏倦,帶著疲憊,夜真的深了。
多說兩句好話也死不了,彭岳不死板,他此時願意多說幾句類似的話來哄得嚴夢筠開心,即使這些話有些違心。
「相公,你今日……喝得也不少,那……」,嚴夢筠瞟了瞟桌案上的酒杯,「那今日的合卺酒……就先不要喝了,妾身……妾身叫人先備些醒酒湯來……」
「來,讓一下,我去把燈熄了……」
可這樣一來,彭岳竟是真的作難了,他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嚴夢筠,該怎樣面對這樁婚姻。
他知道顧婉兒絕對不是故意賭氣不見自己,而是在為自己考慮。她感知到了自己的退避,她也不想讓自己為難,所以她在發現了自己后,儘管不舍,但還是選擇了離開……
「夢筠……」,彭岳才榻www.hetubook.com.com上支起身來,嚴夢筠緊張得身子一顫,閉上了眼睛。
回到屋內,彭岳才發現嚴夢筠還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蓋頭還沒有被揭開。彭岳心中忽又有了些歉意,看來自己的情債是欠定了的……
要是嚴夢筠什麼都不知道,那這樣還倒挺自然,可是嚴夢筠現在已明人事,所以塞在身下的那方驗紅白絹此時也顯得尷尬起來。
「相公……」,彭岳剛一坐回去,嚴夢筠便倚靠在了彭岳身上,「相公,妾身現在……心裡頭很歡喜……」
「嗯……」,嚴夢筠接過酒杯,含笑點了點頭,然後羞羞答答地與彭岳交過手臂,仰頭把酒喝了。
「別……」,彭岳此時正處於愧疚之中,聽了嚴夢筠的話后,登時面上愧色更加明顯,「合卺酒是一定要喝的,這種禮節可不能少,我現在就去斟酒……」
嚴夢筠感覺到那熟悉的腳步又回到了室內,回到了自己身邊,他慢慢坐了下去。也許他正在看著自己吧。因為嚴夢筠感覺耳際一陣涼風,蓋頭被掀了起來。
「夢筠……方才大雨,我想起還有些重要的……禮物放在院外,有些不放心。所以下去看了看……」彭岳知道自己的理由很蹩腳,但是他此刻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說法。也許,永遠不要讓她知道真相,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答案吧?可是自己又能瞞到什麼時候呢?一份虛情假意永遠也瞞不過一份熾熱的愛。
嚴夢筠躺在m•hetubook•com.com床上,一下也不敢亂動,靜靜聽著窗外的風聲,漸漸小了下來,也許今天相公真的累了吧……
嚴夢筠邊想邊除下了周身首飾,脫下了外面的喜袍,到最後只剩月白色的貼身小衣了,卻見彭岳已經脫好衣服,躺在了榻上,於是她便也羞羞答答地走了過去,慢慢爬到榻上,在彭岳身邊躺了下來。
「夢筠……」,彭岳攬著嚴夢筠,卻有些茫然失措,「我……我現在也很高興……」
不甘心地再次環視了一圈,彭岳才真正確定顧婉兒是真的離開了,一聲輕嘆,彭岳還是搖搖頭走了回去。
「這樣啊……」,嚴夢筠笑了笑。眼神卻略過一絲勉強,其實剛才她聽見彭岳沖窗外大聲喊,心裏便有些納罕了,這個窗戶可是對著外面的,而不是對著院子的……
彭岳此刻心中生出一種深深的愧疚感,天底下哪有這樣的新娘子啊,她在自己的夫君進屋后,又在蓋頭下度過了那麼漫長的時間,而且她還是溫柔美麗的嚴家小姐嚴夢筠。
彭岳出了屋,以最快的速度找了兩把傘,急急地奔了出去。此時外面已成滂沱大雨,可他也顧不得了。一個柔弱的小姑娘就在外面淋著,自己又有什麼可猶豫的呢?何況她還是為了自己……
「嗯……」,嚴夢筠紅著臉從彭岳懷中起了開來,一副不勝嬌羞的模樣,連身子都軟趴趴的,瞧得一旁的彭岳趕緊扶住了她:明明是我累好不好,肩膀都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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