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

「那你為何還要上這封摺子?」。朱厚熜邊說邊拿起腳邊的一封奏摺,直接扔到了離翟鑾身旁不遠的地方。
原來這次是朱厚熜主動召見,要不然作為內閣首輔的翟鑾,還真難見到朱厚熜。
當然,他是很聰明的,他不會把自己的兒子弄成狀元啊、榜眼啊什麼的,這樣肯定會被人懷疑遭人罵,他只是想保證自己的兩個兒子順利中個進士,於是他和主考官拉了拉關係,打了聲招呼。
「宣他進來吧……」,此時朱厚熜頭戴青葉冠,一身道袍,倒是三分像皇帝,七分像道士。
「陛下,臣別無他意,只是覺得嚴嵩自入閣以來,有些事情確實做得過分了些……」,翟鑾端正神色,平靜地答道。
朱厚熜邊說邊又從腳下摸出一份奏摺,令近侍遞到了翟鑾手中。原來嚴嵩在獲悉翟鑾告發自己后,並沒有大加鞭撻,而是在奏疏中說自己如何冤枉,並將具體事實陳述得更加詳細,並說如果朱厚熜不相信的話,他父子二人願意卸任歸家,接受調查,奏疏中沒有一絲一毫提及翟鑾。
「臣知罪……」,即使現在翟鑾可以明確判定,那些彈劾自己的摺子,肯定是在嚴嵩的授意下上奏的,但自己已經沒絲毫辦法。
可現在翟鑾也變了,開始和許贊、張壁二人聯合hetubook.com.com起來一起對付嚴嵩了,這種平衡就要被打破了,朱厚熜不願再讓內閣里多添一個人,因為他無法判定多了一個人後,平衡勢力究竟會往哪方面發展。
翟鑾聽朱厚熜這樣一說,心下倒是一驚,因為自己的兩個兒子中第這件事,確實不是那麼清白……
翟鑾看完了這封奏疏,自是感到一陣涼風徹骨,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在對付嚴嵩這件事上,做得有多麼蠢,但現在後悔已經晚了,自己也沒有再和他相鬥的機會了。
「臣……」,翟鑾看了看朱厚熜擲過來的那道摺子,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他當然知道這道摺子上寫得到底是什麼,因為這可是自己費盡心思琢磨出來的,上面寫了不少自嚴嵩入閣后,他和兒子嚴世藩貪贓枉法,徇私舞弊的罪證。
此時西苑的一座宮殿內青煙繚繞,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的朱厚熜,又繼續他的修道大業了,而對於那個漸趨陌生的朝堂來說,只能是越來越陌生。
之前翟鑾不敢怎麼樣,只能讓兩個兒子憑藉真才實學考,可無奈就落第了,其實兩個兒子還是有些真才實學的,但官場上多多少少總會有靠關係這種事情。現在自己做了內閣首輔,如果不幫幫兩個兒子,翟鑾自己都覺得說不和-圖-書過去。
「陛下明察,這……這純粹是污衊之言!」
「仲鳴啊……非是朕不給你機會,實在是群臣激憤,這兩日朕的御案上可又多了不少彈劾你的奏摺啊……」,朱厚熜說到這裏,便停住了,隨即閉上眼睛,開始煉他的丹,修他的道了。
其實翟鑾還想說,你現在天天也不上朝,我都不怎麼能見著你,好不容易給你上奏一次,當然要把事情說全了。可是這種話自然也是不能說,除非翟鑾不想活了……
幾天之後,翟鑾便上了封奏摺,表面上是說祝自己早日康復。實際上卻暗含著責怪自己怠於政事之意。朱厚熜如此聰明,又怎麼可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生氣也就是很自然的反應了。
「臣記得……」,翟鑾有些惴惴不安地答道。
「朕不是問你說的是不是實話,朕是問你為何要再次上這種摺子?」。此時朱厚熜已經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直愣愣地盯著翟鑾,「那好,朕換個法子問你,是不是因為有人上奏彈劾,說你的兩個兒子與他們的業師崔奇勛。以及焦清,在同舉進士及第一事上營私舞弊,情跡昭然?」
「好了,是不是污衊之言。自然會有明斷……」,朱厚熜不耐煩地揮揮手,「彈劾你的本來是幾個言官,你上書申辯,朕也決計不m.hetubook.com.com會怪你,可你為何在申辯的同時,卻又扯上嚴嵩父子,說起他們的不是來?」
「臣翟鑾參見陛下……」,翟鑾倒是沒有夏言那副剛烈性子,此時見朱厚熜這樣一身行頭,別說是諫言了,他連怒氣都不敢有。
作為一個臣子,肯定要時時刻刻體諒自己啊,怎麼能光想著讓自己做事,卻不想讓自己休息呢?要知道朕的病還沒好呢!這胳膊啊、腿兒啊什麼的,還都不舒服呢!因此對於翟鑾這種不體恤聖心的行為。朱厚熜實在是沒有好感……
翟鑾本來想說,他知道這幾個言官上奏,絕對是嚴嵩指使的,但這種事情卻又無法明說,畢竟查無實證,朱厚熜總不會為了此事,把那幾個言官抓過來拷問一頓。
實際上朱厚熜現在還真不太想看見翟鑾,因為他對這個迂腐的小老頭實在是有點怨氣。比如上次宮變之後,自己本來正在宮中養傷,按說十天半個月的不去上朝不是很正常么?這個老頭卻沉不住氣了。
當然,朱厚熜也想順便測試一下嚴嵩的反應,事實證明,他還算老實,還值得自己繼續任用。可翟鑾那幾個老臣就不同了,平時看起來挺穩重的,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沉不住氣呢?
「仲鳴啊,你既然身為首輔,就應該有首輔的心胸啊…https://www.hetubook.com.com…」,此時朱厚熜的語氣倒是顯得平和了些,「因為你懷疑是嚴嵩暗中指使人彈劾你,所以你便立刻反唇相譏,可是嚴嵩明知道你上奏彈劾他,反應卻和你大為不同啊……」
說實話,翟鑾的兩個兒子,天分並不算太高,但在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翟鑾也不可能給自己兩個兒子一筆錢,讓他們經商去,最好的結局還是把他們倒騰到官場上。
「陛下,翟首輔已經來了……」
「好,你說得好……」,朱厚熜冷笑一聲,「你摺子上的事情,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言官彈劾你的事情,朕卻已經讓吏部督察院查勘清楚了,回頭自己去吏部看看結果吧!」
當然,朱厚熜對於朝政並不會置之不理,奏摺他也會照常批閱,作為一個權力欲極強的人,他又怎麼放心把這種事情假手於人?至於上次發布的那道旨意,只不過是測測群臣的反應罷了,自己又怎會真正放心將所有的事情交到一個小小的嚴嵩手中?
「陛下。臣所言句句屬實……」
因此裁撤翟鑾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既然他失了謙和的性子,也就沒了他相應的作用,留下許贊、張壁二人,對付一個嚴嵩,這樣應該能夠平衡了吧?可機關算盡的朱厚熜卻沒有想到,嚴嵩個人的能量在私下見和_圖_書不得光的地方,發展得到底有多麼強大……
對於這種情況,朱厚熜自然有他的應對辦法,不上朝照樣可以處理政事,私下不也是可以接見大臣么?正好這樣一來還躲避了那些討厭的言官,何樂而不為呢?道學向來講究神秘,朱厚熜現在是深諳其道了,似乎與諸多大臣玩「躲貓貓」,給人一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感覺是最棒的。
「仲鳴啊……還記得上次你和張壁、許贊二人彈劾嚴嵩,朕和你說的什麼嗎?」,朱厚熜仍是正襟危坐,甚至沒有抬起頭來看翟鑾一眼。
要說這件事可大可小,但如今看來,朱厚熜是準備把這件事無限放大了。而且另一方面,朱厚熜對自己所上奏的嚴嵩的事情卻置若罔聞,翟鑾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危機感:如果皇上對自己有了意見,那麼自己作再多的辯駁,也是沒有用的,事實上只會令皇帝更加厭煩。
但翟鑾不明白的是,朱厚熜雖是生氣,又怎會因一個根本算不得「科考舞弊」的事情難為他?朱厚熜是一個理性的人,他將翟鑾提到首輔的位置,就是看中了他為人謙和,能夠在夏言離朝後,對朝臣平衡起到很大的作用。
按說這也不算什麼「違法行為」,這位這次自己這兩個兒子臨場發揮還不錯,按說也能中,但偏偏多此一舉,給人抓住了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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