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宛若初見

雲遊暗吟納蘭名作,初戀的感覺,隔了一百年,仍然如此強烈而傷感。
「我要進去了。」雲遊依依不捨。
「歐雪莉——小姐。」
「嗯,不錯。」
雲遊輕聲問:「你在天都讀書開心嗎,怎麼忽然回家了,有什麼事?」
兄妹倆熱火朝天地忙了一晚,由於精神過於亢奮,小佳順手將磚瓦牆脊加固了一遍,幾乎把家宅改造成了一座堡壘。
小佳很高興,不用排隊浪費時間,她鬼鬼祟祟地環視了一下,然後踩著小碎步,推著老哥的輪椅,跟著歐雪莉走進醫護人員的專用走廊。
「人要是懷念過去,說明心已經老了。」雲遊意味深長地說,「人要向前看,對明天的美好保持信心,最重要的,是要為自己活著,走自己的路!」
歐雪莉略微吃驚地看他一眼:「沒想到,這幾年下來,你長閱歷了,懂得說教了。我記得,當年就數你最淘氣,從來只會用拳頭講道理。」
雲遊眨眨眼笑笑。
天蒙蒙亮,雞叫聲中,兩人倒頭就睡。
歐雪莉抬頭看到護士長在查看擔架,便走過來,低聲和她說了些話,護士長看了雲遊這邊一眼,不高興地點了點頭。
「嗨,雲遊,好久不見了。」雪莉歪了下頭,戴著蕾絲白手套的小手,非常可愛地舉在胸前,輕輕揮一揮。
會診室外和-圖-書,上百人在排隊。
雲遊靜坐吐納。
「那我再燉一隻。」小佳繞到廚房後邊的雞窩,抓住一隻珍珠雪雞。雪雞哀鳴著,脖毛被拔光,刀光一閃,血液如注,積滿了小碗。
吃完午飯,小佳出門打探獸潮的消息,卻意外從鄰居那裡打聽到一個好消息:醫療中心來了一名叫馬光的中級治療雲師。
這一聲謝謝,這一聲珍重,讓雲遊內心激蕩,淚水差點奪眶而去。他想起一首詩: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那一聲珍重里有蜜甜的憂愁——沙揚娜拉!
這時,一群年輕的白衣護士們走來。
風吹過院子中央的桂花樹,一股濃郁的花香拂面而來,雲遊呼吸急促,口乾舌燥,心中飄飄然起來,久違的安多芬無法控制地發酵了。
小佳聽了,在一邊翻白眼撇嘴。
中午被肚子咕咕的叫聲喚醒。
似心有靈犀,那張似嗔似喜的俏臉轉過來,光滑精緻,中等身材,雪膚細膩如綢緞,藍色的杏眼如清澈的湖水,簡潔而貼身的黃色長裙,捲曲的烏黑長發打個馬尾自然下垂,她的簡單出現,立即照亮了周圍景色。
「我知道你不信,如果是幾天前的我,我也不信,但是,現在我不一樣了!我有奇遇了,就像和圖書平凡小子得到了仙師的指點!請你,請你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雲遊既自信,又充滿哀求地望著她。
「嗯!」她歪著滿頭烏髮的螓首,可愛地看了他半晌,然後眼中泛著水光,小手在胸口輕輕揮了揮,輕聲笑說,「謝謝你,請務必珍重啊!」
雲遊從前世而來,知道她十八歲時,和一位三十多歲的貴族子弟訂婚、結婚,離開七重天,再沒回來過。她這次回家,很可能就是為了這事。
歐雪莉用溫柔的眼神,望著兒時極有好感的伴侶,這種少年意氣的話,也只有平民才說得出口。
然後,她撫著櫻桃小嘴嬌憨淺笑。
「老哥,獸神醒來的消息,村老會至今沒有發布,問了大家都不知道,你說,斯威諾先生會不會把事給忘了?我們要不要去報告一下官府?」
歐雪莉咬緊粉唇,眼眸似海,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個字:「嗯。」
小佳大喜,連忙回家,推著雲遊去治療中心排隊看腿病。
他忽然下了一個決心,在馬光醫師和小佳詫異的眼神下,雙手轉動車輪,朝著歐雪莉駛去。
原來,她通過關係,為他們打開後門啊!
不過,她真的很感激,只能落寞地回道:「有些東西,是責任,也是羈絆。」
「噔」的一聲,小佳打開廚房裡的火爐,刻著聚和-圖-書火陣陶盤立即吐出火焰,放上鋼鍋,水氣煙味升起,她打了一個指響,上方一隻鐫刻著風屬法陣的大河螺響起「呼呼」,把油煙吸了進去……
歐雪莉打完招呼,就轉身離開,幾名護士圍上來,她與周圍的護士討論什麼問題,神情又變回一開始距人千里之外的溫和淺笑、雍容高貴。
他九歲時去歐府當侍童,僅僅一年,當時歐雪莉得了什麼怪病,老是哭鬧,他和另外幾個機靈的小孩子,被聘去陪歐家二小姐做玩伴,之後交往時斷時續……但自打她到七重天京城的天都大學上學,似乎有三年沒見了吧,由女孩變成了少女,更顯得婷婷玉生,風姿綽約,如一朵純潔的水蓮花。
走廊不過百多米,領頭的歐雪莉故意放慢腳步,逼著小佳只能慢著推,讓他們談了十來分鐘,才到治療師馬光的會診室。
她姿態端麗、溫雅,一雙濃密的睫毛掩映下的眼睛中,有一股被壓抑的生氣……彷彿有一種過剩的生命力洋溢在她的全身心,違反她的意志。
在白色天使群中,雲遊的視線忽然捕捉到一個既熟悉又遙遠的黃色身影。
小佳推著雲遊輪椅到葡萄架下。
神識受損,影響腦部中樞神經,極難治得好,除非宗師級別的治療師出手,雲遊前世就因此躺了三年,還是靠一位高www.hetubook.com.com級治療師教授用實驗性的手段治好。今世狀況好多了,但他不認為中級治療雲師能治得好。
「您好,好久不見。」雲遊坐在輪椅上微微鞠個躬,「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都沒聽說。」
「唉呀,才沒呢!」雪莉小手輕輕地在胸口劃了個十字,合什禱告說,「天主啊,快把罪人云游的錯誤記憶都消除了吧!」
雲遊眉頭一皺,斯威諾老頭還在大夢遺址研究機甲,肯定沒空去彙報,不過還有其他人不是,他回道:「斯威諾是學者,研究學問起來可能會忘了。但是,何東軍他們不會忘了吧,陸羽倩總不會忘了告訴她老爸吧,她老爸在平安郡六十多名會長里,是數一數二的正人君子,肯定會通報各城官府。問題是,空口無憑,官府要確定消息,得有證據,要派雲師到鬼月沼偵察,這又得花幾天時間……所以,咱們就別管了,人微言輕。」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雲遊心中刺痛入骨,回憶歐雪莉的未來,數度改嫁,前半生為了家族政治,當了王昭君,嫁進豪門,被老公冷落;後半生為了子女前途,成了李清照,嫁為商人婦,被人欺凌……他三十年和-圖-書後再遇見她時,仍是初級雲師的她,居然滿頭銀絲、形若槁骸、心若死灰。
歐雪莉又過來,對雲遊和小佳說:「我母親是這家醫療中心主要資助人,我今天是來了解情況,好彙報給母親,以便增加資助——現在你們隨我去見馬光醫師。」
小佳進廚房系著圍裙說:「老哥,我去做飯了,對了,昨天的人蔘珍珠雞還合胃口吧!」
「沒事?我會有什麼事?」雪莉撫了撫耳邊的鬢髮,身姿宛若隨風弱柳,她輕笑一聲說,「不過,我挺懷念兒時的,那時候真的好開心啊!」
歐雪莉很驚訝,揮揮手,讓身邊的護士離開。
「不嚴重,過幾天就會好起來,你別擔心。」雲遊輕鬆地說。
「已經一個星期了,你比賽的時候,我還去看了,你表現的非常不錯,落選錯不在你。」歐雪莉帶著一絲歉意,然後問,「你的腿怎麼了,嚴不嚴重?」
「雪莉」,雲遊堅定地道,「給我一年時間,只要一年,不要輕易嫁人,相信我,到時,我會用我的力量,帶你離開家族的牢籠,奔向自由,找到幸福,沒人敢攔我們!」
「其實最淘氣的是你吧,我和飛哥他們大多都是你的幫凶。」雲遊悠然回憶道,「把管家陷進坑裡,害他瘸了一星期;偷偷給金絲雀搬家,害得雀母找不著孩子,把莊園弄得一團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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