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離呼悶城大約還有十里的時候，才有兩三騎趁亂跑掉。不過這已經沒關係了，段秀實當即下令，幾百安西軍游騎直接繞過呼悶城，將它包圍，等待高仙芝大軍到來。

「打敗大食人，將他們的錢全部搶來。」

「你們是豬啊！然後永遠佔據河中之地，將河中變成新的安西四鎮。一方面向昭武九國人收稅，一方面整軍備戰，然後一直打到大食去，他們搶來的錢大多數都運回家了。」

當伏帝延聽到安西軍已經在十里之外的時候，頓時嚇得魂飛九天。等他終於下定決心，準備撇開重傷的父親，想要學他的爺爺，隻身帶著幾名心腹拓揭逃跑的時候。段秀實已經在城外封閉了四門。

「那我們該怎麼做？」

李二狗好奇道：「蕭校尉，你說這大食士兵怎麼這麼有錢？每個人身上都是金幣銀幣的。」

李二狗氣憤道：「我們大唐為什麼不要，這不是傻么？」

「憑什麼啊？」李二狗憤憤不平道：「他們怎麼會有這麼高的軍餉！」

哪怕自己人窮得快要餓死，而旁邊的外族人卻有一座金山。他們也只會問自己人要錢，而不會問外族人取一分一毫。有時候甚至還要拿自己人的錢去賞賜這些外族人，只是為了讓這些外族人贊我們一聲好。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是什麼？這不是傻了是什麼？」

等於留給呼悶城的反應時間幾乎沒有。

根據蕭去病掌握的資料，河中富庶之地，自從九十年前被蘇定方征服，划入唐hｔｔps://m.heｔｕｂｏｏk•ｃｏｍ.ｃom朝版圖，一直到現在，唐朝沒有在河中徵收過一個銅錢的稅。而大食人佔據這裏之後，卻是橫徵暴斂，不但各種苛捐雜稅，很多時候根本就是明搶。

李二狗苦笑道：「我啊一年不超過十貫，至於普通邊軍，沒有軍餉，只是免除租庸而已。」

有對比才會有震撼。李二狗和顧小俊等人都是校尉，有品階的，而且還是高仙芝的親衛侍從，待遇一向不低，他們也頗有些自得。現在聽蕭去病講，才知道他們的待遇竟然還比不過大食最普通的一名小兵的十分之一。頓時就差點把肺氣炸了，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不服氣，憑什麼啊！

果然有大食騎兵，才出發沒多久，放出去的游騎哨探就與呼悶城派出的游騎斥候遭遇了。仗著數量上的優勢，安西軍游騎自然是窮追不捨。本來安西的戰馬是跑不過大食的阿拉伯戰馬的，但這一回，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許是安西軍這邊裝備了馬掌，也許是大食的戰馬沒有休息好，竟然全部都被追上，一個個被射成了刺蝟。

李二狗，顧小俊等人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喃喃道：「為什麼會這樣？」

這還只是康國薩末建一個城市，還有安國，何國，史國，小史，米國，西曹，中曹……所以大食士兵才有這麼多軍餉，這麼有錢。你可以去問問康國王后，大食搶走了他們多少財富？」

蕭去病喟然長嘆，苦笑道：「我們就是傻了！」和*圖*書

城內的德赫干在聽到這個消息以後第一反應也是趕緊跑，但同樣為時已晚。他們在西城門口發現了哭成了一個淚人的王子伏帝延，幾名德赫干一合計，當機立斷，將伏帝延捆了，同時派遣手下拓揭控制了王宮，打出白旗，開城投降。

這個時候，整個呼悶城已經亂了套，陷入極大的恐慌當中。因為大食派往東便哨探的斥候，直到在離城十里才有三騎跑了回去。而段秀實帶領的八百安西軍游騎更是直接銜尾追殺，在這三騎進城后不久，就直接包圍了呼悶城。

蕭去病道：「那你知道大食一個最普通的步兵每年多少軍餉嗎？」

昨天中午的時候接到了蕭去病派人傳來的消息，說呼悶城局勢動蕩，國王受傷，有大食騎兵出現，要他快點行軍。他在昨天便多走了十五里才紮營休息，今天天剛剛亮，大軍就拔營出發。

西拔汗那的首府，呼悶城就這樣暴露在段秀實的眼前。城頭的士兵頓時慌成了一團，幾百游騎，就把他們嚇得膽戰心驚。呼悶城的西門開了，有上百大食騎兵沖了出來，明顯是準備跑路。段秀實下令追擊十里，然後返回。

李二狗眼睛放光，一旁的顧小俊和另一個叫做陶三河的高仙芝親兵侍從也側耳傾聽，「多少？」

高仙芝現在就在帶著安西軍做這樣的事。

蕭去病瞟了一下李二狗，看到的是一雙閃閃發光充滿慾望的眼睛。他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覺得應該對他鼓勵一下，或者說引誘和*圖*書一下。

只有一行二十多人的騎隊，堅定向東而去。他們有男有女，有大食人，有突厥人，還有昭武九姓人。這搭配組合，當真說不出的怪異，一路上自然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好在大家都忙著趕路，也沒大多的心思去探究他們的來歷。

蕭去病瞟了他一眼，笑著道：「只要我們打敗大食人，這樣的金幣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蕭去病看著他，並不回答他的問題，笑著道：「李校尉，你在安西當兵，一年有多少軍餉？安西軍一個小兵，一年有多少軍餉？」

蕭去病停了一會，繼續說道：「我們大唐仁義啊，九十多年前打下了河中，卻一文未取。這是高祖定下的政策，『懷柔遠人，義在羈縻，無取臣屬』。這麼多的錢，我們不要，最後都便宜了大食人。

看到三人眼中狂熱的表情，滿滿的慾望寫在臉上，蕭去病相當滿意。蕭去病認為，只有眼睛一直朝外看，時刻保持征服和掠奪的慾望，一個民族或者國家才會活力，有向外擴張的動力，才會在不斷地在征服，擴張中變得越來越強。

在劫布坦那城到呼悶城的大道上，到處可以看到西行的人潮。有奉命去劫布坦那集合的軍隊，也有逃難的居民。還有聽著消息，前方要打仗，回返的商隊，當然還有往來兩地傳遞消息的大食傳騎。

這個時候唐朝實行的還是均田制和租庸調製。朝廷分田給百姓，百姓每年收穫后需上繳一定的糧食，這叫租，每個成年男https://m.hetubook.com.com子每年需為國家服一段時間的勞役，這叫庸。李二狗是校尉，有品階每年還有軍餉，而普通邊軍為國戍邊或者為國征戰，卻僅僅是換取家裡不被徵收租庸而已。

「這個我也不知道。」蕭去病心說，這個原因可多了，有儒家思想的影響，有財產權的原因，也有地理因素，還有歷史影響，真要講起來一天也未必能夠講清楚，而且自己也確實很多還沒想明白。他正色道：「但是我知道，我們安西軍比大食的軍隊要強，但是安西軍將士的待遇比起大食士兵卻千差萬遠。我問你們，你們心裏服氣否？」

當高仙芝率領著三萬兩千大軍出現在呼悶城東門的時候，展現在他們面前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李嗣業揚言要一日攻下的呼悶城，就這樣望風投降了！

「然後……然後沒有了……」

他們佔據河中之後，根本不講客氣，直接動手將昭武九國積累了百年的財富搶走了一多半，然後每年還要徵收重稅。你是不知道，大食人曾經強令薩末建一次性繳納兩百萬迪拉姆銀幣，以後每年還要上繳二十萬迪拉姆和三千名奴隸。

我們沉浸在天朝上國的美夢當中，只想好好守著眼前四周的中原膏腴之地。在這之外都是窮荒絕域，我們全都看不上，也不想去了解，我們的眼睛只會向內看，問自己的百姓要錢。而不會朝外面看，問外族人要錢。

蕭去病看了一眼隊伍中間的康國國王家眷，道：「搶的唄。你是不知道，河中昭武九國有多富庶ｈetubook•ｃoｍ.cｏｍ。這條絲綢之路上，做生意的都是九國胡商，你跟他們打過交道，應該知道他們有多會賺錢。」

「然後呢？」

蕭去病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金幣和一枚銀幣：「這些都是白衣大食鑄的錢，銀幣叫做迪拉姆，金幣叫做第納爾。據我所知，一名普通的大食步兵，一年的軍餉就是九百六十這樣的迪拉姆銀幣（沒去求證），換成金幣差不多等於四十八枚第納爾金幣。如果是騎兵，軍餉是步兵的兩倍，也就是一年九十六第納爾金幣。如果是軍官，肯定還要更多。」

李二狗騎著一匹阿拉伯戰馬，穿著黑袍，帶著面巾，和蕭去病，顧小俊等人假扮大食人走在最前面。他的嘴裏一直碎碎念個不停：「一百多枚金幣，就這麼送給了那大食狗了。」

這些從河中粟特人那裡掠奪來的財富，大部分被運回阿拉伯大馬士革，剩餘一小部分就成了當地大食士兵的軍餉，就讓李二狗羡慕不已，大食士兵好有錢！

我們打下一塊地方，卻從來不會去掠奪，也不去征服，更很少去經營。我們之所以去打他們，僅僅是要他們臣服我們，叫我們一聲老大，滿足我們的虛榮心。還有以後不再來騷擾我們，讓我們安心過自己的小日子。而從來不想著，其實打敗他們，我們還可以獲得很多好處，財富，資源還有人力。

蕭去病沉默許久，思考了很多，他看了李二狗他們一眼，緩緩說著，像是說給他們聽，又像是自言自語：「我們不是傻了，而是腦子裡有病，我們的思想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