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長安洛陽
第一百六十七章 綱領(上)

李峴也是皇族,不過相比李倓他算是遠支了,身份定位更多在儒生和官員。他看著蕭去病道:「就是因為這些,所以輔臣將這些工人的工錢定得這麼高?待遇這麼好?就是想讓他們開心,然後輔臣就特別有成就感,特別高興?」
說道這裏他終於開始一滴滴地掉眼淚,臉上露出仇恨的表情:「阿娘靠織絹和替人洗衣養活我們。我們早就沒有田了,可是一年以前,王鉷卻要阿娘交租庸調,連阿爹的五年租庸調的也要交,阿娘交不出,被拖到衙門打個半死,回來三天就死了……嗚……」
相比於之前的待遇。最後這條才是天大的好事。讀書識字向來被各世家貴族所壟斷,他們這些最底層的農民和城市雜役,就是做夢也不敢去想,他們的子女竟然也可以去讀書識字!
陳狗蛋無奈地低下頭,陳阿蘭哭得更絕望了。蕭去病微微蹲下身體,看著陳狗蛋,認真地道:「你們現在這個年紀,應該到學堂里去讀書。
「蘭陵王王侯萬代!」歷來只有公侯萬代,但蕭去病現在已經是王爵了,再喊公侯萬代顯然不再合適。
師父只是把這種人之常情推而廣之,我覺得單我自己過的好不算本事,若是有能讓更多的人過的好,看到更多的因為我而變得開心,我就特別有成就感,特別高興!」
他的聲音哽咽,卻依然倔強硬挺著,而陳阿蘭卻一下哭了起來。李倓、李峴、王玉珏等人都靜靜地看著蕭去病,看他會如何應對。
「蘭陵王,建寧王王侯萬代!」
「我們以乞討為生,有時候也偷東西,抓到了就是打,有時候沒偷東西也被人放狗咬……」
「師父。小倓看你每次來到這裏,都特別高興,這是為什麼?」
就連家裡的婆娘,也可以出來做工,每月也有至少一個半銀幣的工錢。甚至家裡有幼兒的也可以將孩子交到託兒所去。由這些出來做工的婦人集中照看。而那些半大的孩子,如果願意出一個月一百和-圖-書文,還可以進到小學堂去讀書,有最好的先生教授他們讀書識字。
這蕭去病也太大手大腳了,造三艘無敵大艦和研發海戰新武器的預算竟然有兩百五十萬貫,這還真是個二百五。
現在看到各個工地工人的待遇也這麼好,一想到錢財如流水般花出去,李峴就深深感到自己這個大總管不好當。
這些年來邊將以戰敗為恥,戰死士卒不向官府通報。其實家中男丁戰死,里長保長都知道,那王鉷為了多收稅,故意裝作不知,強行徵收,還打傷人命!」
蕭去病看得出,雖然兩人一樣瘦弱不堪,但明顯陳阿蘭的營養比陳狗蛋的營養更好,衣服也更多,這陳狗蛋不但瘦,身上還到處是傷,又被打的,小腿上幾處明顯是被狗咬的。
而他們回報四海商社的,就是加倍賣力的幹活,沒有一個人偷懶,也沒有一個人喊累,每次都要工頭喊幾次才肯休息半個刻時。
這不是敗家么!
「王爺,收下我吧,我能幹活,我有力氣,我不要工錢,只要管我和阿妹兩餐飽飯就行!」
「但我們四海商社確實不招童工,你這麼瘦小,能做什麼事呢?」
「你不高興?」蕭去病心說小倓你怎麼像好好奇寶寶一樣,不過他其實很高興,他是故意每次都拉著李倓一起來的:「看到這麼多人因為我們的努力而改變命運,這裏多數都是失去土地的農民。本來流離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兩個小孩仰頭看著蕭去病,眼中全是哀求,這時卻悲傷地低下頭,滿臉悲戚,過了好久,那男孩才道:「小的叫陳狗蛋,這是我阿妹陳阿蘭。阿爹,阿娘他們都死了。」
現在卻吃得飽,穿得暖,生活還越來越希望,他們由衷感激我們,我也由衷感到高興,感覺特別有成就感。贈人玫瑰,手有餘香。小倓你知道嗎,這也是一種幸福。
兩人全身都髒兮兮的,臉上全是泥,頭髮髒的都起了結,黏在一起成了一條條的和_圖_書形狀,大冬天的一個穿著雙破草鞋,一個乾脆打著赤腳,烏黑的腳上全是凍瘡和被寒風凍裂的血口子,看著就叫人心疼。
「延鑒兄啊,你不要光想到支出啊。你也是當過地方縣令的人,在任何工地上,可看到有人幹活這麼積極,這麼認真細緻的?還要工頭趕著他們,才肯休息的?」
蕭去病還沒說完,就聽到招工的隊伍後面傳來一陣騷亂,眾人轉頭看了過去。其實招工處雖然大排長龍,人滿為患,但還算是秩序井然。
自幾日前,蕭去病將今後幾個月要做的計劃書交給他之後,李峴之前那種「我們很有錢,躺著用兩年也用不完」想法就被徹底顛覆了。
蕭去病等人一路行來,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熱火朝天的景象。藍田的各個工地,蕭去病和李倓是第四次來了,李峴是第二次。
那男孩的胳膊被這名員工的手抓住了,這個時候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這麼大力氣,竟然一下就從他手裡掙脫下來,「撲通」一聲就跪在蕭去病面前,連連磕頭,旁邊她的妹妹愣了一下,也撲通跪了下來,就要磕頭。
蕭去病也皺起了眉頭,這也是個麻煩。人口增長,權貴世家的土地兼并,商業不發達加上政治腐敗,造就了大批失去土地的農民和找不到工作的小市民。
這裡是交給六舅王玉珏具體負責,蕭去病向來推崇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來做。之所以來的這麼勤。實在是因為這裏才是他事業體系的根基所在,不容得他不多多用心;同時也是要讓所有人知道,自己才給他們帶來這一切的人。
自己的事業畢竟剛起步,哪有本事一下將這些勞動力都消化呢?叫他們洛陽吧,洛陽附近難道就沒這樣人嗎?
「就是這樣啊。」蕭去病理所當然道。
「但即使是這樣,你還是把你阿妹照顧比自己好。你是個好孩子,好哥哥。」蕭去病心中有些感動,心想這也算是軍人遺屬,遇上了怎麼著也該幫一把。
和*圖*書田境內礦產資源豐富,藍天美玉天下聞名,特別是優質高嶺土和優質石灰石的儲量都十分豐富,因此,早在新年之前,此地便被蕭去病選為重要的工業基地。
建廠房的各種材料,磚石,木料,由一輛輛貨用四輪馬車拉著,源源不斷從四面各地運過來,堆積在空曠的地方。在各個營地的最外邊,招工還在繼續進行。
「怎麼回事?」王玉珏臉色一寒,厲聲問道。
「輔臣來了啊,怎麼樣。各處進度還滿意否?」看完各處工地,一行人來到招工的地方,六舅王玉珏笑著迎了上來。
讓蕭去病高興的是,造紙廠差不多已經建好了,不出一個月。就能大批出紙,到時候再拿出拍賣代理權,又是一大筆收入。
據說當小學學堂讀書聲傳出來的時候,很多正在做事的工人聽到。竟然一下就忍不住號啕大哭!
好比我,自己高興不算什麼,但是看到可兒還有你開心,我就特別特別開心,比自己碰到什麼事情還要高興,這就是人之常情。
「各工地都快招滿了,技工也足夠了,就是煉焦實在沒人懂的,現在招了十幾個燒木炭的老師傅在做試驗。」
「滿意,怎麼不滿意,簡直到處是驚喜,六舅辛苦了。」蕭去病笑著抓住王玉珏的胳膊。邊走邊問道:「招工怎麼樣了?各種技工多嗎?」
不過有一點李倓卻非常認同,他在心裏說道,我也是這樣,看到師父開心,小倓就比自己還要開心。
「所以啊,別看我們給出的待遇高,到時候他們回報給我們的利潤會更高。你不用擔心,這一塊是絕對不虧本的,等工坊建好之後。就會越來越賺錢了!」
這樣,我借你一筆錢,送你們到小學堂去讀書,等你長大了,再掙錢還我行嗎?你平常還可以到食堂里去幫忙打雜,賺些生活費,好不好?」
還有,洛陽募兵三萬待遇也實在太高了。不但士兵每日飯食管飽,頓頓有肉,士兵家屬也要安排工作。包吃包住和-圖-書。有孩子的更是一個不少都要進學堂,不用交一文錢不說,伙食還特別好,竟然還計劃半年之後。爭取每個孩子每天都有半斤牛奶,兩個雞子吃。
「快看,蘭陵王來了!」
一行人走走停停,用了近兩個時辰,才將幾個大工地轉了個遍。水泥窯和磚窯已經箍好,馬上就能開火燒磚,燒水泥,冶鐵鍊鋼的工坊還在建設。蕭去病想燒焦炭,並用耐火磚砌鍋爐,但目前用煤炭煉焦還在試驗階段。
蕭去病也顧不得臟,一手一個就把兩人扶了起來,對哥哥道:「你叫什麼名字?家裡父母呢?」
李倓若有所思點點頭,他出身皇族,皇族講究的是牧民役民,老百姓在他們的眼中,只是一種資源,一種工具,從來也不會覺得我做什麼事情,讓老百姓高興了,然後我就很有成就感,特別高興。
「這樣,你找人在工地外面用木頭和茅草搭一批草棚,等下由我告訴他們,招工已滿……」
經過培訓的四海商社負責人大聲地喊:「各位父老兄弟,四海商社招工,十八歲以上,五十歲以下,身強力壯者優先。每月工錢銀幣三個,概不賒欠。每名被錄用的工人,還有一貫銅錢的安家費發放,簽完合約立刻就有!
李峴眨眨眼睛,有些疑惑:「其實不必給這麼好的待遇,一樣有人來,這樣我們也能省下一些錢,多用一段時間。」
「怎麼死的?你們沒有其他親人嗎?」
李峴想了下,道:「這倒沒有。」
一個人高興,一個人幸福總是有限的,所以幾乎每個人在碰到極其高興的事情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要告訴自己最親近之人。有時候有好東西捨不得吃也要留給最親近之人一起吃,這就是分享的快樂。
若是有懂得箍窯,燒磚,造紙,冶鐵鍊鋼,養羊養豬的工匠大師傅,工錢還要翻倍,真有技術的,到時候樓房建好了,還能分一套房子,這可是每家每戶都通了自來水的。自來水知道么?就是在家裡擰開竹筒開關,m•hetubook•com.com就有水自己流出來。」
蕭去病有些疑惑看向李峴,李峴在他耳邊道:「邊軍戍守邊疆可以免除租庸調,邊軍六年一調,若是沒記錄則被視為解甲歸田,要重新徵收租庸調。
王玉珏亦喜亦憂道:「就是來的人太多了,我們用不了這麼多人,剩出這麼多人要怎麼應對,讓他們回去么?」
藍田,隸屬京兆府,是東南方向緊鄰長安的一個縣。其地形東南為驪山秦嶺山地,中西部川原相間,有灞河、滻河貫穿其境。
「可惡。」蕭去病恨恨地罵了一句,伸手在陳狗蛋肩膀上拍了拍:「這一年你們是怎麼過的?」
一行九人的隊伍,不管走到哪裡,都是興高采烈歡呼的人群,若不是還要做事。且工地上極講規矩,不準隨便走動,這些人能把蕭去病圍個裡三層,外三層。
四海商社極講秩序,若是不按規矩排隊,就會被被趕回去,不讓他們來招工,因此蕭去病等人一路走來,卻是人多而不亂。
「阿爹是朔方軍的邊軍,六年前與突厥交戰戰死了,阿娘一人拉扯我們兩個,口分田也被權貴侵奪。」
「回蘭陵王,王總管,這兩個小孩每日都來,我已經跟他們說了不招小孩,可他們卻怎麼也不肯走。」負責維持秩序的四海商社員工為難地說道。
其實不用他說得這麼細,這些前來應聘的人早就打聽清楚了,這裏待遇是真的好啊。每月至少三個銀幣的工錢就不說了,足夠四口之家吃飽喝好。活雖然辛苦,但卻兩餐包吃管飽,每個旬日還有一天休息,這不是和官員一樣了么?
雖然正值新年,翌日便是上元佳節,但此刻藍田縣的各處工地,卻都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一處處營地已經建設完畢,簡易的工棚也已經搭建好。小工們正在工部和四海商社的工匠技|師的指揮下,平整地基,用石灰劃線。
蕭去病的兩名親衛跑了過去,很快「肇事的禍首」就被帶到,是兩名小孩,一男一女,男的大約十一二歲,女的六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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