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家國社稷
第三十七章 死訊和報仇

安抱真看了他們一眼。將聲音再次壓低:「有的你們打的,我剛才聽李將軍和麻將機小聲一路,說是下午準備全軍出擊追著吐蕃蠻子打,能不能殺光這些吐蕃蠻子,活捉張獻誠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這一路北上鐵橋城,就只有沿著金沙江東岸的一條並不太平坦的山道,兩旁不是高山就是峽谷,可以打伏擊的地方簡直太多了。
到得這個時候,李晟、馬燧,或者安抱真就會帶著八百天策騎兵出營追擊一陣,殺死上百人之後,追到伏兵之處便止。
而這群吐蕃蠻子常年生活在高原上,對此卻毫無影響,恩蘭·達扎路恭就是想憑藉這一點將我們擊敗!
天寶十三年,八月初七,申時初刻,位於神川都督府西南方向六十里處的三岔路口的吐蕃大營,氣氛有些詭異,他們這次出征,可謂事事不順。
大營之內,蕭去病的劇烈疼痛,依然每天要發作十幾二十次,每次撕心裂肺的劇痛從中軍帥帳傳出的時候,一萬四千多天策士兵一個個就恨不能把鋼牙咬碎,很多人甚至跪了下來,祈求上天能降下奇迹,免除蘭陵王的痛苦,治療康復!
他們所倚仗的,就是一路往西北跑,地勢會越來越高,我們都是中原平地之人,一旦上了高原,至少有一半人會出現各種不適,心慌氣短,頭暈噁心,四肢無力;
不久之後,吐蕃軍大營,在得到那囊·尚傑斯秀亭死訊后不久。恩蘭·達扎路恭和尚結贊又得到了蕭去病的死訊,本來應該喜出望外的他們,此刻心中卻滿是忐忑。
過了片刻,從一旁的樹林里,草地上,山石後面,鑽出四十多名身披漁網樹葉裝,臉上畫著油彩的人,一邊向阿幼朵走過去,一邊不停從脖子里掏出各種小蟲子,一人走向阿幼朵道:「回去吧,我看他是不會來了。」
「安將軍。是不是要打了,干是那群狗娘養的吐蕃蠻子?」
安賊馬上就會造反,中原以及無兵可守,我們沒有時間和這群吐蕃蠻子多做糾纏,必須一戰將其全殲!
更有甚者,一半的天策士兵還發下誓願,願以自身代替蘭陵王受苦,去死,可惜老天並有顯靈,中軍帥帳依然不時有慘不忍聞的呼痛聲傳來,聽蘭陵王的親衛講,每到疼痛得無法忍受的時候,蘭陵王就會以手抓臉,撕扯頭髮,如今面目已經不可示人,李將軍只能用將蘭陵王的雙手雙腳捆住。
即使對方有海東青,堅持不肯上當,也沒關係,只要對方追上高原,就會出現各種不適癥狀,心慌氣短,頭痛噁心,手腳發麻www•hetubook.com.com,愣你是老虎也得變成病貓,而自己卻毫無影響,還有地形優勢。
只堅持了兩個呼吸,第三四排的吐蕃騎兵就完全被天策軍這種拚命的氣勢嚇住了,一下崩潰,轉身就跑,隨即全陣大潰,近四千人被九百人銜追殺,那囊·尚傑斯秀亭也被李晟一箭射死,天策軍狂追六里,一直追到吐蕃軍的埋伏之地,殲敵接近兩千,當著他們的面耀武揚威一番,揚長而去。
「那張獻誠不會再見你的,而且就算見著了,聽說此人武藝極其高強,對你又有防備,這賬算不了的。」
如此幾次,吐蕃軍累計送了六七百的人頭,卻依然樂此不疲,一萬四千多天策士兵怒火卻是逐漸鬱積起來,雙方的將領都在等。
這個時候,這些吐蕃蠻子前來挑釁,自然是火上澆油,一萬四千多天策戰士一個個都是怒不可遏,紛紛請戰,大喊要殺光吐蕃蠻子,捉住張獻誠千刀萬剮。
不過李晟也有些擔心。這些士兵一個個視蘭陵王為父為師,每日耳聽蘭陵王痛苦慘叫,又被吐蕃蠻子每日挑釁,情緒鬱結,焦灼難受。實在容易憋壞了,便安排這些士兵每日砸木樁發泄怒火,消耗力氣。
「蘭陵王……」
另一邊的天策大營,午飯正在進行,此刻蘭陵王剛剛去世,這些天策士兵又如何吃得下飯,名叫李晟的天策軍第一大將,發表了講話:
吐蕃軍恩蘭·達扎路恭在等蕭去病五天時間一到死掉,一萬四千多天策軍怒氣再也壓制不住,李晟就就只能選擇出戰。
領軍將領那囊·尚傑斯秀亭於是選擇正面沖一波,畢竟吐蕃騎兵人數絕對優勢,結果一接戰才發現,這九百天策軍完全瘋了一樣,氣勢強的嚇人,正面第一波交手,簡直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所以,下面的戰鬥會打得異常艱苦,我們至少要在一天一夜,甚至兩天兩夜內,不眠不休,一路追擊,而且還必須比他們的戰馬跑得更快,這樣才能在殲滅他們的步兵之後,追上他們的騎兵,殺死他們的騎兵!
而同一時間,與之相隔僅四十多里的天策軍大營,集結號已經響了起來……
那聲音越來越遠,顯然張獻誠已經跑遠,這邊等了一會,也就撤了。
滿含威脅的話語說出,一旁的李晟也有些不寒而慄,這少女簡直一身是毒,雲南之地多蟲子,自己埋伏到樹林里,各種蟲子往身上鑽,而阿幼朵提著盞燈籠,竟然沒有一隻蟲子敢靠近她三尺之內。
才滿二十一歲昭武九國人出身的騎兵將領安抱和_圖_書真看了一眼這些圍過來的步兵,一個個全都情緒激憤,雙目赤紅,他壓低了聲音道:「李將軍剛剛傳下的命令,今日我們打吐蕃蠻子一個反埋伏,你們暫時留守。」
由於之前幾次都是到了營地附近,天策騎兵才出營追擊,這次天策軍的突然殺出,吐蕃軍猝不及防,在並不算寬闊的穀道中倉促間又難以掉頭。
再後來,雙方大決戰,七萬打天策軍一萬五千,對方的統帥還突發變故,差點死掉,最後吐蕃軍卻落得個大敗而歸的下場;今天四千騎兵前往挑釁兼誘敵,結果又被九百天策騎兵追殺六里,殺死一半。
「你敢!蕭去病是被我暗害的,有本事就來找爺爺報仇,找死人出氣,算什麼……本事!」
天策軍有四隻執行偵查任務的海東青,自然不會上當,而且這些訓練好的戰鷹,都起碼飛了六七百米高,即使是射鵰手也拿它們沒辦法。
我們要為蘭陵王報仇,要迴轉中原保衛家園,要實現蘭陵王的遺願,守衛大唐。就必須先擊敗面前這些吐蕃蠻子,然後迅速返回洛陽。
「只有騎兵出征嗎?我們步兵呢?」
我們的仇人是誰?是吐蕃蠻子,是張獻誠,是幽州雜胡安祿山,史思明。此刻雜胡安祿山已經在河北屯兵二十七萬,又聯合回紇兵二十萬,準備造反,攻入洛陽,攻入長安,諸位的親人家眷,蘭陵王妃。蘭陵王世子可都在洛陽!
蕭去病親衛特別裝備的五石強弩還未上弦完畢,李晟如今也是能開五石弓的射鵰手,氣的一箭射了過去,不過這種盲射顯然還是射不中。
張獻誠還是沒有出來,如是她又大喊了兩次,然後傷心地在那裡又痛哭了起來。
張獻誠沒有來。
李晟和安抱真身體一晃,連同後面的八百多騎兵一起,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矣羅識詔主第二次嘆了口氣,這個寶貝女兒,就是太有主意,否則也不會釀下如此滔天大禍:「好吧,你就跟在我身邊。」
這幾日吐蕃蠻子每日來到陣前挑釁,送人頭。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激怒我們,利用我們急於為蘭陵王報仇的心理,引誘我們追擊。
阿幼朵掏出一把小匕首抵在脖子上,堅決道:「阿爹不讓我去,我現在就死在阿爹面前。」
李晟和安抱真飛快地跑進了中軍大帳,所有人全都失魂落魄的,竹靈兒已經哭暈過去了,其他人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響徹雲霄,聲震數里。
眾人立刻露出失望的神色,一名步兵旅帥道:「吐蕃蠻子暗害蘭陵王,現在又每日前來挑釁,簡直要把人和*圖*書氣炸肺腑。我等實在難忍,每日這樣痛苦煎熬,還不如出去痛快打一場。求安將軍代我們向李將軍請戰,就一直打到神川都督府去又如何?」
天寶初七這天上午,一隊幾百人的步兵剛剛砸完木樁從軍營外面的干磨河洗漱回來,便看到營中九百天策騎兵正在整理鞍具,全身披掛,每人身上配兩把強弩,馬鞍上又掛兩把,這群人立刻兩眼放光,圍了上去。
天策軍營以南,劍川地區,劍川諸蠻和白蠻的兩萬大軍同樣在作者戰鬥準備,因為消息是剛傳過去的,這些人動員能力和運作效率本來就比較低下,此刻便頗有些亂鬨哄的。
另一邊,終於等到蕭去病死訊的張獻誠,壓抑不住內心的狂喜,在這之前他便在第一時間在山道上縱掠如飛,來到天策軍大營西面的高山上,親眼看到滿營縞素,親耳聽到哭聲震天的他興奮得渾身顫慄,有如瘋癲。
矣羅識詔主被她哭得心煩,大聲罵道:「你哭個屁啊,有天策軍頂在前面,我們只在後面打掃戰場,搜索落網之魚,有什麼危險?
差不多三四天之後,遠在幽州的義兄,就會收到蕭去病的死訊,隨後起兵造反,推翻唐朝,建立大燕。
到時候再回頭痛擊,定可一擊而勝也,繳獲這一萬四千套極品裝備,再迴轉吐蕃,閣川驛,將安西軍和隴右軍殲滅,加上幽州胡在河北造反,吐蕃和大唐之間的局勢。就可瞬間逆轉!
讓李晟沒想到的是,就在一行人準備往回走的時候,在東北方向,大約三百步遠,突然傳來張獻誠冷冷的聲音:「你給我下蠱了,當我不知道么?但你肯定不知道,你給我的東西,我全都扔掉倒掉了。」
所以,我們必須在追上高原之前,就把他們通通幹掉!但他們一半以上都是騎兵,又比我們更加適應山地行軍。
「……蘭陵王被張獻誠那個惡賊和吐蕃蠻子害死,大家很心痛,我比大家更心痛!但蘭陵王不能白死。我們必須為蘭陵王報仇!
隨後,只損失五人的九百天策騎兵直呼痛快地返回了軍營,整個大營卻是哭聲一片,八百九十五人頓時驚懼的幾乎暈過去。
矣羅識詔主嘆了口氣:「打仗是男人的事,你去湊什麼熱鬧?」
話音未落,幾十隻弩箭就朝著聲音響起的方向射了過去,但那聲音很快又出現在一處新的地方,笑聲得意:「李晟小兒。還想偷襲我。」
然後又是一陣箭雨覆蓋了過去。不過顯然還是沒有射中,張獻誠的聲音再次傳來:「沒射中,一群廢物。」
「我要去找那個張獻誠https://www•hetubook•com.com把賬算清楚。」
「就是啊,每日被他們這樣挑釁,李將軍這是顧慮什麼,又不是打不過。」
「好了,現在趕緊去準備,去休息吧,不久后就會有命令傳下來。」
他們是想激怒天策軍追擊,到達鐵橋城附近的高原之後。利用地形和天策軍不適應的優勢將其擊敗,但因為之前那囊·尚傑斯秀亭的死,此刻心中卻隱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的。
所以,為了能給蘭陵王報仇,為了能跑得更快,跑得更久,我命令你們即刻吃飯。之後每人攜帶三天的乾糧,休息一個時辰,申時初刻,全軍出擊,殺光這些吐蕃蠻子!」
矣羅識詔主的妻子正哭著給矣羅識詔主準備行裝,作為山裡婦女的她,並沒有什麼見識,她只知道劍川諸蠻打不過南詔軍,而南詔軍打不過吐蕃軍,此刻自己的男人卻要去跟兇殘的吐蕃蠻子拚命。
不過,兩人思慮了片刻,還是決定按照原計劃行事。
當天晚上,拉市鎮決戰場西南五六里處,阿幼朵和張獻誠約會的那座小山的腳下,阿幼朵提著一盞燈籠,已經等了快一個時辰了。
李晟和馬燧也在等,兩人都有些放任吐蕃軍這樣的挑釁,否則大可以打吐蕃軍一個反埋伏,叫這些前來挑釁的吐蕃騎兵有來無回。
「你看我敢不敢!」
那婦人哭得更厲害了:「呸,呸,呸,都要打仗了,你說的什麼晦氣話。」
時間一下到了午時,阿幼朵突然激動得對著四周大聲喊了起來:「張獻誠你這個騙子,我知道你已經來了,你這個騙子,騙得我好慘!我們劍川諸蠻差點被你害得滅族!」
那邊張獻誠嘲諷的聲音繼續傳來:「李晟小兒。蕭去病的震天弓在此,有本事來拿啊,三天以後,爺爺就放把火燒了。」
幾百步兵明顯愣了一下,隨即一下反應過來,激動得身體都有些顫慄:「太好了,忍了這群雜碎這麼久了,這次一定要干翻他們,一個不留!」
「張獻誠逆賊,乃父為國征戰二十年,保境安民,你卻相助幽州雜胡意圖造反。死後有何面目去見乃父?你一人造反,卻連累同族親屬上百人斬首流放,你敢暗害蘭陵王,信不信我現在就傳信洛陽,刨了張守珪在北邙山上的墳墓。挫骨揚灰!」
話沒說完,又是一陣箭雨覆蓋,但顯然並沒射中,片刻之後,不遠處又傳來張獻誠的聲音:「卑鄙小人,暗箭傷人。李晟小兒,等蕭去病小兒一死。爺爺就隨吐蕃軍撤回鐵橋城,有本事來殺我為蕭去病小兒報仇啊!」
四萬兩千多吐蕃軍千里迢迢前來救援和-圖-書南詔,結果不等他們趕到,南詔就徹底覆滅;之後想要誘敵深入打埋伏,結果一萬作為誘餌誘敵的騎兵被天策軍一口吞掉,只逃回來十幾騎;
隨後他快速返回吐蕃軍大營,打開從河北攜帶過來一隻鷹籠,喂裏面的海東青吃了十兩牛肉,隨後將寫好的消息密封好放進鷹腿上的竹筒,放飛了這隻海東青。
眾位步兵也一個個氣憤填膺。握著拳頭揮舞道:「殺光這群吐蕃蠻子,活剮張獻誠,為蘭陵王報仇!」
巳時四刻左右,四千吐蕃騎兵又來叫營挑釁,離營地還有兩里多路時,九百天策騎兵就全速殺出。
好比是一隻老虎,被激怒之後,或許能引誘它掉入陷阱。但也可能在掉入陷阱之前就被老虎追上吃掉。
他大笑起來:「就連和你說話,我都時刻注意閉氣,早防著你這一手呢!」
一群光著膀子的天策步兵立刻飛也似的走了,檢查器械的檢查器械,休息的休息,而在後營方向,炊事兵正在忙著燒鹽糖水,炒制油炒麵,整個軍營,彷彿一個隨時就要爆發的火山口。
四天的時間飛快過去。八萬吐蕃軍雖然被打剩下不足四萬五,卻依然仗著騎兵的優勢,每日派數千騎兵前來襲擾,在營地壕溝外齊聲大叫:「蕭郎蕭郎,小命不保……」以此激唐軍出戰,其步兵卻在北面山谷兩邊埋伏待命。
「要怪就怪你太蠢!」張獻誠拔出射中樹榦的那支鵰翎箭,反手射了回來,李晟連忙把阿幼朵撲倒,一支鵰翎箭就擦著兩人的頭皮飛過。
名叫阿幼朵的少女,這時已經收拾完畢:「阿爹,我要陪你去。」
阿幼朵再次大喊道:「張獻誠,你這個大騙子,你不得好死!」
現在,已經有不少將領提議立刻返回吐蕃腹地,卻被大論恩蘭·達扎路恭壓了下來,決定在這裏再等到明日清晨。
阿幼朵做下這等事情來,天策軍沒有屠光我們矣羅識詔和劍川諸蠻就是老天保佑了,現在我們這條命都是欠的蘭陵王的,就算戰死了,也是應有之意!」
「全都殺了,一個不留!」
李晟推開幾名有些木然的蕭去病親衛,只見這位大唐戰神,神仙弟子,就這麼靜靜地躺在行軍床上,一身乾淨地白袍,臉已經被自己抓得稀爛,頭髮幾乎被扯光,一隻眼睛也被自己扣了出來,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的跡象,死狀極其慘烈。
說了兩遍,阿幼朵並沒有什麼反應,就待一名蕭去病的親衛想要去將他拉走的時候,阿幼朵再次大喊起來:「張獻誠!你記得你說過什麼嗎?你發誓你要騙我,就被萬蟲噬咬而死!你等著!」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