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輪充耳不聞，只盯著沈栗。
這會兒「北狄王子兀輪在翠蕊閣眾目睽睽之下連御數女」的傳言已經風靡景陽了，晉王聽說其中有沈栗的手段，立時興緻盎然地找沈淳父子來打聽八卦。
平心而論，邵英自是不願意把女兒嫁去北狄的，若不是兀輪提出和親的請求，朝中又豈會有這般風波。
沈栗低頭道：「若是事情傳揚的再熱鬧些，怕是兀輪迴了北狄也不會安寧。」
「其實兒子的計劃並不完美，誆騙兀輪的言辭也粗陋的很，這人竟然真的會中計，兒子也覺得稀奇。大約這兀輪太在乎和親的事，才對種種蹊蹺之處視而不見。」晉王府中，在晉王父子與沈淳詢問之下，沈栗介紹自己給兀輪挖的坑。
太子咳了一聲，放棄了。
窩窩兒只覺全身木，愣愣地聽著盛國隊伍里有人大喊：「不好了！北狄王子要刺殺太子！來人啊！保護太子殿下——」
儀式還在進行，窩窩兒作為大使，有他自己的禮節要進行，自然不可能盯著一個伴讀不放。
「起來吧，先把宮中再清理一遍。驪珠，你打小跟著朕，朕不疑你，但日後決不能再出現這樣的事！」邵英揮揮手道。
兀輪曾經惦記沈栗的項上人頭，聽說兀輪昨日竟帶著人去尋沈栗，兩人還單獨坐在一起喝酒，沈淳立時出了一身冷汗。論武藝……在沈淳眼裡沈栗學的那幾招花拳繡腿就不能叫做武藝！
沈栗低著頭：「北狄王子難得來我盛國，學生想，ｈttｐs://wｗｗ.ｈｅｔuｂoｏｋ.ｃoｍ.ｃｏｍ不如再叫他記憶深刻一些。」
於是怔怔地看著沈栗的兀輪，又看見沈栗幾人朝他豎起中指。
「誰給他的膽子！」沈淳暴怒道。
沈栗苦笑：「兒子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只是當時避不及了。因是在十里杏花安排的雅間，兒子幾個人都叫隨從們自己玩去了，誰知道那傢伙是怎麼找到那裡去的。」
沈栗瞥見太子的手蠢蠢欲動，忙低聲道：「殿下，額，這手勢觀之不雅，有損殿下風度。」
沈栗不好再駁晉王世子的面子，點頭道：「聽舅父的。」
一向老實的郁辰也跟了個風，又一根中指。
說著，看了看自己的手，竟也學著沈栗樣子，舉起來衝著兀輪豎起中指。
邵英又一陣大笑：「促狹鬼！朕還琢磨著，這小子被人攪了婚禮，依著他的性子，只怕正記著仇呢。果然，得著機會就要報復回去。」
遠遠見沈栗抬頭看著他，笑嘻嘻地偷偷伸出一隻手，握拳，然後慢慢豎起一根中指。
窩窩兒恨不得把耳朵堵上，勸道：「就快完了，一會兒與盛國太子告別，咱們就離開景陽了。殿下你……你寬寬心吧。」
郁辰確定地搖了搖頭，這麼遠，再說又有府軍前衛和緇衣衛。
邢秋忍笑道：「陛下說的是，兀輪若是老老實實待在鴻臚寺為他安排的客舍，沈栗自是不能找他的麻煩。可惜他昨日不知怎麼想的，竟然氣勢洶洶跑到十里杏花找沈栗興師和-圖-書問罪，結果反而叫沈栗得著機會誆騙了。」
「……真狠哪！」晉王世子感嘆道：「太合胃口了，這事兒我來督促金誤辦，做得好就不罰工錢。嘿，保管直到兀輪離開時，景陽都安靜不了。」
「朕的子民還用不著他一個北狄王子質問。」邵英冷哼道。
「殿下，再等一會兒，一會兒就完了。」窩窩兒顫聲道。
送別儀式進行的還算順利，直到兀輪在盛國人的隊伍中看到了沈栗的身影。
沈栗忙道：「外甥已應了他不追究了。」
晉王世子道：「死罪免了，扣他半年的工錢！怕這小子不長記性。」
太子龍章鳳姿地站著，臉上維持著端正凝重的笑容，只嘴唇微微翕動道：「你又打什麼主意？」
沈栗遙遙望著兀輪，輕聲問郁辰：「這麼遠，那傢伙沖不過來吧？」
「都是奴才失職，奴才萬死！」驪珠連連叩。
不提驪珠心中思量，邵英復又冷笑道：「機關算盡，竟敢覬覦朕的公主！可惜利令智昏，沈栗的言辭並非沒有漏洞，兀輪竟然還能一頭扎進去，只能說是自作自受！你安排下去，幫沈栗遮掩遮掩。」
「沒什麼。」沈栗涎著臉笑道：「只是想到金掌柜與勾欄瓦舍，茶肆酒肆聯繫的多，若是能『不經意間』給兀輪王子宣揚宣揚……」
這個手勢的意義即使跨越時空，在這個世界也可以耗無障礙地被人解讀。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若是他暴起傷人，你今日可還有命在？」沈淳埋https://m.ｈｅｔuｂook•coｍ.cｏm
怨兒子。
「他還沒有出人頭地，不會捨得死的。」沈栗笑嘻嘻道：「待會殿下靠後一些，不要被他驚到。」
三十兩就可以一觀北狄四王子的「英勇」身姿！還可以帶回家收藏！
「大朝下了決定，短短几個時辰他就能找到沈栗身上去，北狄人的消息未免也太靈通了，莫非朕的乾清宮竟由人打探嗎？」邵英惱道。
兀輪王子淚流滿面，夜裡睡覺時都恨不得咬著被角嚶嚶哭泣一翻。
兀輪的眼睛立時就紅了。
沈栗在盛國送行的隊伍中，在太子身邊！誰知道兀輪是衝著沈栗去的？眾人只見北狄王子暴起沖向太子！
驪珠知道邵英指的是何家，低下頭，眼露凶光。何家給兀輪透口風，結果把自己這個總管太監裝進去。你們等著，這事兒決不能就這麼算了，總有一日要你們嘗嘗咱家的厲害！
邵英哼道：「朕心裡有數。他們啊，聰明從來不用在正地方。」
盛國人真是太壞了！
乾清宮裡爆出一陣大笑：「這裏面果真是沈栗搞的鬼？」
窩窩兒以飛鳥的度結束了使團行程，把兀輪團吧團吧塞進馬車裡，向皇帝提出辭行。邵英命太子城郊送行。
驪珠嚇了一跳，乾清宮的內監宮女都是他過了目的，如今出了紕漏，第一個就是他的責任。
「沈栗是朕看著長大的，平日里就一肚子壞水。惹了他的不趕緊躲著，反而送上門去，這兀輪也是自找麻煩。」邵英回味一翻，又是一陣爆笑。
這下和-圖-書真的要完！窩窩兒淚流滿面地想。
窩窩兒心驚膽戰地現兀輪青筋暴起，忙轉頭去看沈栗，卻現沈栗一臉若無其事地垂手躬身站在盛國隊伍中，並無異狀。
邢秋恭敬道：「是，臣下特意著人調查過。茲有十里杏花掌柜金誤的供詞，是沈栗吩咐他聯繫勾欄的老闆，單等兀輪上門，做出這神仙局。」
他還勾了勾中指！
動作快的書局竟然還出了以他為主角的避火圖！據說是那晚翠蕊閣中恰巧有個畫匠親眼目睹了兀輪王子的矯健身姿，回家后連夜畫出來的！
晉王斜著眼看他：「又打著什麼鬼主意？」
十里杏花背靠晉王，沈栗吩咐十里杏花的掌柜給兀輪下絆子，這絆子還真就讓北狄王子狠狠摔了一跤，這事不小，掌柜自然會上報晉王府。
府軍前衛的士兵立即湧上來，試圖阻止兀輪，然而兀輪是什麼身手，怎麼可能被幾個士兵輕易攔下，於是緇衣衛也衝上來。
有晉王世子和緇衣衛指揮使暗中坐鎮，怨氣衝天的兀輪一直無暇再找「罪魁禍」沈栗的麻煩——如今他的花邊都演繹出了二十來個版本，想象力十分豐富。
……
一本值紋銀三十兩！
郁辰道：「屬下先叮囑侍從們護衛太子。」
昨日沈栗回家一聲沒言語有關兀輪之事，晉王提起來時沈淳還一頭霧水，直到沈栗在晉王的要求下詳詳細細地解釋了來龍去脈，沈淳才知道兀輪找過沈栗。
窩窩兒不斷低聲勸兀輪：「殿下不要看他，再忍一會兒，馬上就完了。m•ｈetubook.cｏｍ•coｍ」
「啊……」兀輪終於暴起，聲嘶力竭地向沈栗衝去。
邢秋微笑，垂目恭敬道：「兀輪非常重視和親之策，不知怎麼聽說是沈栗攪黃了此事，故此忍不住去找沈栗質問。」
邢秋軟言道：「宮裡才過了篦子，應該不可能再有北狄的細作，怕是有咱們盛國人通風報信。」
晉王幸災樂禍道：「這回兀輪該老實了。」
霍霜道：「雖然以前沒見過，但我覺得……這個手勢意義十分深刻。」
轉頭打量來往伺候的宮人們，究竟是哪個如此膽大，在乾清宮伺候還如此拎不清，竟然敢與外人擅言宮中事？
直到出了景陽城門，兀輪還在哀怨道：「我怎麼就信了沈栗呢？明知道這殺才定然心懷不軌，我怎麼就信了他呢？」
壞了！窩窩兒心裏暗叫不好，忘了沈栗還是東宮伴讀，太子來主持送行儀式，自然會帶著沈栗。
眾人自然不會當做沈栗是怕了兀輪，說實話，在東宮眾人的眼中，哪怕火燒眉毛了，也難以看到沈栗慌張的樣子。
「你小心些，不要氣死了他。」太子難得開玩笑：「這人死在盛國也挺麻煩的。」
晉王世子皺眉道：「金誤是怎麼回事？竟就把兀輪領過去了？他也是老經計了，竟出了這樣的紕漏！定要重罰才是。」
王子丟人丟到國外去，回去了北狄大汗也不會輕饒他。
太子幾乎噴笑出來，這段時間他簡直是聽著兀輪的段子下飯的。太子表示，近來胃口很好。
兀輪閉了閉眼，再看去時，竟見沈栗還勾了勾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