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疑惑道：「看麻高義的樣子，分明是沒在姜大人那裡得著好，他如今無所依靠，難不成還有藏奸的心？」
「多謝大人，」麻高義驚喜道：「有您出面，必定事半功倍，在下這裏謝過。」
被沈栗看到自己這般狼狽地從布政使司出來，麻高義自知已經失去先機，索性坦白些：「小的知錯了。」
姜氏手撫額頭，滿腹疑問、滿腹詫異，夾雜几絲愧疚，几絲歡喜，几絲驚懼，一時間只覺頭暈目眩。
「若姜大人也如您一般想就好了，」麻高義苦笑道：「因同仁們實在不聽，在下也曾向姜大人道苦，您猜怎麼著？他斥我無能！還說若辦不好事便乾脆退位讓賢」
沈栗點頭。他在布政使司衙門鬧出的聲勢不海商們知道市舶司態度堅決，自然會去找靠山拿主意。
尤行志大笑道：「便是亂起來才好。」
沈栗挑眉。
那侍衛微微吸氣，輕聲道：「照大人的安排，布政使司與海商、海商與市舶司、還有涉及當年舊案的州府烏慶與內監廖樂言怕是要團團打起來，這齡州豈不是要亂套了？」
古逸節嘆道：「看來二兄確實打定主意奔那邊了。」
沈栗抬眼打量一番，訝然問：「麻先生這是怎麼了？」
多米小聲問：「那姜大人……」
多米苦著臉道：ｗｗｗ•hｅtｕｂook.ｃom.com
「這麼說來，還有的折騰呢。」
「麻先生既承諾代為說服各家商賈，煩請轉告一聲。」沈栗道：「市舶司再等二十天，望各位儘早。」
尤行志笑道：「見外了不是？在下是覺著與麻兄投緣，固有結交之心，休再提謝字。」
「你……那見到的果然是你！」姜氏顫聲道：「你還活著！」
「麻高義區區海商，未必有與姜寒翻臉的勇氣，不過只要他不肯聽話，以姜寒刻薄寡恩的脾性，就絕不能容忍。」尤行志曼聲道：「想辦法教姜寒知道麻高義方才對他不滿的話。還有……隔些日子，將齡州海船的真實數量以及當年廖樂言養子的公案透露給才茂。」
「日後大人旦有差遣，在下定然盡心竭力。」麻高義歡天喜地去了。
「哦，」尤行志微微笑道：「還要加上海盜。」
「麻先生能想的明白，再好不過。」沈栗微微點頭。「興海貿事於國於民都有利，查清海船數量，收繳稅款只是第一步。無論如何，朝廷總不會讓百姓吃虧的。」
沈栗微笑道：「麻先生……辛苦了。」
尤行志道：「麻兄若是需要，在下也可出面相幫，無需所謂孝敬。」
見侍衛滿面疑惑，尤行志稍稍自得道：「才茂知道，市舶司便知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了。原本市舶司不清楚海商們隱藏了多少船隻，更無法調查陳年舊案，只好慢慢試探。現下清楚了……」
「大人是想教姜寒與麻高義翻臉？」
多米侍立一旁，鬆口氣道：「今日這滑頭總算痛快些，不枉少爺這兩日勞心勞力。」
「今日一早便又走了。」姜氏撇嘴道：「專為回來接沈栗市舶司提舉于大人想送長子到文彥書院附學，因二伯是監院，沈栗派人問了一聲，二伯便立刻趕回來。嘖嘖，那人便是高官子弟，二伯好歹也是監院呢，這些忒巴結了些。」
「可惜，太痛快了。」沈栗輕笑道：「想教人相信都不容易。」
「哦？」沈栗似笑非笑：「不知麻先生所指為何？」
姜氏目瞪口呆，將叫人進來的話又咽了下去。
不過麻高義這樣子……看起來是受挫了？姜寒與海商們有分歧？沈栗轉轉眼珠。
「小的一時想岔了。」麻高義痛悔道：「不該偷奸耍滑，想要瞞報海船數量。如今見到大人為朝廷籌謀不惜倒卧衙前，小的深感敬佩。稅賦之事，關乎家國生計，小的不該自私自利……」
「觀麻兄近來氣色不好，」尤行志勸道：「所謂成事在天，麻兄儘力就是。」
「姜大人不會完全不管他們的。」沈
和-圖-書栗搖頭道：「海貿稅權分離出來，便與布政使司無關了，若是海商們毫不藏私，老老實實交稅，還與姜大人有什麼瓜葛？他日後又從哪裡得好處呢？」
「先生臉上有傷，須得儘快醫治，」沈栗微笑道：「本官便不留你了。」
「這才哪兒到哪兒。如今還是咱們市舶司、布政使司和海商們三家互相試探，打口舌官司的時候。」沈栗輕聲道：「對某些人來講，已經叼在嘴上的肉無論是不是該得的都不可能單憑几句話叫他們鬆口，真正厲害的還在後頭！」
「二兄怎的不在家？」古逸節問：「不是說昨晚回來了？」
「還能如何？像我這樣的商人，若是失了靠山，真被退位讓賢了，還不知要被人怎生奚落。」麻高義嘆道：「只好多多奉上孝敬，哄得姜大人高興，派了他那二女婿古逸節幫我說服同仁們。」
「再說吧。」古逸節含糊道：「如今還要忙著說服海商，哪有心思提這個？」
「這行首實在不好做。」麻高義已經半醉，一張老臉，眼淚汪汪。教尤行志看的反胃。
麻高義苦笑：「大人料到小的會去找姜大人。」沈栗既在此等他，當是知道他去過布政使司。
「此人被姜寒打壓太過，本官給他鼓鼓勁兒。」尤行志笑道：「這廝若無依仗，便會乖乖m.hetubook.com.com聽姜寒的安排，現下本官給他幾分陽奉陰違的底氣。」
麻高義摸了摸嘴角，輕輕抽氣。
麻高義垂目道：「小的願襄助大人勸說各位同仁，還望大人既往不咎，給小的一個機會。」
「大人說的是。」麻高義忙道。
麻高義被姜寒逼迫，又在沈栗面前應承，要負責說服海商們……哪裡容易！
麻高義立時就覺著自己這行首之職搖搖欲墜，起碼羊三兒無時無刻不對他的位置虎視眈眈。
「早讓郎君分家……」姜氏埋怨道：「一個宅子里住著，看著糟心。」
麻高義圓睜醉眼，咬牙切齒道：「想當初他未發跡時，還曾借過我家銀子，與在下稱兄道弟。如今他高貴了，哪裡還記得當年交情。在下鞍前馬後伺候這麼多年，就得了個無能？還要在下退位讓賢，呸！」
「多年不見，二姐姐還是一副快人快語樣子。」屏風後頭忽然有人說話！
「麻兄打算如何做？」尤行志伸手斟酒。
那女子歪歪頭，嬌笑道：「奴還活著，姐姐是高興呢還是害怕呢？」
麻高義用扇子遮住臉，遮遮掩掩進了酒肆。
「小的明白。」麻高義滿口應承。
尤行志滿面同情道：「姜大人如此確實有些不妥。唉，在下也曾試圖為麻兄說上幾句，可惜姜大人不肯聽。」
敢向海上尋生意的商人，一
ｍ.ｈeｔｕbｏｏｋ.cｏｍ.ｃｏｍ則家財豐厚底氣足，二則脾性里多少有些兇悍之氣，本就不怎麼服人，如今見他如此「倒行逆施」，不但不維護大家利益，還想盡辦法勸人揮刀割肉……不管是割哪一塊兒，老子都不願意！
「姜大人不能阻止皇命，也不能置海商們不理，」沈栗笑道：「多半會試圖在市舶司與海商們之間尋找平衡，兩邊討好，兩邊壓制，這樣才能維持他的利益。我猜，方才麻高義那個樣子，正是被姜大人敲打了。」
想投機取巧，也是要付出代價的。老老實實掏銀子交稅或曲眉折腰求人，不知哪種更令人難過？
「剛愎自用，不通人情。」麻高義直著眼，喃喃道。
眼見丈夫匆匆跑掉，姜氏狠狠跺腳：「整日就知道敷衍！」
「大人慢用，小的告退。」麻高義深深一揖，又打開扇子遮著臉，匆匆離去。
他原在姜寒庇護下，吃相難看了些，雖忝為行首，其實聲望不高。
門外又有侍衛進來，擠眉弄眼道：「大人，那位胡三娘又來找您，如今正在園子里賞花兒呢。」
姜氏吃了一驚，方欲開口喚門外丫頭進來，屏風后已轉出人來。粉面桃花，長眉鳳目，朝她微微一笑。
身旁護衛疑惑道：「大人是什麼樣的身份，何苦如此給這商賈臉面？便是折節下交也未免有些過了。」
尤行志自斟自飲，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