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家收拾完畢，回頭一看，發現桌子邊早已空空如也，只有桌子上放著的幾枚銅錢。

「熊哥，你吃的這些最多不過五文錢，你給的太多了。何況，這些年你一直照顧小店生意，這錢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收了。」店家推辭道。

「那是！這可不是咱吹牛。您看到那邊那位了么？」店家用下巴指了指相隔李滄海有三張桌子，正在細嚼慢咽的品味羊湯的一名富貴男子。

「客官，您可真厲害，僅憑這些就能夠看出他的經歷。確實和您說的一樣，他以前確實清貧，做過鐵匠，木工，也在澡堂當過侍奉，甚至還給官府埋過屍體。他窮困潦倒那會，曾餓暈過在我這小店門前，我爹見他可憐，便給了他一碗羊湯。是以，自那以後，他就常來光顧小店，直到後來突然間富貴了，也沒忘記咱這小店。」店家壓低聲音，嘖嘖說道。

店家搖了搖頭，說道：「這倒不太清楚，十多年前，他給官府收屍，之後就突然變得富貴起來，鄉親們都說他是替死人做了好事，得了上天的福報。」

那店家也是個爽快人，應了一聲之後，便跑到對麵包子鋪，買了幾個包子。

「包子……熱騰騰的包子！便宜賣了，一文錢兩個！」

李滄海點頭：「那位怎麼了？」

狄晴聞言，眼睛頓時笑成了月牙，她眯著眼睛，得意地對李滄海挑了挑下巴，道：「你看，連薛姐姐都說我有天賦！」

李滄海笑了起來，半開玩笑地道：「該不會是他趁著收屍之際，發死人財吧？」

李滄海放下茶盞，接過戶簿仔細地翻看了起來。

李滄海笑了笑道：「律例如此，本官自當遵從，你快些拿來便是。」

李滄海淡淡地道：「開元二十八年，東市秦將軍府的人口簿。」

李滄海低頭沉思了起來，對於司戶所說，他並不懷疑。

李滄海又拿起一個包子，邊吃邊道：「此人皮膚黝黑，雙手有繭，乃是常年勞累所致，明顯做過苦hｔｔｐs://m.heｔｕbｏoｋ.com•cｏm力，所從事者，應該是鐵匠或木工之類的活。富貴人家又豈會做這些粗活？是以我斷定，此人前生必然清貧，到了後來才家境好轉。」

李滄海眯起了眼睛，秦家的戶籍資料被人為撕去。恰恰說明了這件事絕對不是表面看起來那般簡單。

「好嘞，客觀您坐。」店家將他引到一張桌子跟前，隨即大叫道：「羊肉湯一碗！」

回到狄家之時，天色已經漸黑。

李滄海摸了摸鼻子，他雖然不懂音律，但也聽的出來，狄晴的琴聲簡直令人不敢恭維。

「這……既然熊哥這麼說了，那我就收下便是。不過，下次熊哥再來小店，可不能再給錢了。」店家推辭不過去，只得將銀兩收下。

司戶忙點頭道：「大人請跟我來。」

六曹的設立是為了輔助地方執政官進行治理，而司戶則是掌管地方人口戶籍之官員。

「大人有所不知。司戶堂所有資料信息都存放于『戶簿閣』，而『戶簿閣』只有一把鑰匙，歸司戶掌管。凡是想進入『戶簿閣』調閱信息，須得府尹大人手諭，並記錄在冊，再由司戶前去取來相關資料。可以說，『戶簿閣』除了司戶之外，別人是進不去的。下官自任職期間，一直將鑰匙隨身攜帶，是以可以肯定，除了下官之外，再無人動過戶簿。」司戶拱手道。

李滄海笑了笑，忽然話題一轉，問道：「晴兒，你不是去調查唐傲去了嗎？可有查到什麼？」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叫賣聲此起彼伏，儘管如今大唐已大不如前，但繁華程度確實絲毫未減。

只見一名身穿青色官袍之人走了出來，拱手道：「大人，下官就是司戶。」

「莫非連府尹也沒進去過？」李滄海問道。

「晴兒，這夜黑風高的，你如此製造噪音，真的好嗎？」李滄海走了過去，笑道。

「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秦家被抄家滅門，沒有結案陳詞httｐs://ｗｗｗ•ｈｅｔｕｂooｋ.cｏm.ｃｏｍ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連戶籍資料都給人撕了去。」

「難道還有其他的秦將軍嗎？」李滄海反問道。

離開羊肉館之後，李滄海直接往西市永通坊走去。

店家撓了撓頭，說道：「這我倒不甚清楚，那時我尚在鄉下，還未來到洛陽。之前對客官說的這些，還都是聽我爹說的呢！」

「回大人，正是下官所管。」司戶躬身說道。

「掌柜的，話不能這麼說。當年若不是老掌柜給了我一碗羊湯救命，我早就被凍死了。老掌柜宅心仁厚，對我的報答分文不要，這些年我只能以這種方式來回報老掌柜，這點銀子和救命大恩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那人認真地說道。

李滄海有些好奇起來，他盯著那人，問道：「此人不像是靠賭坊發家，你說他突然間富貴，難道撿了寶不成？」

「不知大人要找何時的人口簿？下官好安排人去尋找。」司戶恭敬地說道。

「店家，勞煩去給我拿兩個……不。六個包子！」李滄海摸出幾枚銅錢，丟給店家說道。

「秦將軍府？」那司戶愣了下，他疑惑地問道：「敢問大人所說的秦將軍，可是秦復？」

庭院之中傳來陣陣琴鳴，李滄海循著琴聲找去，在院中涼亭之中，竟然看到薛萱正在教狄晴彈奏瑤琴。

李滄海劍眉微微挑起。問道：「過了這麼多年，你怎知無人擅動過？」

店家邊收拾碗筷，邊說道：「他叫熊阿四，家住西市永通坊，客官是想認識熊哥嗎？」

李滄海提起筆，龍飛鳳舞地登記上自己的姓名之後，便將戶簿塞進衣袖，說道：「既然如此，本官就不叨擾諸位大人辦公了，告辭。」

「不錯。這羊肉湯果然不錯。」李滄海忍不住稱讚道。

也正因如此，大唐才能歷經兩大盛世，成為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強大王朝。

離開洛陽府之後，李滄海獨自一人在大街上走著，腦海之中卻一直想著這件案子和_圖_書。

從頭到尾將整個戶簿翻了個遍，李滄海竟然沒有找到關於秦家的任何線索。

李滄海敏銳的捕捉到了幾個詞眼兒，他心中一動，忙問道：「他收屍的那家可是姓秦？」

司戶堂內幾名下屬官員正在忙碌著校隊戶籍信息，見司戶與李滄海進來，紛紛起身行禮。

「恭送大人！」司戶等人忙彎腰行禮。

永通坊則位於西市，臨近洛河之處。

「本官想查看下洛陽城人口簿，還請司戶帶路。」李滄海說道。

李滄海眉頭微皺，對站在一側的司戶問道：「司戶，為何這戶簿之上沒有關於秦家的任何記載？」

李滄海搓了搓手，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又喝了口肉湯，身上頓時流竄起了一股暖流。

店家忙走了過去，說道：「熊哥，你上次多給了許多，這次怎好再收你的錢啊！」

司戶愣了下，他疑惑地道：「大人。這不可能。開元二十八年是下官剛剛任職之時，下官記得很清楚，那年年初司戶部曾對洛陽城的人口進行過核查，秦家也在其中。」

「客官，要不說您有眼光呢！咱這可是老店，打我爺爺那輩就開始做這羊湯，用的可是祖傳秘方。不瞞您說。這洛陽城的達官顯貴全都喝過咱這湯！」店家得意地道。

一盞茶之後，司戶拿著一冊戶簿走了過來。恭敬地遞給了李滄海，說道：「大人，這就是您要的東西，請大人過目。」

李滄海頓時啞然失笑。

「哎，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我吃了你家食物，自然要給錢，咱都是老多年的交情了，客氣啥！」那人說著，從腰帶里摸出一塊碎銀子塞給了店家。

「這個絕對不會。」店家搖頭說道：「他收屍的那家被滿門抄斬，家財全部充公，他又豈會有機會發死人財？」

那人拍了拍店家的肩膀，這才朝店外走去。

對於工、戶、兵等部，大唐早已建立起了完整的分工體系。

司戶很是確定的說道：「回大人話，府尹大人進入之時，都是由下官陪ｈｔｔps://ｍ•hｅtｕbｏoｋ•ｃom•com同。而歷任府尹大人所查皆是當年戶籍資料，對於往年的戶簿，從未翻閱過。」

李滄海只聞了一下，就覺得口水都要流了下來。

如今，店內並無客人前來，那店家索性坐了下來，和李滄海聊了起來。

「咦，客官怎麼知道他以前貧窮的？」店家驚訝地問道。

「店家好自信啊！」李滄海三兩口將包子吞下，又喝了口肉湯，笑言道。

李滄海來到永通坊，找到了熊阿四的住宅之後，稍作沉思，便轉身離開了西市。

「這位客官，您真是絕了！」店家嘖嘖稱奇，對著李滄海伸出一個大拇指，讚歎道。

司戶微微一愣，忙誠惶誠恐地道：「大人既然借閱，直接拿去便是，不用登記了。」

此時，太陽已經開始下沉，然而落日絲毫沒有讓人聲鼎沸的洛陽城變得寂靜，反而更加的熱鬧起來。

「羊肉湯，熱乎噴香的羊肉湯嘞……，客官，要不要來一碗？」

目送那人離開之後，李滄海問道：「店家，不知此人叫什麼？家住何處？」

就在這時，那人吃飽喝足，站了起來，叫道：「掌柜的，收錢。」

見李滄海走來，兩人同時看向他，狄晴使勁的白了他一眼，氣呼呼地道：「我又沒彈過琴，自然不會啦！你竟然還取笑我，不理你了！哼！」

很快，一碗飄著油花，冒著熱氣，香氣撲鼻的肉湯給端了上來。

……

李滄海對著其餘幾人微微點頭，隨即跟著司戶離開了正堂，往司戶堂走去。

大唐官府設司戶、司法等曹。長安府設司功、司倉、司法、司岳、司兵、司戶等六曹；洛陽作為陪都，則設五曹，無司兵曹，而上、中、下縣則設司戶、司法兩曹。

狄晴歪著腦袋，說道：「我是沒有查到什麼，不過幸好遇到了薛姐姐，我將『無影針』一事告訴了薛姐姐，薛姐姐說她知道一些事情。」

薛萱笑道：「晴兒天賦極高，已經學的很快了，只要勤加練習，日後成就定然遠勝於我。」

李滄海皺和*圖*書了皺眉，他再次翻起了戶簿，這次他一頁頁的仔細翻看，在翻到大約一半之後，他突然發現兩頁紙張之間的下面有一條極細的紙片。

洛陽城街道縱橫相交，寬窄相配，狀如棋盤。

「下官明白了。大人請在此奉茶，下官這就去取相關戶簿。」司戶對著他欠身行禮。而後便匆匆忙忙地離去。

聞著街邊飄來的香氣，李滄海深吸了口氣，直接朝那賣羊肉湯的客店走了進去。

「回大人，這戶簿年深日久。一直存放于『戶簿閣』內部，並未有人擅自動過。」司戶說道。

正堂之中，洛陽府尹正在與五曹官員商議政事，見李滄海來到，幾人紛紛躬身行禮：「參見大人！」

「司戶，這戶簿可有他人動過？」李滄海問道。

李滄海略顯詫異地看了看那男子。奇道：「此人從貧窮到富貴，能夠堅持十多年在你這吃，足見你這羊湯很合他胃口啊！」

「客官，您的包子！」

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叫賣聲，李滄海忽然覺得有些飢腸轆轆的感覺，他這才想起，自己中午都還沒吃飯。

李滄海想了想。說道：「方才聽你喊的那麼大聲，當然是要嘗嘗你這羊肉湯了。」

「那位可是咱這店裡的老主顧了。一直在咱這吃，十多年從未間斷過！」店家得意洋洋地說道。

「喲。客官，裏面請。想吃點什麼？」店家見李滄海進來，忙迎了上去。

百姓所居住之處，稱之為『坊』，洛陽城共有一百零三坊，城中設三市，北市在洛河以北，西市、南市在洛河以南。

「司戶，洛陽城內凡有出生、死亡之戶簿造冊是否歸你所管？」李滄海問道。

李滄海點了點頭，說道：「幾位大人不必客氣，不知司戶何在？」

司戶猶豫了下，這才命人將名冊拿來。

李滄海瞬間想到，這是被人為撕扯時所留下的痕迹。

李滄海並沒有透露這本戶簿有被人損毀之事，他思忖了片刻，說道：「司戶，這本戶簿本官要暫時借閱，你將登記名冊拿來，本官要登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