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二十二章 耗到底

李善長盯著信看了幾遍,眉頭緊皺,略顯蒼白的臉色,微微溢出一幾滴冷汗,此刻他正眯著雙眼,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李善長讀書不多,粗通文墨,但為人有智計,喜歡法家學說,「策事多中」,但家中藏書不少,這些時日奉命與劉伯溫定官制、禮儀,監修《元史》、編《祖訓錄》、《大明集禮》、為怕人笑話,著實讀了不少書,尤其是編纂《大明律》,幾乎做成了無日不讀書,如此一來,家中藏書也就多了起來,這幾日一直揣摩不透朱元璋的心意,決定找幾本有關帝王學書來看看,兒子李祺精心挑選了韓非的《韓非子》、商鞅的《商君書》以及唐趙蕤的《長短經》,三本書以他的學問,看懂並不是難事,只是道理好懂,帝王心卻無從揣摩,讓他感到頭疼。
君無見其所欲,君見其所欲,臣自將雕琢;君無見其意,君見其意,臣將自表異。故曰:去好去惡,臣乃和_圖_書見素;去舊去智,臣乃自備。故有智而不以慮,使萬物知其處;有賢而不以行,觀臣下之所因;有勇而不以怒,使群臣盡其武。是故去智而有明,去賢而有功,去勇而有強。君臣守職,百官有常,因能而使之,是謂習常——《韓非子》
李善長輕輕吐了口氣,對著盧仲歉擺了擺手,盧仲歉會意,領著那中年男子出了書房,直接去後院的一處秘門,身手一指,道:「你就從這裏出去!」
知人者,王道也;知事者,臣道也;無形者,物之君也;無端者,事之本也。鼓不預五音,而為五音主;有道者,不為五官之事,而為理事之主。君守其道,官知其事,有自來矣。
李善長沉思了許久,才點燃燈燭,將那封密信當面燒毀,信箋點火就著,片刻的功夫燒得乾乾淨淨,看到信封被燒盡了,他才輕輕吐了口氣,蒼白的臉色上,恢復了一絲血氣,緩https://m.hetubook.com.com緩轉過身來,剛才的那副病怏怏的摸樣剎那間不見了蹤影,恢復了昔日殺伐決斷的大明相國神色。
站在他身下的中年男子,弓著身子,低著頭,一雙眼睛卻承認不注意,滴溜溜的在房屋裡轉過不停,當看到李善長看的書,只掃了一眼,便飛快的收了回來,神色還是剛才進來的那副摸樣。
中年男子左右瞧了一眼,身子微微向前傾了少許,壓低聲音道:「中書省參知政事胡惟庸!」
盧仲歉心頭一驚,四下瞧了一下,便帶著那中年男子進了李家後院,直接去了李善長的書房。
「相國大人?這是我大人要小人給你送來的書信!」那中年男子,從懷中摸出了一封信箋,隨手遞了過去。
書房內,李善長的眉頭已經擰成了「川」字形,從剛才胡惟庸送來的密信可以得知,皇帝這一次是真與他耗上了,可他沒想打皇帝竟連太子也呵斥,這hetubook.com.com就該讓他注意了,朱元璋對朱標可謂是寵愛有加,平日里對他極為呵護,但凡他有所要求,朱元璋從來不反對,想不到這一次太子竟也遭到了呵斥,這麼大的陣仗,若說他還不明白,那他這些年當真是白陪著朱元璋了!
「是!」中年男子躬身應命。
李家府外,一位農夫打扮的中年男子悄悄的溜進了府邸,他輕車熟路的在李家府邸走了幾圈,然後悄悄的走向了東院,找到了李善長貼身家僕盧仲歉,那個農夫摸樣的中年男子,對盧仲歉一通說,隨後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牙牌,往盧仲歉眼前一亮。
李善長心頭一驚,接過那封密信,信封口被火漆封住,沒有打開的痕迹,李善長暗自放心不少。
迅速打開信封,展開一看,面色微微變了變。胡惟庸在信里告訴他,皇帝今日照常讓六部交送奏摺,札記、親自批閱,查看,還聽說太子今日見了陛下,因擔憂他的病情,被皇https://www•hetubook.com•com帝喝斥……
先王知其如此也,故用非其有如己有之,通乎君道者也。——《長短經》。
若是皇帝沒有呵斥太子,而是順著太子的意思,派出官員前來慰問一番,那就表示,他在朱元璋的心中還是有些分量,可等了十幾日,皇帝不但沒來,滿朝文武百官,無一人來,這本身就是一個危險的信號,而今日呵斥太子,這就表明,朱元璋的決心了,是要與他耗到底了!
他掃了一眼那中年男子,道:「事,本相已經知道了,多謝他的相告,這份情誼本相心領了,他的好處少不了!」
明王之治天下也,緣法而治,按功而賞。凡民之所疾戰不避死者,以求爵祿也。明君之治國也,士有斬首、捕虜之功,必其爵足榮也,祿足食也;農不離廛者,足以養二親,治軍事。故軍士死節,而農民不偷也。——《商君書》
中年男子飛快的掃了兩眼,暗暗記在心裏,臉上卻不動神色的對盧仲歉做了一個感m.hetubook.com.com激的神色,身子一躍,閃過木門,從後院而出。
信的內容寫得隱蔽,都是扯了大堆的廢話,才穿插了有用的內容,書信沒有落款,也沒有題款,甚至是筆記也改得一塌糊塗,難以辨認,不知情的人縱然拿到了這份信,也絕難以看出裏面說了些什麼,說不定還以為是哪個惡作劇,但李善長卻知道,自從投朱元璋于和州,歷任元帥府奏差、寧國主簿、知縣、吉安通判、湖廣僉事、太常少卿、太常卿等職。吳元年才投靠他的門下,相處差不多三年了,李善長自然知道自己這位心腹在說些什麼了?
「卑職明白!」蔣歓躬身領命!
聽到李善長看《商君書》、《長短經》、《韓非子》,朱元璋面色冷了幾分,從鼻子冷哼了聲,道:「他倒是沉得住氣?繼續監視,一刻都不要放鬆,朕要知道,李善長每次吃飯、睡覺、見了什麼人,看了什麼書,寫了什麼字,說了什麼話,朕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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