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初音一刻
第三十七章 義氣兩個字會寫么

錢為民正想答應,一旁的小孫又給他捅了個簍子,告饒說:「也沒有臨時攝像設備……」
「如果你翻供,保你最多無期,而且你家人可以得到五百萬!想想清楚吧!」
錢為民沒敢馬上回答,腦子卻是飛速轉了起來。
可惜,旁邊的小孫沒什麼經驗,似乎很急於表功,見直接領導沒有回答,越俎代庖就說:「修好……」
陌生人徹底沒轍了。只好安排了一個不相干的小魚小蝦,冒充主使人去見付同學。
趙所長的電話打進來的時候,錢為民和孫明偉正在裝備科辦公室里聊天打屁,於是趕緊屁顛屁顛地跑去所長辦公室彙報。
周老闆低聲問旁邊的人:「這裏沒有攝像的吧?」
付同學始終一言不發,聽完了對方一連串的證據出示,沒有任何表情波動。
錢為民尷尬地笑笑,接了話頭:「這是修好了……還是沒修好啊,還不快回去查查!怎麼能隨口瞎說!」
05年的物價水平,出50萬買通一個鄉科級幹部,做點不影響其仕途的小手腳,絕對不少了。
一直拖到裝備科辦公室里,關起門來,錢為民才開吼:「你個二貨!看哥不削你!招你個抓不住賊打不過匪的大學生來,吃白飯的吶!就是讓你做後期的呀!」
然而,理論上再多的不可為要素,也沒有錢來得實實在在。思前想後半晌,覺得這事兒沒有風險,不會影響到仕途,趙所長決定幹了。
付無所謂地一聳肩:「完全不認識,我很宅的。不信你問問我同學,我有沒有興趣結交低年級的人。」
趙所長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沉痛:「你們吶!罷了,今天要訊問的人比較多,1~4號訊問室都排滿了。說不得,5號也只能拿來啟用一下。你們去準備一下,弄台臨時攝像設備去跟拍全程。」
「我不是誰派來的!注意你的態度?」
這種手段,驗不出傷。
趙所長當然知道,根據刑訴法,除了嫌疑人委託的律師之外,別的不相干的人是不能放進去的。他也知道,如今他的許可權只在於負責羈押看守,連訊問口供這種事情,都和他沒什麼關係。
「不和_圖_書可能!」
「我不知道,我想會的吧——可惜,你們現在沒開錄音呀。我不會說第二遍的。」
他只是西河區看守所的所長,當然,同時也是同區劃公案分局的一名副職領導。在分局一級的公案、偵查機關,兩套班子一套人馬,是很常見的情況。
這句話不是一次性說完的,因為期間付同學被橡膠棍反覆毆擊了數十下。
「沒有。」
捂著內側衣兜里那個厚實的信封,趙所長心裏依然有些恍惚。
付同學噓了一聲,很是不屑。
「你……你這個瘋子!你鐵定會被槍斃的!你死定了!」
進了趙所長的辦公室,錢為民點頭哈腰地媚笑了一下:「所長,您有什麼吩咐?」
只能親自飛去一趟錢塘。
但是從陌生人的調查來看,付同學知道,只要他這一口咬下去,自己挨了槍子之後,他爸媽肯定可以後半生無憂。
……
「原來是初音網路科技的顧總幫了我,我都不知道。要是我可以活下去,一定要好好謝謝他。不過其實他大可不必這樣的。有這個閑錢,還不如讓我爸媽過的好一點……」
因為根據刑訴法,凡是有可能判處死刑的重案,一審法院都必須是市中院。區縣一級的基層法院是沒有資格審理死刑案的。同時基於公檢法三家要平級辦案的原則,只要法院系統是歸市中院管的案子,那麼起訴也必須由市檢完成、偵查必須由市局完成。國人官場最講究個綱常名分,輩分是絕對不能錯的。
周老闆被秘密護送走了,估計不會有大礙。但是起碼個把月不能露臉見人,也沒法上班了吧。被一頓毒打之後的付同學,吐著血沫子坐在地上,自言自語地調侃:
按說,這種場合只要錢為民科長一個人去彙報就行。不過根據錢科長的經驗,就怕所長問到什麼專業性的技術問題,他一個大老粗答不清楚,所以還是拖個小弟保險一些。
當然,這種會見不止一次,五十萬,是個兜底包乾的價碼。
「你是周老闆?哈哈,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你們這麼熱衷讓我攀咬顧莫傑了,哈哈哈哈……」
付同學終和-圖-書於有了一些表情,不過不是驚慌失措,反而是釋然和感激。
付同學好奇地看了陌生人一眼,指著他說:「你根本不是偵查人員,你這是想誘供。看來我還有點兒利用價值啊。說吧,你是誰派來的,是不是哪個被顧總得罪了的傢伙。」
「不說?無所謂,反正我是個亡命徒,也不怕死。你不說,我就不翻供。你敢刑訊的話,我也懂法,王律師也是行家,總能讓我死前咬幾個下水。要不你們試試看,對我用電擊槍或者高壓水槍?」
「那又怎麼樣?我根本不需要翻供,也能讓我父母下半輩子過得不錯。對我來說,在牢里呆一輩子,和吃一顆花生米,有區別么?」
做了七八年所長,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這種達官貴人根本看不上眼的小魚小蝦,都會這麼值錢。
「上述全部這些證據,你怎麼解釋?」
「根據省立同得醫院留檔的病例數據。查到有一名錢江大學大四女生費莉蘿,因為腿傷來就診,對醫生宣稱是自己不小心高跟鞋扭傷,而且還選擇了全部自費,沒有使用醫保。」
付同學手腳都是被械具控制住的。可是既然要他說話,頭不可能固定住。
不過付同學的骨頭很硬。
「我實話說了吧。我不僅想活,我還想知道幕後是誰。我還要留下護身符。否則,以我的作為,至少也要無期。在裏面不知道怎麼就意外掛了不是。我是學法的,腦子清醒得很。你們別指望我在不抓到幕後主使把柄的情況下翻供。有種你們就直接弄死我,那樣我還省得被判謀殺罪了。人死了,直接就銷案了,我求之不得!」
趙所長臉一沉:「你們管的東西,好沒好自己不知道!」一邊說著,一邊把杯子砰地放在辦公桌上,臉也猛地一側。
這個陌生人穿著制服,但不像是警察,而且似乎沒什麼耐心。
顧莫傑從來沒有直接和付同學接觸過,也沒有答應過任何條件。
說著,他趕緊一臉諂笑重新轉向趙所長,圓謊說:「前天修是修過,不過修了之後沒重新測試,也不知道是好了……還是沒好。」
「果https://m.hetubook.com.com然顧莫傑也給你父母許了好處!」
「他要見你本人。」
你原本根本拿不出錢來雇優秀的刑事律師,只能靠法庭為你指派法律援助的垃圾律師。但是費莉蘿姑姑的律所為你派出了一個資深刑事律師,而且還有人背後為這筆錢買單了,你敢說這背後沒有任何交易么?」
會談不歡而散。當夜,付同學就被吊起來,手足往背後捆在一起,然後一盞400W的金鹵燈,就對著他的頭照了一晚上。
可惜,依然被付同學一眼看穿了。
「可以,不過我要你過來一些,我有一句話,只能讓你一個人聽到——他們必須退到五步以外,遠遠地監視我。」
「我實在不明白你們希望我交代什麼——這事兒就是我自己激於義憤乾的,和任何人毫無干係。你們還希望我招啥?我在這兒也呆膩了,你們早點給我個痛快吧。」
「這個根本不是幕後主使,他還不配。」
「我們沒時間了!」
見的時候,訊問室的攝像頭當然是沒修好的狀態,錄音設備也是壞的。而且還做了各種屏蔽。
陌生人喝問:「你認不認識顧莫傑!他是你同院的學弟,比你低兩屆,你們原先應該挺熟吧?」
陌生人居然氣息為之一窒,原本他還真打算這麼乾的。可是付同學說出這個建議的時候,那種不怕死的表情,渾不似一個教育別人怎麼對自己用刑的傢伙。
當然,這起案子也有一定的特殊性。因為案情的事實部分非常清楚、證據非常充分。唯一有可能需再摸摸的,無非也就是作案動機和一些主觀因素。因為事實部分很簡單,市局出面牽頭后、再轉包給下屬干臟活累活,才有可能。
初音會員註冊量突破三百萬的那天。周老闆的手機終於響了。
周老闆走了過去,依然保持著俯視。
「那這些證據你怎麼解釋!」陌生人拿出一份旁證,晃了一晃,然後念了出來。
「這個真沒有……」
趙所長喝了一口茶,醞釀了一下氣氛,顯然是希望下屬一會兒回答的時候,能夠多過過腦子,想清楚了再說。
「這個可以有!」
隨著一聲慘m.hetubook.com.com叫,周老闆猛然往後一躍,但是臉頰靠近下巴的部位,居然被硬生生咬下了一塊肉,似乎頸動脈都受到了一定的破損,頓時血流如注,腦袋一暈,昏了過去。
他撥了一個內線電話,喊了裝備科的下屬過來。
「你還裝!現在你還敢說。顧莫傑不是因為他身邊有不清不楚的女人,也受到了程教授的威脅,才買你殺人的么!」
「啊……」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動這個腦筋了,現在想收手,說不定都會惹一身騷。要是在對方的律師王凱文下一次會見之前的時間差里,搞不定付同學,影響就惡劣了。
「我不可能告訴你我是誰派來的,你這是妄想。」
「付同學!我們希望你能夠明白: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任何企圖大包大攬犯罪動機的行為,都是不可能的。只會讓你被判處死刑。不要以為你保住了幕後主使,對方就能花大錢留你一命、養你父母。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你們這些商人,以為錢就可以買到一切了么?你們的字典里,一定不知道真正不要命的人是什麼樣的吧。可惜了,說了你們也不懂義氣兩個字怎麼寫。義氣,就是哪怕沒人和我簽合同,我也知道有些錢他是不會黑我的。」
那個信封里,足足有五萬歐元,相當於五十萬人民幣。買的,只是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幾個不相干的人去會見那個殺人重案的嫌疑犯。
「老大,那小子骨頭很硬,搞不定。看守所的人怕弄出傷痕來,而且對方律師下一次會見的日子就在眼前了。要是不當機立斷的話,就怕他真說出什麼話來。」
錢為民立刻心領神會:「沒修好!」
「根據臨近樓宇內當時在家的住戶口供,聽到聲響后出來查看,看到一個女人的背影,瘸拐離開。」
至於一個幾乎一輩子出不來的廢人是死是活,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殺了程教授的時候,就沒想活下去。
「那我也不可能翻供。你們儘管用餓飯或者吊起來用強光燈照之類的辦法折磨我吧。不過如果你們真這麼幹了,我就不止要知道是誰想收買我了,我還要親自見那個人的面。」
和-圖-書半個小時后,五號訊問室里。兩眼無神,似乎已經生無所戀的付同學,看到了一個陌生人。
公案系統內,市局局長相當於縣處級幹部,區分局局長是鄉科級。錢塘作為省會、副省級城市,都額外提半格。所以趙所長這個區分局局長的待遇,也就是一個鄉科級幹部。
「你們這幫沒用的東西!這點小事都搞不定。那廝到底要啥?」
付同學如願以償見到了正主,短暫的愣神之後,他已然委頓不堪的神情,突然變得可笑起來。
錢為民是科長,三十歲光景,武警出身。孫明偉卻是大學生畢業考進公考當的警察,二十三四歲,沒什麼社會閱歷。不過孫明偉讀的是工科,對所里技術裝備的把控拿捏是把好手。
周老闆砸了手機,如同一頭暴怒的野獸。他想不通,顧莫傑怎麼可能靠錢買通這麼一個悍不畏死的亡命徒?大學生不都該是一頓橡膠棍毒打就服軟的鼻涕蟲么?怎麼會有這麼有骨氣的異數?
兩天之後,陌生人再次來的時候,依然沒有收穫。
幸好,最後的「這個真沒有」五字,沒有機會說出口,孫明偉就被錢為民扯走了。
「12月13日下午,4點左右。程教授住所樓下的一樓住戶雨棚,遭到重物大力砸擊,但當時受損屋主不在家。經事後勘察鑒定,判斷為有與人體重量、質地相當的物體砸落,疑似墜樓。」
「這些關我毛事?」
「啪!」陌生人拿著一根電棍狠狠敲了一下桌面,厲色呵斥:「付成厲!你不要自尋死路!你以為我們沒有調查過么?費莉蘿是本省著名律所負責人的侄女兒,已經在那座所里實習兩年多之久。她還私下裡擔任了一部分初音網路科技公司的法律顧問工作。
……
……
醞釀完了之後,趙所長長出了一口氣,雙眼盯著錢為民,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地緩緩問道:「五號訊問室,攝像和錄音設備修好了沒有哇?」
「了」字還沒出口,孫明偉的袖子就被錢為民狠狠拽了一把,聲音也戛然而止。
殺人命案這種事情,理論上具體偵查工作都是有市局相關領導直接安排的,下面分局一級的人根本過問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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