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水深火熱
第二五五章 失憶!僅剩的空落殘軀

那彷彿空殼一樣的矯健身軀,不知道被庫諾依填塞了怎麼可怕的燃料,正由里向外迸發出熾烈的仇恨之火。
瑪吉娜不服氣地瞪了回去,「我至少知道薩達莫瑞斯就在火精靈的補給線上,負責守備輸送物資!我……我還知道他要負責接應一個叫德爾米斯特的指揮官,他們最近的情報線被你們切斷了,只能直接執行備選方案。當然,那個備選方案是什麼我不清楚。」
「呀啊啊啊!走開!放開我!走開!不要這樣對我!放開我啊啊啊——!」
可德曼的作戰風格實在是太狡猾了,憑伊莉絲這個還是新手的軍團統帥,只怕很難如願將他拖入一場正面決戰之中。
這支火精靈部隊連戰連勝,而且完成的都是足以改變戰局走向的重要任務,不設法拼掉,任何一個指揮官都無法心安。
「不用說那麼清楚,說我在審問就好。」庫諾依伸出又長又靈活的舌頭,緩緩舔了一下嘴角,「反正聽到聲音,他們也會那麼以為的。」
但瑪吉娜喃喃自語一樣地說了出來,「我本來……都已經忘了。感謝庫諾依姐姐,讓我又想了起來。那女孩就住在我隔壁,如果……如果不是她,我遭受的除了痛苦,就還會有臟污到難以忍受的恥辱。可她……還是死了。」
「她能看到你嗎?」
睜開眼的時候,外面的天都已經大亮。
「為了這個目標,我能代你給她一些承諾嗎?」
但過了幾秒,隨著眼中的光芒暗淡下去,她又放鬆下來,打開雙膝,安靜地靠在床頭,沒有任何羞恥地袒露著女性最隱秘的部位,無神的眸子,呆愣愣地望著克雷恩那一頭紅髮。
克雷恩看著地圖,思索了一會兒俄索拉斯淪陷后的情勢后,衛兵總算帶著庫諾依需要的東西趕了回來。
那裡已經無法激起任何男性的慾望,展現出的,只剩下深沉到絕望的哀傷。
「就是千年之交火精靈大舉驅逐異族的那次,山火畢竟還算有點地位的古貴族,薩達莫瑞斯那時候……唔,我想想,好像還是軍團長級別,親自帶隊驅逐了好幾處異族定居點,他一貫性情暴戾,下手也比別的火精靈要狠。抓了一堆奴隸回來,男性火精靈嘛,當然是要好好享受幾天。結果……可能是喝了點酒比較大意,就被一個假裝順從的女孩狠狠咬掉了。據說東西當場就被嚼爛咽了下去,成了個不濟事的閹驢。」
也許是治療師全部為女性的原因,被按倒在床上躺下的時候,瑪吉娜並沒有變得太過緊張戒備,只是瞪著大而無神的眼睛,疑惑地盯著克雷恩那張沉痛的臉。
被芙伊安撫過,又被治療師犁地一樣翻攪了一遍意識之海,瑪吉娜面對本來就強於自己的庫諾依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很快就被四肢分開綁在了床上,只剩下惡狠狠瞪著對方的份兒。
看到他眼中的怒火,芙伊柔聲安撫道:「你先別急,克雷恩,我覺得……這說不定真的有效。」
「讓她再承受這些痛苦能有什麼效果?」
幾個衛兵匆匆跑了上來,克雷恩把他們打發走後,終究還是擔心出什麼事,乾脆叫出芙伊,以遵守承諾的方式讓她幫忙看一下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克雷恩……」她的視線迷茫地聚焦,緊接著,終於想起了這是她此次刺殺的目標,啊的叫了一聲,突然翻身趴在床上,做出要變身的樣子。
的確,俄索拉斯淪陷,第一軍團現在的控制區就成了敵軍必定會設法突破的壁壘,以目前伊莉絲手下的部隊,想要穩固地封鎖縱貫土精靈王國中線的綿長地區根本不可能。
克雷恩看了表情陰沉攤開四肢一副任人宰割模樣的瑪吉娜一眼,問:「大致是什麼情況造成的?有解決辦法嗎?」
「我很樂意幫你做到這件事。但我覺得,我需要了解更多才行。比如,薩達莫瑞斯·山火是誰?你為什麼會落在他手裡?他在哪兒?我要怎麼才能抓住他?」克雷恩坐到桌邊,一邊提出一串問題,一邊仔細打量著瑪吉娜的樣子。
「十年之前,你在哪裡,在做什麼?」
庫諾依靠在門框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上臂,等待著材料送到。
「請務必把他交https://www.hetubook.com.com給我,讓我一口一口把他活著嚼碎。」
瑪吉娜的靈魂確實已經蒙塵,而且,殘缺不堪,她現在其實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天使造物,而更像是一隻被鞭子和糧食教育出來的下層生命。
「我還是不太懂。」克雷恩謹慎地盯著庫諾依,他可沒忘記,這位暗精靈女郎的狡詐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她所有的忠誠都建立在血誓之上。
不過之後,瑪吉娜就沒有再喊出過那個名字,而是用上了紅毛騾子這個有些奇怪的代稱。
「不管怎樣,也只能交給她了。」克雷恩有些疲倦地扶著額頭坐到桌后,靜等著最後的結果。
克雷恩還擔憂著俄索拉斯的戰況對第一軍團勢必會造成的巨大影響,就算找到安靜地方,失眠也是難免的,「不必了,我就在這裏休息一下就好。這樣萬一你讓瑪吉娜發出太過誇張的聲音,我也可以應付掉趕來的衛兵。」
「我只是個奴隸,怎麼可能……」她露出譏誚的笑容,想要不屑一顧地反駁,可話才說到一半,眼角竟然就已經有兩顆淚珠滾落,她驚訝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濕潤的眼眶,顫聲說,「我……我這是……怎麼了?」
「好極了,我非常清醒,從沒有這麼清醒過。」瑪吉娜用細長的指頭捏出牙縫裡的一條肉絲,仔仔細細地重新咀嚼咽下,抬眼問,「聽說你是我那個想不起來的姐姐的朋友?」
「她們沒事了?」
幾分鐘后,瑪吉娜的驚叫從屋裡傳了出來:「你……你要幹什麼!」
看來在衝擊造成的思維混亂下,她沒能辨認出背光的克雷恩其實是要刺殺的目標,而是誤會了什麼,顫動著小巧的嘴唇,輕聲說:「對不起……任務失敗了……請原諒我。不要……不要懲罰我了……我願意做任何事……求求你……」
「沒錯,她是把我領出迷霧森林,一路幫助我成長的重要指引者,她教會了我很多東西,陪我走過了很多地方,她是我最重要、也最為懷念的同伴。」他的眼眶情不自禁變得有些酸澀,看著瑪吉娜那跟姐姐頗有幾分神似的眼睛,他忍不住略帶哽咽地說,「只是,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我是不是還有機會當面跟她說一句,五年過去了,我很想她……」
以她的經驗,足夠看出瑪吉娜的身上已經沒有了任何敵意。
其實,從這一個多月德曼的戰略步驟來看,對方好像壓根沒把伊莉絲放在眼裡。
「讓她的心靈被逼入絕境。」芙伊壓下臉上的不忍,堅定地說,「也許這些慘烈的記憶不能讓她想起曾經的美好生活,但至少,可以漸漸消滅她的順從。」
克雷恩看向僅僅是瑟縮了一下、接著就對自身的處境完全不以為意一臉木然的瑪吉娜,咬牙點了點頭,「可以,我只要結果。嗯……不過我還是希望不要給她造成太嚴重的肉體創傷。她……已經夠慘的了。」
「打算讓你能安心帶著她上路。我沒猜錯的話,你是不可能把她丟到其他地方了對不對?那為了你的安全,她就必須變得更加乖巧才行,至少,不能總想著變身後一口咬死你。」
轉眼之間,那聲音就轉成充滿驚恐的戰慄慘叫。
充滿怒氣的眼睛漸漸變回了暗淡無光的模樣,瑪吉娜緩緩坐下去,有些獃滯地說:「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們,我不會背叛我的主人。」
她應該會選擇儘快布下陣勢,找到對方打算突圍的線路,給予一次迎頭痛擊。而且,目標八成是德曼那支新軍。
庫諾依看克雷恩沒有回答,馬上又說:「現在第一軍團切斷了東西的連接,伊莉絲應該會要求後方支援,把這條壁壘變成主戰場,希達里安為了給德爾米斯特的部隊找到突破口,一定會聚集部隊做些動作,你沉住氣,反而會更有機會打敗他,打敗他,你才有可能抓到他那個暴燥狂堂兄。」
為首的那位中年女法師在核對了其他幾位治療師的判斷後,帶著難以壓抑的不忍和憤怒轉身走到了克雷恩身邊,壓低聲音說:「長官,我們的判斷大體一致。這個獸靈女孩的意識,被極為強烈殘忍和*圖*書的手段傷害過。」
克雷恩當然知道現在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關係著數千條跟隨的生命,不可能再如遊俠時代那麼隨心所欲,打算為誰報仇,就可以單槍匹馬隻身殺去。
這讓克雷恩有些懊悔,也許……此前那些獸靈都和瑪吉娜一樣受盡了苦難,才會成為火精靈的傀儡,他應該手下留情,先都抓起來的。
「什麼?」克雷恩有些惱火地說,「她是打算把瑪吉娜主動遺忘選擇不再想起的折磨全都挖出來嗎?這跟撕開已經收口的傷疤有什麼區別?」
「那麼,我就開始了。我咒術學得很淺,可能會花比較久的時間,請務必忍耐,不要打擾我。」庫諾依接過東西,之後,很乾脆地鎖上了門。
一下去,他就愣在了樓梯上。
她彷彿早就料到克雷恩會怎麼想,馬上回答:「先不說這個戰略伊莉絲會不會同意,根據瑪吉娜昨晚的話來推斷,薩達莫瑞斯只不過是個副手,東線補給路徑的指揮官,是他的堂弟,希達里安·山火。那可不是個紅毛蠢驢,作為庶子,一步步靠和平時代的軍功升遷上來,沒記錯的話,水精靈王國第一批先頭部隊就是被他的部下一步步誘入德爾米斯特的包圍圈裡,慘遭圍殲。以你的指揮能力,確定要去跟這樣的傢伙交手?」
「克雷恩,你跟我姐姐的關係這麼好嗎?」瑪吉娜瞪大眼睛,圓潤的貓瞳流露出明顯的疑惑,「總感覺,你們不止是好朋友這麼簡單吧。」
「放心,只是一些精神上的鞭笞而已。」庫諾依笑了笑,伸手抓住了瑪吉娜的後頸,拎小貓一樣把她拎了起來,往一間卧室走去,「終結恐懼的統治力,方法並不太多。我先去準備,材料到了讓他們直接送進來就好。我建議你先休息,而且,最好去離這裏遠點的地方休息。」
想起了瑪莎談到妹妹時那溫柔悲戚的目光,克雷恩的眼眶一陣酸澀,柔聲說:「瑪吉娜,不會再有誰懲罰你了,你沒事了,你已經安全了。我是克雷恩,你姐姐瑪莎的朋友,你……還記得她嗎?」
「你有辦法?」他不太相信,畢竟從目前的表現來看,瑪吉娜已經被馴服成一個忠誠的奴隸。
惡毒的咒罵源源不斷地湧出,其中還加雜上了亂七八糟難以聽懂的南地獸靈語和口音很重的精靈語。因為沒有實際上的創傷,瑪吉娜的體力非常充沛,一口氣就咒罵了將近二十分鐘。
庫諾依架著低下頭似乎已經昏過去的瑪吉娜,輕聲問:「這個該怎麼解決?」
「瑪姬。」克雷恩柔聲喚著這個名字,儘力提醒她說,「你還記得曾經有誰這麼叫過你嗎?瑪姬,夜牙部族最受寵愛的小公主。」
庫諾依看到克雷恩的表情變得有些難看,接過話頭說:「那個紅毛蠢驢從被咬壞了之後就一蹶不振,把打仗的腦子都丟得差不多,這麼些年職位不斷下降,現在已經只是個負責看護後勤的次級分團副團長,我猜他帶上了一直訓練洗腦的奴隸,就是想從我們暗精靈刺客的手下搶點功勞好換取升遷吧。」
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庫諾依回頭看了一眼,讓開了位置。
「應該會好些的。我能看得出,瑪吉娜的眼睛里已經有了些神采。我想,至少她已經不再是一個沒有思想的傀儡了。」芙伊閃身回到克雷恩體內,柔聲說,「你趴在桌上休息會兒吧,我來守護你的夢境,你需要體力和精力,別忘了,明天可能還要有其他任務。」
可沒想到,之後裏面的慘叫竟然越發凄厲,甚至都因破音而嘶啞。
女法師低下頭,斜瞄了一下瑪吉娜身上慘不忍睹的舊創,顫聲說:「我猜測,對方應該是在給她造成極大肉體痛苦的同時,使用了精神折磨類的咒術,雙重打擊會讓生命的自保機制起效,為了逃避那種痛苦,會被動的封存掉與此相關的記憶。之後,只要耐心的折磨洗腦,一個聽話的奴隸就能輕而易舉的訓練出來。這個獸靈女孩,能記得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一個新起的代號,已經算是心智比較堅韌的個體了。」
比起昨天被抓到的時候,她的整個氣質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然可以。只要我能做到www•hetubook.com•com的。」
回到市政廳樓上,克雷恩剛彎腰把瑪吉娜放在床上,瘦小的獸靈少女就一個激靈睜開了眼,像是感受到什麼莫大的恐懼一樣,突然蜷縮起來彈跳到床頭,緊緊抱住了膝蓋,劇烈地顫抖起來。
庫諾依緩緩收回短劍,無聲無息地向後退了半步。
「其實要是有個資深些的咒術師在會更容易點。」庫諾依抓住瑪吉娜的手,用短劍削掉一塊指甲,撿起來裝進口袋,「克雷恩,我先聲明,我的辦法,過程中可能會讓瑪吉娜產生一些難以忍受的痛苦,但我保證她能活著,你可以不打擾我嗎?」
淚水無聲無息地從眼角掉落,她的手指掐入到冒著油的烤肉中,瞪大眼睛說:「暴怒的薩達莫瑞斯召集了手下全部的士兵,把她……捆在樹上輪流蹂躪了兩天。然後塗上蜂蜜留在了森林邊緣,她……是被無數蟲蟻活活吃掉的。我被抬走治傷的時候已經是五天後,我還見過她,她已經有小半個身子只剩下了骨頭,但薩達莫瑞斯安排了治療師,就是……不准她死。」
「我沒辦法恢復她關於過往的記憶,但我有辦法讓她不再認為自己是個奴隸,」庫諾依微微翹起唇角,坐在床邊撫摸著瑪吉娜微微戰慄的手臂,用指尖描繪著上面密集的疤痕,「一旦這種莫名其妙的忠誠消失,她就能認清她最該殺的是誰。」
「我……我想不起自己是怎麼落在他手裡的了。」瑪吉娜痛苦地揉捏著額頭,聲音微顫地說,「他告訴我我是孤兒,是被他們家族撿到的孤兒。我曾經……曾經無比堅信,可現在,我知道那根本不可能。我絕對……不是被他養大的。」
很快,治療師們的診察就有了類似的結果。
克雷恩下意識地站了起來,但想到答應過庫諾依的事情,又只好壓抑著坐了下來。
「薩達莫瑞斯!你這個惡魔!你殺了我吧!就算深陷冥府之底,我也不會放過你!啊啊啊!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看不到也沒關係,我會盡量調整到符合她靈魂波動的節律,讓她儘快平靜下來。她現在應該正處於堅信的世界崩塌造成的混亂中,你這樣是什麼都問不出來的。」
「十年之前……那麼久的事情,我怎麼記得住。」瑪吉娜嘟囔著說,但很快,應該是發現了記憶的缺失,她的表情出現了微小的扭曲,頭頂的貓耳,也像是在戒備什麼一樣直直豎起,「還能有什麼新鮮的,無非……就是不停地訓練、訓練。」
克雷恩已經召回了芙伊,聽芙伊描述著感受到的靈魂波動。
對這種情況完全束手無策,克雷恩正頭疼的時候,靈魂中傳來了芙伊輕柔的嗓音:「克雷恩,讓我去試試看。」
克雷恩笑了笑,柔聲說:「你先吃,我一定給你報仇的機會。庫諾依,這個薩達莫瑞斯是什麼來頭,你了解嗎?」
「好吧。」克雷恩無奈地將芙伊放了出去,看著那紅色的虛像迅速降落在瑪吉娜周圍,溫柔的做出了將她擁抱的姿勢。
克雷恩晃了晃頭,看向裡間,有些驚訝地發現,房門已經開了,而裏面並沒有感受到任何氣息。
「瑪吉娜,你感覺怎麼樣?」他走到桌邊,柔聲問道。
他倒沒想到,這一覺在芙伊的庇佑下,直接香甜無比地睡去了隔天上午。
水精靈的治療師們,到了。
她的表情充滿仇恨、憤怒和懊惱,那完全沒撒調料的烤肉聞起來就透著一股焦糊味,但她卻吃得很慢很仔細,彷彿要把每一根肉絲中蘊含的能量都吸收到自己的體內。
克雷恩點了點頭,道了聲謝,回到床邊,看著瑪吉娜不友善的眼神,滿心苦澀,「瑪吉娜,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我連瑪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沒有。」瑪吉娜瞪著眼睛說,「我就是瑪吉娜,被火精靈在森林里撿到的孤兒,沒有他們,我早已經死了。你說的瑪莎、夜牙什麼的,我根本沒有任何印象。」
瑪吉娜猶豫著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但更多還是憤恨,顫聲說:「我昨晚大概想起了一點,那好像是個……很勇敢的人類女孩,她為了……為了被殺死的未婚夫,才那樣做的。」
沾著油花的上唇微和_圖_書微外翻,亮出了白森森的虎牙,和之後的一句話。
她的眼裡瞬間充滿了陰鬱的殺氣,「那麼,你能幫我活捉薩達莫瑞斯·山火嗎?」
不需要克雷恩下令,芙伊立刻默契地飄入內室,觀看一下情況后出來回報:「結束了,庫諾依站在床頭,在跟瑪吉娜耳語。瑪吉娜……身上沒傷,但是出了很多汗,幾層床單恐怕都濕透了。」
她嘆了口氣,無奈地繼續說:「單純靠治療術,對她已經沒有什麼幫助。魔法即使強大,也不可能填補這漫長的創傷。我想,您需要找到她失去的記憶中重要的親眷,嘗試衝破她自己設下的封閉之牆才行。光精靈中有很多精神魔法的行家,條件允許的時候,您也可以請求他們配合來調動女孩的精神力。這是我們能想到的解決方案。」
「沒錯,出生入死的好朋友。」
她伸手撫摸著瑪吉娜蒼白的臉頰,淡淡說道:「奴隸一旦覺醒,最想殺掉的,就是曾經的主人。所以火精靈放出來這種部下,就沒打算讓他們活著回去。」
「她又不像我,配合了需要絕對自願的血誓。她只是被痛楚、恐懼和一些小小的精神摧殘馴服了而已。」庫諾依略帶自嘲地解釋,「作為長期在火精靈王國生活的暗精靈,我非常了解他們慣用的手法。解放這種奴隸其實並不難,只要讓她明白自己已經自由,並從她內心深處挖掘出適當的仇恨與憤怒就好。」
不可能再像平時的新年節慶一樣拿出多少助興的樂器,紫紗一樣的月光下,回蕩最多的,就是簡單卻悠揚婉轉的葉笛。
克雷恩隨手抓了一下最近張長了不少又變得亂糟糟的頭髮,起來往樓下走去。
很快,她就展翅飛回,漂浮到克雷恩懷中,輕聲說:「她沒有傷害瑪吉娜,只是在認真地實施咒術,反覆實施同一種。我不太懂那是什麼咒術,但我感覺得到,她在用很殘忍的精神拷問,強迫瑪吉娜回想起自己承受過的痛苦。」
「還算清楚一些。」庫諾依很不屑地撇了撇嘴,「畢竟火精靈抓異族奴隸享樂的有很多,麻痹大意結果被咬掉了的他可是絕無僅有獨一份。」
「好吧,我休息一下,庫諾依如果好了,就叫醒我。」克雷恩嘆了口氣,調整了一個比較舒適的姿勢,趴在桌面,緩緩閉上了眼睛。
「如果突襲補給線的話,就有希望抓住這個混蛋對不對?」
「我其實不太清楚他是誰,我的生活很單調,就是無止境的訓練,懲罰,訓練,懲罰,除了吃飯睡覺,我連上廁所都要練習殺人的手法。我……我就知道他主宰著我的一切。」
「胡嗚嗚……」瑪吉娜翻開上唇,亮出白森森的虎牙,瞪了庫諾依一眼,意識到對方身上的殺氣並非只是威脅后,斗敗的貓一樣蹲坐在了床上,「隨便你們處置吧,反正……任務失敗,我也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芙伊點點頭,身影靈巧一轉,飄進屋內。
趕在他著急問出來前,芙伊柔聲說:「她們就在樓下,已經沒事了,所以我就沒有叫你,我想,你的精神力最近消耗太大,需要多休息一下。」
「帶回去,這很可能是我一個很重要朋友的妹妹。我需要知道她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的紅眸中湧上鮮明的怒火,瑪吉娜是在夜牙部落被火精靈追擊的時候失蹤的,時隔十年,竟然以火精靈手下忠實刺客的身份出現,這到底是不是夜牙部族的那位小公主?如果是,這些年她到底遭遇了什麼,才會連自己最親愛的姐姐都徹底遺忘?
「呃……咬掉了?」
垂在床沿下的拳頭猛然握緊,不僅是因為瑪吉娜說出的話,也因為他新看到的那一處,那原本是少女身上最嬌嫩柔軟,最值得憐愛的部位,竟然也布滿了醜陋的傷痕,就像是被一隻長滿尖刺的蟒蛇,從中破肉而出過一樣。
哀嚎的求饒在十多分鐘后終於轉變成嘶啞的怒號,其中,出現了一個克雷恩並沒有聽過的名字。
「我知道。」芙伊低下頭,不太願意回想那段改變了她生命軌跡的經歷,「奴隸販子教訓不聽話的奴隸時,只要不是為了威嚇其他奴隸,就一定會在最後留有餘地。因為他們知道,當這最後的餘和*圖*書地消失,再懦弱的生命,也會在絕境里回想起什麼叫做憤怒,什麼……叫做仇恨。」
克雷恩皺了皺眉,看向瑪吉娜,小聲問:「你有印象嗎?」
「我不知道……我就是奴隸……我要忠於主人,我怎麼會是什麼小公主。你騙我……」混亂的思緒似乎在她小小的腦袋裡掀起了滔天巨浪,既定的軌道被破壞,很容易讓抵觸的憤怒抬頭,她抓住克雷恩的衣領,大聲說,「你騙我!你是不是想從我這兒騙出什麼對主人不利的消息?你休想!你們……你們遲早都會被主人抓住,成為和我一樣的奴隸!」
「救命啊啊!饒了我吧啊啊——我錯了,放過我啊!啊!啊啊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不要啊啊啊!」
克雷恩嘆了口氣,輕聲說:「明早再公布這個消息吧,讓大家……再安睡一晚。」
「瑪姬,可憐的瑪姬,你的心底還記著這個名字,還記著你曾經被親眷寵愛的過往。」克雷恩抬起手,摸上她滑落淚痕的臉頰,「請好好回憶一下吧,你不是火精靈的奴隸,你是高貴的豹貓公主,你是瑪薩拉·夜牙的妹妹,瑪莎窮盡一生也要找回的妹妹啊!」
彷彿是為了配合克雷恩的質問,屋裡的悠長尖叫已經到了令人戰慄的程度:「啊啊啊——求求你放過我!放了我吧!放了我!我錯了!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不要啊!不、不要!呀啊啊啊——!」
看到瑪吉娜的眼底立刻流露出鮮明的驚恐,克雷恩抬起頭,問:「你打算做什麼?」
庫諾依看治療師魚貫離去,突然開口說:「克雷恩,能把瑪吉娜暫時交給我嗎?」
克雷恩的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怎樣。」
之後,那嘶啞的嗓音才突兀地安靜下來。
「就在樓下,你可以自己去看。」芙伊笑著說,「那麼,我就先休息一下。」
無計可施,克雷恩只好姑且讓她試試,「那麼,就拜託你了。我只需要她在治愈之前,能乖乖跟著我就好。」
「算了。」庫諾依打了個呵欠,沖瑪吉娜壓了壓手掌,「你專心吃吧,被那個傢伙折磨這麼久的孩子,提供不了什麼有用的情報。」
「把幾位治療師都叫來。」他自己抱起確實已經暈過去的瑪吉娜,手臂清楚地感受到她渾身上下筋肉的充沛彈性,這是長久持續艱苦鍛煉的證明,看這一覽無餘的身軀,上面布滿了細密的泛白疤痕,恐怕她承受的磨難,已經遠超他的想象。
他有些落寞地笑了笑,輕聲說:「我明白。我會延後一段時間再告訴伊莉絲,免得影響她的決策。」他伸手摸了摸瑪吉娜的頭,鄭重其事地說,「放心,瑪姬,我以熾焰遊俠的名義起誓,不管過去多久,不管發生什麼,只要我還活著,薩達莫瑞斯還活著,我就一定幫你抓到他,讓你親手報仇。」
庫諾依眯著眼睛靠在椅子上,半夢半醒的樣子,克雷恩知道,這是老練的刺客保持警戒同時還能補充體力的方式。
在幾乎要擠出肺部所有空氣的痛苦哀嚎中,芙伊的聲音也顯得有些顫抖,「你也聽到了,回憶里的痛苦一出現,她就下意識的想要順從逃避。可……當她意識到這樣沒有用呢?明白痛苦依然會持續下去不會因為她的乖順而改變的時候呢?」
獸靈少女正抓著一塊巨大的烤肉——看上去應該是新鮮的烤鹿腿,拚命地撕咬著。
克雷恩並沒打算問那女孩最後怎麼樣了,畢竟……一個一貫暴戾的火精靈遭受這種影響一生的創痛,肯定會絞盡腦汁給予最殘忍的刑罰。
庫諾依伸了伸懶腰,走到樓下,叫來一個衛兵,讓他通知外面幫忙準備一些材料,不算太難找,都是咒術需要。
所以讓他吃驚的,還是瑪吉娜。
庫諾依鏘的一聲拔出短劍,交叉橫在她纖細的脖子上,不耐煩地說:「小野貓,你已經是俘虜了,如果你不知道俘虜該是什麼樣子,我不介意教你。」
「瑪吉娜,你關於自己的事情,難道都忘了嗎?」克雷恩的語氣已經無法克制住那股沉痛,一想到夜牙部落還在為了一片可以居住的土地同敵軍周旋死戰,而他們曾經最珍愛的小公主卻成了如今的樣子,他就打心底感到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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