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星垂平野
第二十一章 百損道人

蘇夜前後左右去路都被封死,只能乖乖坐在椅子上,迎接自己死期的到來。
兩人手掌尚未落下,蘇夜已結結實實地按在木匣之上。只聽一聲震響,木匣炸成碎片,匣中機關本為金屬製成,竟被她怒潮般的掌力打成了金屬薄片,跟著無數木屑一起飛了出去。
然而,她半點也不動聲色,舉掌輕按向二弟子手中那隻木匣。這一掌速度看似緩慢,實際后發而先至,搶先截住了那排細針。細針刺在她柔嫩的掌心上,也像刺進了水中,不僅速度驟減,還被水中潛流裹住,身不由己地湧向相反方向。
月過中天,映的湖面澄凈如素練,天地表裡澄澈。月色湖光照在這人臉上,清清楚楚照出了他的容貌。
夜刀一出,由黑光帶出血光,將站在蘇夜座位旁邊的人一刀兩斷。血光飛濺中,刺骨冰寒的寒氣瀰漫開來,一半來自玄冥神掌的威力,一半是夜刀受到內勁激發,從刀鋒上迸射出的寒意。
百損道人知道今天絕對討不了好,趁蘇夜撤刀的機會,不顧還在地上躺著的徒弟,奪路而逃。他不從正門走,一掌拍碎兩扇紗窗,急急掠向窗外,逃到半路,忽見面前站著一個高大的人影。
他這麼說,有著讓蘇夜遣走外人的意思,以便與湖主單獨談話。周無畏心中不由十分惱怒,剛要說話,便見蘇夜緩緩揮手,溫聲道:「周塢主,你帶人下去,撤掉此地的暗哨。幾位兄弟既要和我密談,那就給他們密談的機會。」
周無畏不敢違逆她的命令,雖覺不滿,仍然諾諾連聲,退了下去。蘇夜見他帶人退出門外,這才請訪客分賓主坐下,抬眼掃視一圈,微笑道:「怎麼不見姚塢主https://www•hetubook•com.com?如果她也來了,你們四人才叫湊的整齊呢。」
他手中抱著第二隻木匣。匣子形狀狹長,彷彿用來盛裝書畫捲軸,而非放置刀劍。
室內黑光滾滾,掌風刀氣所及處,木製桌椅全被拍碎削斷。三位塢主方才明白,下在首飾上的毒對蘇夜全無效果。她武功之高,已經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
這句話剛說完,他師弟也站了起來。此人比師兄浮躁的多,看著蘇夜時,情不自禁地露出垂涎之意,雖不至於像平常的好色之徒那樣,把所有心思都寫在臉上,但目光不離她身上,很容易使人發現不對。
絕大多數塢主並非一流高手,根本沒資格讓她出刀。他們也是第一次領略夜刀的威力,就像在旁觀看決戰的明教中人一樣,只有讚歎驚訝的力氣,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百損道人喜怒不形於色,一見這人,竟是悚然一驚,叱喝道:「陽頂天!」
他並沒感到疼痛,只覺得控制不住四肢百骸,直至背心著地,全身上下痛不可當,才發覺自己竟然已經被她擊飛。
「姚塢主」便是原來神女峰的掌門,人稱「姚婆婆」。她佔著神女峰的好地方,卻愛做下三濫的買賣婦女生意,專門派弟子去拐賣無知幼|女,加以培養,送進青樓賺錢。她歸順十二連環塢后,和聶鵬等人臭味相投,只因害怕蘇夜,才不敢再做任何壞事。
蘇夜儼然笑道:「這可真是太客氣了,不必如此破費。」卻在椅子上坐著不動。
二徒弟生平好色,之前還在打如意算盤,心想師父好權,師兄好酒,那麼得手之後,這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必定會成為他hetubook.com.com的獵物。沒想到下一瞬間,他就覺得被潮水當頭拍中,練了近三十年的玄冥神掌還沒來得及發力,便被這股巨力彈了出去。
他們並非獨自前來,身後還帶著三個陌生人。這三人老的極老,年輕的在三十歲左右,都穿著道袍,似乎是道家人物。老道士長眉白須,鶴髮童顏,臉上沒半點皺紋,從肌膚深處,隱隱滲出一層青色,使皮膚更為光滑。若說他是張三丰,恐怕會有不少人相信。
蘇夜微笑之時,簡直如杏花初綻,清艷嫵媚。二徒弟從近處見到她的笑容,不禁看的出神,先愣了一下,才下意識按住匣子側旁的按鈕。
他們獃獃瞪視著,忽地想起自己還能逃,不約而同,拔腿向門外逃去。然而,龍吟聲忽地逼近,轉瞬近在眼前。勁風割面如刀,竟硬生生將他們逼回屋裡。
他反應倒也真快,避過迎面而來的「大九天手」,人已經墜向鄱陽湖中,深深沒入了水底,眼見就要泅水而去。陽頂天不諳水性,正沒辦法,卻聽蘇夜笑道:「勞煩教主幫我看著這群不成器的屬下!」
百損道人輕輕嘆了口氣,似乎很覺惋惜,然後才說:「這隻匣子里,放的是中原因戰亂而流落入西域的珍貴字畫。老道聽說龍頭平日常以書畫自娛,斗膽獻上。」
百損道人開口答話,聲如洪鐘,顯見內力極為充沛,「敝派百年前被迫離開中原,遷往西域,自此再也沒回來過。龍頭不知道,那也沒什麼奇怪。」
兩位年輕道士多半是他的弟子,高鼻深目,顯然來自西域。他們身著道裝,寬袍大袖,身上未攜兵器。年紀大的那位較為沉穩,有高手風範。年輕點的卻目光https://m.hetubook.com.com閃爍不定,一見蘇夜,便再不肯移開眼睛,盯著她看個沒完沒了。
幾個人見她伸手觸摸飾品,並連連讚揚,臉上都有喜色。大徒弟將木匣放到旁邊的小桌上,退到她身邊,讓師弟帶著那個較長的木匣,走到她面前。
蘇夜笑道:「原來如此。」
話音未落,蘇夜越窗而出,躍進湖中,身影在水上閃動一下,便游魚般潛了下去。如鏡般平滑的水面忽然波紋驟起,出現一條筆直的水線,直奔百損道人。
由於蘇夜要接玄冥神掌的掌力,大徒弟手掌受傷,玄冥真氣被先天離卦的炙熱之氣消解少許,此外再未有傷損之處。但百損道人掌風一到,可不會顧及徒弟還站在旁邊。他被寒冷至極的掌風一逼,頓時喘不過氣來,急忙向後飛退。
蘇夜恍然大悟,微笑道:「請恕我孤陋寡聞,沒有認出這位高人。」
盛魁山面露不解之色,答道:「湖主何出此言?今夜之事,可與姚塢主毫無關係。這三位是玄冥派的高手,來自西域武林,因為明教氣焰囂張,打壓教外勢力,憤而來到中原。他們聽說十二連環塢勢力極大,您老人家又是數一數二的英雄人物,特意前來投奔。別看百損道長年紀老邁,卻是神仙人物,和武當張真人不相上下。」
蘇夜見強敵在旁,出手有所保留,並未當場要了他的性命。此時,大弟子的手掌恰好拍到了靈台穴上。他掌力陰寒狠辣,帶起勁風,卻沒帶起她頭上的一根髮絲。他尚未覺察有異,還以為自己得手,卻在碰上她衣服之時,覺得右掌沒入了一大堆熾紅的火炭,燙的大叫一聲。
蘇夜見到這個陣勢,難免有些意外,秀眉略略一挑,臉和圖書上再次泛出微笑。三位塢主中,以盛魁山年紀最大,地位最高。他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說:「湖主,我等有要事稟報。」
蘇夜一聲長笑,笑道:「離卦為火,難為你了!」
在場的人中,只有百損道人跟的上她的速度。他年紀和張三丰差不多,修為比張三丰差,心境也遠遠不如。但玄冥神掌天生陰毒狠辣,面對尋常對手時,足以彌補任何修為上的差距。
他自重身份,說了句客氣話,便不再說話,等著她的下文。周無畏遵奉蘇夜的命令,將這間大寨附近的幫眾調走,沒了屋外的口令聲,以及湖上時常出現的搖櫓聲,外間屋內,均是萬籟俱寂。
大徒弟手捧木匣,走到蘇夜身前,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打開匣子。木匣中流光溢彩,寶氣燦然,居然裝滿了西域特有的貓兒眼、碧玉、明珠、各色彩色寶石。其中擺有十幾種金飾,全部工藝精湛,款式優雅華美,極有異域風格。想來他們三人知道十二連環塢龍頭是個女子,因此特意投其所好。
這片寂靜充滿生機,又危機四伏。蘇夜緩緩說道:「三位既想加入敝幫,那是最好不過。蘇某不才,想多問一句,為何天下之大,你們唯獨挑中了十二連環塢?譬如西域明教,人多勢眾,未必比敝幫差到哪裡。」
他急於取信蘇夜,話說的未免過了。百損道人咳嗽一聲,用目光示意。他的大弟子手中正抱著一個很大的木匣,見到師父的眼光,便站起身來,用還不甚熟練的華語說道:「請龍頭過目。」
旁人若使用這種掌法,往往虛實相間,以虛實轉化,影響敵人的判斷。他卻掌掌是實,拼盡全身功力,恨不得一掌把蘇夜立斃當場。
就在這個hetubook•com•com時候,斜刺里一聲清越龍吟,夜刀離鞘而出,擋住了他的去路。蘇夜對自身實力,以及敵人實力都很清楚。但玄冥神掌非同小可,對方又在和她生死相拼,她絕不敢掉以輕心。
蘇夜伸手探向一隻金鐲,指尖碰到鐲子時,微微一滯,旋即將它拿在手中,仔細看了看,贊道:「不說此鐲本身的技藝,就是鐲子上鑲嵌的寶石,也值幾百兩銀子了。」
百損道人冷冷說:「陽頂天為人霸道,明教中人行事百無禁忌。老道雖然老的快要死了,卻還不想聽那種人的號令。」
二弟子被她掌力震飛,百損道人正從座位上躍起,雙掌化作萬千掌影,當頭向蘇夜罩下。他掌法繁複精妙之處,還在楊逍之上,而掌力沉雄冰寒,也是楊逍遠遠無法比擬的。
剎那間,木匣蓋子驟然開啟,從中射出數排細如牛毛的毒針,直奔蘇夜面門而去。與此同時,大弟子霍然而動,舉掌拍向她后心靈台穴。二弟子動作絲毫不比師兄慢,一樣掌出如風,拍的卻是她的頭頂。
陽頂天第一次見她泅水的功夫,雖然依照她的請求,進入這間大寨之內,防止還活著的人逃走,卻始終站在窗邊,望著湖面上的情況。
梅石堅在旁湊趣道:「百損道長武功出神入化,那是不用說的。就連他門下兩位高足,也有『玄冥二少』的美稱,絕對不輸給六大門派的門人。三位誠心誠意,甘願把在西域得來的寶物獻給湖主,聊表崇敬之心。」
蘇夜行事肆無忌憚,愛見誰就見誰,從來沒有半點顧忌。只要她樂意,可以半夜從床上爬起來,出門會見外來房客。此時,她一聲令下,分塢關卡轟然洞開,守衛自覺收起刀槍,讓三位深夜來訪的塢主進入水寨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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