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劍氣刀聲
第七十章 世子的野望

世上有沒有人拒絕白雲城主的邀約?也許沒有,因為被他邀請成為白雲城的客人,向來是件很有臉面的事情。
她本來準備提點世子練劍,聽到這裏,已察覺他有別的話說,便把手中書卷一合,扣在桌上。她剛合上書,便聽世子道:「那我呢?我算不算你欣賞的人?」
蘇夜瞪他一眼,道:「你明知他拒絕不了。若他真不在意,那就算了。但我想他內心深處,始終排斥這個計劃。」
葉孤城道:「比西門吹雪如何?」
葉孤城沒問她理由,她也沒說。他為人一向很冷淡,見她沒有別的事,便徑直離開,毫無坐下閑聊的意思。他一走,屋裡連溫度都上升了幾度,愈發悶熱起來。公孫大娘凝視著他的背影,緩緩道:「白雲城主走了,我也該走了。」
世子笑道:「如果此事成功,我取天子而代之,那我必會冊封你為貴妃,與你同享富貴。」
南海群劍中,有六位島主名聲僅次於白雲城主,于還正是其中之一。蘇夜打聽他,只因她知道于還加入了幽靈山莊。他水性精熟,在水中比游魚還靈活,所以很得老刀把子的看重。
葉孤城離開后,世子聽說她再次取勝,當然和她談到了這件事。他在葉孤城面前,始終表現的客客氣氣,尊師重道。但蘇夜沒那麼冰冷,又與他年紀相仿,他從來有什麼說什麼,所謂「尊敬師長」,更像聊天時的玩笑。
劍客遇上劍客,總希望得到對方承認。公孫大娘劍術極精,眼光高明,自然是個合格的裁判hetubook.com.com
蘇夜道:「我的確很想,可惜我做不到。」
既然他已經失蹤,她只好暗自搖頭,再次放棄尋找證據的嘗試。
她送走了葉孤城,又送走了公孫大娘,然後才把精力放回正經事上,命令王府眼線與蛇王勢力,替她打探木道人身在何處,又可能去往哪裡。
想要跟蹤這樣一位高手,託付別人,不如自己來做。倘若木道人武功沒她想象中那麼高,可以輕易制服,那她也不會對他客氣。她已經敲打了霍休和金九齡,還在乎多一個嗎?
在等候消息的時候,她日子過的頗為愜意,每天練功、算賬、清點財產、幻想這些財產都會成為自己的財產,然後指點世子學武。
世子笑道:「大師父若不願意,自然會開口拒絕。他既然不拒絕,就證明他願意。」
他突然又道:「二師父,你為人就是這樣涇渭分明。你若欣賞一個人,就極為護短,毫無保留地支持他、扶助他。而你討厭誰,也做的很決絕,即便沒有機會,也要主動創造機會,必須把他從雲端打下地面,徹底不能翻身。」
公孫大娘搖頭道:「我沒見過西門吹雪。」
蘇夜笑道:「好,多謝。」
老實說,她一直很欣賞這位小王爺。他一生下來,註定享受榮華富貴,卻沒像很多人那樣,就此不思進取。他讀書極其認真,練武極其認真,禮賢下士,樂善好施,每日孜孜不倦,想把自己變成更出色的人。
世子一笑,總結道:「你欣賞大師和-圖-書父,才為他不平,認為我不該這麼做。如果可以,只怕你早就接過他的任務,下帖挑戰西門吹雪了吧?」
蘇夜道:「你要回去處理紅鞋子?」
葉孤城略一點頭,作為對她的答謝。他也沒露出不快之色,只向公孫大娘看了一眼,目光中頗有詢問的意味。
南海島嶼無數,當然不是只有飛仙島。但葉孤城勢力最強,名氣最大,武功最高。江湖中人提到南海劍客,往往首先想到葉孤城。其他島主在他的光芒襯托下,難免黯淡無光。
她想取得與霍休有關的證據,便選擇加入青衣樓,半是因為方便快捷,半是因為好玩。但要加入幽靈山莊,就沒那麼好玩了。山莊中高手如雲,大多都有點心理問題,做事不可理喻。她武功再高,也不敢說自己能大鬧一場,全身而退。
蘇夜道:「哦?」
葉孤城皺眉道:「認識,此人劍法不錯,最出名的還是水下功夫。若在水中,我一定不是他的對手。可他失蹤了好幾年,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她叮囑公孫大娘,說老刀把子武功深不可測,最好不要在他面前輕舉妄動,更別想順藤摸瓜,將幽靈山莊一網打盡。以陸小鳳之機靈能幹,在山莊卧底那麼長時間,都沒能揭下老刀把子的斗笠,何況其他人呢?
等他說完,她才嘆了口氣,正色道:「你知道么,你真的不該把他拉進來。謀朝篡位、陰謀詭計,應該由我這樣的人來做,而非白雲城主。」
他臉上還帶著笑容,口氣卻很嚴肅,似和-圖-書乎並非在開玩笑。蘇夜嗤的一笑,笑道:「我若不欣賞你,幹嗎要來幫你奪位。你覺得我平時太無聊,沒事可做了嗎?」
世子知道她在追查木道人,並未過分追問。在他看來,木道人也好,石道人也好,只不過是蘇夜為他取來的另外一套富貴。木道人是老刀把子,還是刀把老子,都沒有什麼區別。
南王世子道:「你對我和父王盡心儘力,為了王府的事,屢次冒上很大危險。我無以為報,只想對你做個承諾。」
她理了理袖口,微笑道:「承讓。」
蘇夜淡然道:「這是你們的事,我不便多說。我也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不過,一時糊塗和無可救藥,總還有所區別。」
蘇夜道:「坦白講,我也不知道。也許我會前往武當,拜訪武當掌門與幾位長老。何況,城主與西門莊主的決戰,肯定不會太遠了。我只希望在此期間,不要橫生枝節。」
世子道:「這沒辦法,大師父最合適。任何其他兩個人決戰,都不可能引起江湖震動,萬眾矚目。想要引開大內侍衛的注意力,他是最佳人選。」
幸虧木道人遊戲人間,不像霍休那樣神秘兮兮。她大可直接跟蹤他,無需和他的下屬糾纏。
徒弟對師父說出這種話,自然很不正常。蘇夜卻微微一笑,淡然道:「你可以繼續往下說,我最喜歡聽別人誇我。」
他先評點葉孤城劍法,又評點蘇夜刀法,將兩者相互比較,呱啦呱啦說個不停。蘇夜聽在耳中,覺得他受實力限制,說的並非特別準確,但m.hetubook•com.com已經很不錯。普通江湖人在他這年紀,只怕都看不出刀劍哪裡精妙。
如此一來,南王父子不滿足於藩王之位,想要更進一步,也就沒什麼奇怪的了。如果南王世子只是庸俗之輩,反倒不會有這種想法。
世子彷彿鬆了口氣,神情重新輕鬆起來,悠閑自在地道:「那麼我就實話實說吧,我雖拜你為師,但並沒只把你當師父。你是第一流的女人,也是我所見過的最美的女人。」
公孫大娘嘆道:「不錯,二妹尚未坦白她和金九齡的關係。我想她知道金九齡落網,心裏一定忐忑不安。只怕她事到臨頭,仍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那麼即使我想饒她,也無法向其他姐妹交待。」
夜刀收回時,蘇夜也飛快退開,身法靈動至極,不帶絲毫煙火氣,輕飄飄地落在地上。人落地,夜刀隨即縮進袖中,好像從未出現過。
蘇夜抬頭看他,緩緩道:「很好,我還以為我們相處這麼久,你對我完全不了解呢。」
蘇夜頓時愣住了,沉默了半晌,緩緩道:「你莫非想立白雲城主為皇后?」
她本想說,木道人就是老刀把子,又覺得沒這個必要。無論面對什麼人,只要她覺得沒必要,說話就有所保留。這是她長年來養成的習慣,已經難以改變。
她輕吁口氣,苦笑道:「我曾想取來綵衣,找城主試劍。但看過剛才這一戰,我已經知道不必了。我甚至覺得,我的劍過於繁複變化,反而失去了劍的真諦。」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脫口問道:「我要向你打聽個人,和圖書南海上有位飛魚島主于還,你是否認識?」
葉孤城不再多問,只向蘇夜道:「我即將啟程返回南海,你要不要到白雲城一行?那裡雖沒什麼鮮花異草,卻是個很美麗的地方。」
蘇夜卻道:「最近沒空,等以後再說吧。如果我要去白雲城,自會派人給你送消息。」
公孫大娘道:「這是自然……你知道該怎麼找我,我也知道南王府有聯繫你的方法。如果,如果我發覺幽靈山莊的蹤跡,就會送信給你。」
南王世子很想跟她學刀,因為她從袖中出刀,凌厲絕倫,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蘇夜檢查完他的劍法,認為他沒必要這麼做。武學道理殊途同歸,劍法練到高深處,用刀也不會太困難。他若想學夜刀之凌厲,那她拿劍教他,同樣能夠達到目的。
葉孤城微覺好奇,問道:「你還有什麼事要忙?」
蘇夜笑道:「其實兩人決戰之後,勝者說什麼都不合適。但我喜歡城主的為人,所以就直言不諱吧。你的劍法如同清風白雲,絕妙通神,乃我平生僅見,給了我許多啟示。你輸給我,也許心中不快,但你要知道,我對你非常感激。」
直到她開口說話,廳中冰冷的殺意才漸漸退去。葉孤城面色不變,手上錚的一聲,收劍回鞘。他冷冷看著她,忽然道:「至少這一次的時間,比上一次更長。」
他容貌十分英俊,露出笑容時,更能使人心生好感。常人很容易被他迷惑,覺得他必定是個好人。但蘇夜和他太熟,早就可以無視這一點,只輕輕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