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細雨
第八十七章 好人總是過的很慘

蘇夜道:「我只是想說,世上有很多事並不遵循道理而行。人人都知道,天子應該英明睿智,撫化天下,當今聖上卻是那個樣子。朝中官員應該清廉正直,為民做主,蔡京、童貫等人卻恰好相反。對非常之人,理應用非常手段。而非常手段亦有不同,並非要人淪喪良心做事,所以我才說神侯太保守,我……好了,找到了。」
蘇夜笑道:「不怕,我只怕沒有麻煩。」
他一想到這兩件事,便心生猶豫,遲疑難決。幸虧蘇夜也不是很著急,提過之後,就暫時把這事放下,並未催促他去辦。
蘇夜可以將蠱蟲碎屍萬段,卻怕蟲身毒素進入血液,更加麻煩,只好小心控制那團內息,裹著蠱蟲在血中四處遊走。她對內力的掌控精妙之至,仍花了一炷香時間,才將它移動到皮膚破損處,左手輕按傷口,微一使力,活像麵糰粘住了頭髮,將那氣團抽了出來。
傅府亦早有準備,考慮過戚少商逃走的可能,見找不到他屍體,立刻將他打為亡命天涯的欽命重犯,派了官府中人前去追捕捉拿。蘇夜聽了這消息,先是霍然一驚,臉色微變,然後第二反應便是「原來在這裏等著」。
他不怕受傷,不怕流血,何況這實在算不上流血,只是覺的有些奇怪,因而面露驚訝。
蘇夜右手搭脈,左手微微一動,有一道絲線一樣的勁氣,從她指尖射了出來,在冷血皮膚上碰出一個針尖大小的傷口。
蘇夢枕微微一笑,雙目寒芒一斂,似在垂目沉思,並沒立即回答她。蘇夜笑道:「你慢慢想吧,大不了我自己另找門路和圖書。哼,我醫術雖然不精,只怕還要強過那些得到高人。何況我是女子,進出內宮,也比他們更方便。」
十二連環塢這邊還好處理,蘇夢枕那邊卻不一樣。她從程英那裡回來,又考慮了半個時辰,只覺難以預料,便去玉塔找蘇夢枕,提及此事,想先探探他的反應。
四大名捕與劉獨峰並無交情,平時縱有少許來往,也均出於公事。冷血提及此事,無非是覺得奸相當道,好人難以立足存身,連想要辭官榮養的人,都無法逃過他們的刁難。
冷血不屑地哼了一聲,淡淡道:「拉朋結黨有何好處?只會連累人家而已。普通清流官員本就犯忌,若成了世叔的臂援,立刻會變作蔡黨的眼中釘,自此惹禍上身。倒不如各干各的,更容易自保。」
她不僅聽過虞仙姑、林靈素,也聽過黑光上人。黑光上人好像姓詹,名別墅,深受天子寵信,實際則是一位氣功深不可測的高手。
她本想再加一句,請他帶話給諸葛先生,說宮中后妃公主若有病厄,也可找她進宮看診。但話剛到口邊,她就覺得此事交淺言深,大為不妥。
蘇夜思索良久,覺得此事頗為棘手。為穩妥起見,她當然最好自己出面,以五湖龍王的武功和身份,從千里追殺中救下戚少商。畢竟傅宗書非要殺戚少商不可,想必盡出高手,讓其他人前往,未免不夠妥當。
然而,蘇夢枕再次給了她相當大的意外。他問她,既然如此,想不想助戚少商一臂之力?蘇夜自然給出肯定回答,並著重強調,說十二連環塢也會做出應對。程英將https://m.hetubook.com.com遣塢中精銳,前去協助戚少商逃亡,幫忙解決虎視眈眈的追兵。
冷血不明白她的用意,又愣了一愣,只見她神色凝重,聚精會神,甚至無暇分心說話。傷口處,水滴般的血珠不斷外溢,一滴滴地沿著他手臂流了下來。
蘇夜道:「你要謝,就去謝我師兄吧。冷四爺,你回去之後,請替我向神侯及你三位師兄問好。以後你們若有麻煩,儘管來找我。我對你們的俠聲清名,向來很是敬佩。」
蘇夜一笑,笑道:「這個么,要看你們究竟想達成目的,做成心中想做的事,還是更珍惜自身清譽了。」
她聽完之後,隨即感嘆道:「其實神侯做事,未免太過保守。若我是他,肯定趕緊拉朋結黨,互為奧援,這樣才能和蔡黨相抗。如今神侯勢力比不上蔡京,討人喜歡的本事比不上蔡京,對局勢的掌控力更難相提並論,長此以往,於國事有何好處?」
蘇夢枕又一笑,便說出了真正令她意外的決定。他認為,只要她自己願意,就可以參与這次救援計劃,和十二連環塢的人一起行動,即使明說她受他的命令而來,也沒關係。然後他居然連續強調兩次,要她不必忌憚任何事情,如同任勞任怨那次一樣,想殺人都不敢下手。
冷血皺眉道:「此話何解?」
此外,他調出少許「無發無天」成員,要師無愧、余無語二人同行,受她調派,讓她在外不致孤立無援。
蘇夢枕聽完,並未多說,只笑言了一句,「她們倒也相信你。」
在他心裏,諸葛神侯做不到的事,和圖書別人應該也做不到,所以他本來已想放棄,重回苗寨求助,此時赫然發覺,蘇夜竟然頗有幾分把握。
冷血離開后,只過了不到十天時間,她正在安排針對迷天盟的布置,卻從程英那裡,拿到了連雲寨變亂的消息。在書信抵寨之前,顧惜朝便奉傅宗書之命反叛,殺了幾位忠心耿耿的寨主,逼的戚少商斷臂逃亡,甚至偽造戚少商書信,誘使十二連環塢的總管親赴連雲寨。
米有橋、方應看等人聯合后妃外戚,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勢力,堪與蔡黨抗衡。只不過,他們均非忠君報國之人,各有各的打算,雖能抗衡,卻還是合作多,對抗少。
她不擔心方應看的想法,因為同為盟友,她今日不救戚少商,他日就會不救方應看。只要他沒野心到喪失理智,就該明白這對他有好處。
倘若冷血目力稍差一點,根本看不到她手上拿著什麼。他盯著它看了半天,見它身體向上蜷曲,顯然是只活生生的蟲子,才長出一口氣,誠懇地道:「多謝。」
她與冷血東拉西扯,總算找到蠱蟲所在位置,以細絲般的勁力縛住了它。冷血說話說了半天,險些忘了她在做什麼,一愣之下,才想起這句話是在說蠱蟲,頓時極為驚訝。
劉獨峰自身未必願意這麼做,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怕抵抗幾天,就得乖乖動身。何況他本就想解決幾樁重案,風風光光地退隱,也不見得當真不願意。
蘇夜想法稍嫌異想天開,卻絕非不可能。她學的本就是道家武學,講究無拘無束,道法自然,醫術又極為精湛,連「欺君」都算和*圖*書不上。外加她明麗絕倫,聲音悅耳如瑤琴洞簫,只憑容色,便極易取得皇帝好感。
世間毒物何止萬千種,卻均為死物,無非毒水、毒粉、毒膏、毒霧、毒煙之類。苗疆蠱毒之所以難惹,正因苗人別出心裁,以活物育蠱傷人。蠱蟲進入人身,極為難以察覺。它們通常不過頭髮粗細,寸許長短,輕若無物,唯有武功高絕,才能發現情況不對勁。
另一項不利之處則是,蘇夜以這種身份現身,勢必要面對其他高人的敵意。風雨樓勢力未能擴張入宮,以後有了麻煩,她只能自行解決。
諸葛先生也未必樂意像蔡京那樣,推薦各種高人入宮,以此取悅君王。因此,與其急匆匆向冷血提這事,轉上十八個彎,還不如求助於蘇夢枕。
直至此時,傷口血流速度才稍稍加快,從針刺傷口變成了擦傷。蘇夜俯身一看,旋即從血中拈起一個髮絲般的東西,微笑道:「就是它。」
冷血想了想,冷冷道:「你不怕麻煩?」
蘇夜道:「這又不是什麼機密,朱雀陰兵一現身,只怕天下都知道了。」
劉獨峰的好友尚在天牢,導致局勢被牢牢控制在傅宗書手中。若指令四大名捕前去捉拿,難保沒有因為同情戚少商,陽奉陰違之事。有人質在手,可保劉獨峰不敢耍花樣,為他們賣命出力。
比起他,蘇夜想的卻更深一層,總覺得這是其他壞事的前兆。如果由她來主導,那麼她勢必會把獄中官員當作籌碼,威脅劉獨峰去做某件他不情願的事情。她很想知道壞事的具體內容,但冷血所知有限,只能從別的途徑著手。
道君皇帝性好漁色https://m.hetubook.com.com,宮中有王氏、劉氏諸位寵妃,還經常出宮結識花街柳巷的女子,將此作為生活情趣,樂此不疲。
蘇夜亦笑道:「放著蘇大仙在我眼前,我還當什麼仙姑?師兄,我這話可是當真的。橫豎你有了天子賜你的免死金牌,已無法與朝廷撇清關係,那麼讓我在宮中露臉,對你有百益而無一害,又能和蔡京那邊的變戲法術士抗衡,何樂而不為?」
蘇夢枕對她的提議,並非完全不動心。要知道,想要控制皇帝的想法,就要在身邊安排人手。無論諸葛神侯,還是蔡太師,遇事都要討好米有橋,正因米蒼穹米公公是皇帝最信任的近身宦官。風雨樓若能插上一個深受看重的人,當然有利無害。
蘇夢枕聽了這想法,果真當場看出她的用意,笑道:「你莫非知道虞仙姑當年飽享榮華富貴,也想進宮當個仙姑?」
此話說的自然是劉獨峰。劉獨峰緝捕經驗極為豐富,自身武功又高,身邊隨時帶有高手護衛,護衛也各有絕技。反觀戚少商,不過是個眾叛親離,身受重傷的罪犯而已。有他出手,可保萬無一失。
只可惜天子好色,既是有利之處,又是不利。萬一他像見了王昭君的漢元帝,覺得蘇夜美貌,一心納她入宮,同修道門的合歡術之類,未免後患無窮。
她早已預計過,劉獨峰好友下獄,令他終日面露愁容,定然會有後續風波。但後續風波來的這麼快,也是她未曾預料到的。
他們在皇帝面前上演把戲,時時傳出宮外,讓她也有所耳聞。她聽完之後,只覺這皇帝蠢到難以言喻,恨不得馬上把自己推薦過去,看看能佔到多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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