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細雨
第九十八章 沒想到吧

師妹尚且如此,蘇夢枕的「金風細雨紅袖刀」還用問么?
刀勁森冷凌厲,將他的袖子撕的絲絲縷縷。布條隨勁氣飛揚舞動,看起來十分滑稽。
這一刻,他真不知道她是人是鬼,明明帶著兩個成年男子,輕功竟沒打半點折扣。何況她輕功好也罷,差也罷,文張終究落到了她手裡,成為比顧惜朝更具分量的人質。
蘇夜動作已經夠快,怎奈利箭如雨,密集至極。師無愧大喝一聲,龍行大刀舞出一片刀光,將箭矢砸飛砸斷,卻沒能擋住所有的箭。她無視弓手,躍回箭雨之中,隨意掃了一眼,發覺師無愧竟已中了兩箭。
青羅刀勢如破竹,霸道到難以言喻的地步,先破十九神針,再破「東海水雲袖」。刀氣瞬間長驅直入,寒冷更勝冰雪,把他逼的像個不會武功的小孩子,在寒風中打著寒顫。他眼看青光不住接近,轎中上下,布滿了青瑩瑩的光芒,只得閉上酸痛的雙眼,不再反抗。
只一眨眼的工夫,他身上連中數箭,血如泉涌。奇怪的是,蘇夜內力湧進他奇經八脈,替他凝氣成盾,擋下大部分箭矢。箭頭雖然深深陷入肌膚,卻都刺進了皮糙肉厚的位置,沒有一處致命要害。
更可怕的是,蘇夜落地之後,他們才發現她手裡還拎著顧惜朝。她明知文張用意不善,仍然遵守承諾,將他帶進敵人陣中。她剛到轎前,便順手一拋,將顧惜朝拋向黃金麟,讓他措手不及,大驚之下躍起避開,任憑顧惜朝劃了道弧線,重重摔在地上。
他實在應該拋開架子,不和-圖-書顧身份,從這座舒適威嚴的官轎里鑽出去,親眼觀察蘇夜如何行動。轎簾低垂,護衛簇擁,固然很能凸顯他的尊貴官職,卻使他遇到突髮狀況時,難以隨機應變。
直到這個時候,文張才想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自認必死無疑。他倒也有幾分骨氣,死死咬牙,心想即便被箭射成刺蝟,也不能出聲求饒。
蘇夜人在轎前,恰好堵住了旁人的視線。他們目光再銳利,也難以看到她的出招,更不可能發覺青羅刀的真正實力。
青羅刀一探進來,這頂寬敞的官轎里,馬上充溢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文張不可能將所有希望寄託于區區暗器,怎樣也要臨危一搏。
她行事激烈而果斷,明快而迅捷,絕不拖泥帶水,一旦決定了下一步計劃,就雷厲風行地行動。他跟著她辦事,有點像跟著蘇夢枕,時常感到說不出的爽快。
他驚呼出聲,文張立刻喝令放箭,弓手立刻鬆開弓弦。剎那間,利箭如雨,鋪天蓋地,卻只射向師無愧一人。蘇夜人在弓手身後,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不到這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動作可以這麼快,慶幸之餘,還略微產生了自豪情緒。
以她的內功,將內力築成氣牆,擋開弓箭,並不算多麼困難。但她見師無愧身上鮮血長流,頓時大為恚怒,冷笑一聲,把手中的文張當成盾牌,迎向鋪天蓋地的箭。
文張武功精強,經驗極豐,應變能力更屬於江湖一流。他意識到不對,怎肯坐以待斃,整個人馬上從神態謙和閑逸的文士,變成和圖書了蓄勢待發的獵豹。
刀鋒並未刺進他喉嚨,也沒搠進他胸口。他身上數處大穴同時一麻,全身癱軟,已經被刀上勁力隔空透入,封住了穴道。刀光倏然散盡,一隻溫熱柔軟的手抓住了他手臂,輕輕一帶,帶著他身不由己地衝出轎外。
黃金麟正不知所措,聽了她這句話,想也不想,連忙大叫道:「停手!停手!」
他內功頗為精湛,目力超卓,能夠看清蘇夜的身形動作,正因看清了,反而更加驚恐,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神妙的輕功。
黃金麟尚未想出該說什麼,便見她一手提著文張,一手搭上了師無愧,輕輕一托,以一己之力帶著他們兩人,向遠方疾奔而去,速度竟不稍減。
細針接觸刀勁,表現沒比袖子好上多少,被勁風捲入其中,四散紛飛。這一刀像雷霆閃電,像風起雲湧,就是不像人世間能有的刀法。刀光忽明忽暗,刀勁鋒銳如針,迫向文張面容正中,無孔不入地影響著他的感官。
文張眼睛霎了一霎,因死亡壓力而生的恐懼,在他心底一掠而過。可他根本沒來得及害怕,也沒來得及後悔。
不過,他選擇留下陪伴蘇夜時,並沒想這麼多。蘇夢枕要他們把她平安帶回,他就盡忠職守,即使自己被利箭射成刺蝟,也要保證她的逃生機會。
這句話甫一出口,文張便發現自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他讓弓手放箭,當然是正確選擇,卻錯估了蘇夜的實力。事實上,他和黃金麟已經退到三排弓手背後,用強弓硬弩保護m.hetubook.com.com自己。他們認為,這種防衛最為有效,能夠儘可能阻止敵人接近。但黃金麟一聲驚呼,足以證明蘇夜視弓箭于無物,輕易欺近前方。
轎外圍的人著實不少,只因蘇夜急於制服文張,並未分心驅逐他們,任憑他們在旁倒抽冷氣。直至文張被拖出轎子,才有人恍然大悟,大喝一聲道:「大胆!」
十九神針之下,死過的英雄好漢都遠超十九人了。但它碰上青羅刀,軟弱的就像鏢局趟子手打出的小飛鏢。
那些弓手見文張差點被紮成刺蝟,心下早就有了膽怯之意,擔心被人遷怒,這時聽黃金麟大喊,馬上停止彎弓搭箭的動作,就怕自己收弓慢了,引起兩位官爺的注意。
在他們看來,蘇夜只是用刀挑開了轎簾,半身微微前傾,把文大人扯了出來,除了速度快,好像也沒什麼出奇之處。
霎時間,他差點以為不知不覺中,外面的敵人已經換了人。他寧可相信紅袖神尼親至,也不願意相信蘇夜用的出這等刀法。
這一刀氣勢沉鬱狠烈,后伏無數變化,可見他刀法高明,並非只仗著官職嚇唬別人。然而,刀鋒呼嘯聲未絕,蘇夜已從原地消失。
師無愧真的不願承認,這次跟隨蘇夜出門,他受到了相當大的驚嚇。蘇夜一反溫柔態度,對敵人極其狠辣,動輒下狠手摺磨他們,雖無損毀肢體、血肉橫飛的畫面,感覺到的痛苦卻不下於任何一種酷刑。
事出倉促,文張仍能保持冷靜,在幾乎不可能翻轉的絕境中,以長袖拍在青羅刀的刀身上。袖子一和圖書碰刀鋒,就像碰上了一種極具彈性的東西,當即反卷回來。
細針名為「九天十地,十九神針」,是昔年天下第一大幫「權力幫」的遺物,威力極為可怕。權力幫幫主李沉舟、總管柳隨風死後,這套暗器流落江湖,最後落在文張手裡。文張煞費苦心,將它與鐵笛結合起來,既能呈現他風雅之士的氣質,又令敵手防不勝防。
然而,細針剛剛離開笛孔,于同一時間,轎簾飄拂而起,從外飛進一抹黛青的刀光。準確地說,它更像一道黛青的閃電,無聲無息,又勢挾風雷,給人以極為奇妙的矛盾感覺。
他袖功造詣十分了得,隨身還帶有一支鐵笛。這個時候,他左袖迅速鼓脹,充滿了內家真氣,右手卻執著鐵笛,注入一縷內力。機簧彈開,從鐵笛笛孔中,射出了一蓬快逾閃電的細針。
可刀光來的太快,刀風太過霸道。他鼻端胸口同時一窒,內息流轉不暢,只來得及拂出長袖,試圖攔住直奔喉嚨的刀尖。
黃金麟自馬上躍起,才發現擔心太過,那團巨大的「暗器」是顧惜朝,不由又驚又怒,又覺得沒了臉面。可是,他根本沒有機會反擊,就見蘇夜手中青芒一閃。青羅刀自衣袖裡滑到她手中,以刀代手,輕輕挑開轎簾。
這幫弓手武功平平,多半只練外家硬功,無法與內功爐火純青的高手相比。他們眼前一花,看到一團模糊的絳紅影子晃了晃,如同一朵紅色輕雲,輕而易舉從自己頭上飄過,輕飄飄地落在官轎之前。
他眼睜睜在旁看著,她眼都不眨一下,連續得罪幾和*圖*書位頗有地位的官員,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上。他們威脅她一句,她寧可浪費時間,也要十倍償還。這讓他覺得,她和蘇夢枕果然系出同門。
這樣一來,他再下令放箭,又有多大用處?
黃金麟怔忡間,忽聽蘇夜遙遙傳音,語氣極為愉快,「黃大人,你沒想到吧。若非我只能帶兩個人,今日你也難逃我的毒手。不過下一次,你還能不能這麼好運呢?」
小寒山的紅袖刀法、瞬息千里,全都是名震江湖的絕技,只可惜沒幾個人當面見過。此時,蘇夜陡然發難,身形猶如鬼魅,化作了一陣清風,一股輕煙,在弓手尚未覺察之時,驀地衝天而起,飛鳥般越過他們頭頂,直撲那頂轎子。
箭陣停住,蘇夜的長笑卻延綿不絕,笑聲中,滿是輕蔑和冷酷之情。她聲音清脆動聽,笑起來猶如銀鈴振響,黃鶯鳴囀,長笑時清亮悅耳,能讓人聽的眼前一亮。
黃金麟深知文張的武功底細,但事出突然,不及去想這意味著什麼。他自覺大失顏面,不顧滾在地上的顧惜朝,橫眉怒目,橫刀在手,一刀向她攔腰斬到。
他忍著錐心刺骨的劇痛,勉強一想,立刻明白她不想要自己的命,心頭先是一松,又是一緊,只聽蘇夜長笑道:「還不快停手,真要射死文大人嗎?」
他一聽外面的聲音,就猜到蘇夜近在眼前。這既是壞事,也是好事。他自然而然地認為,在如此接近的距離下,自己以鐵笛機關發難,蘇夜縱使長了三頭六臂,也難以防備。只要一根針打在她身上,就可令她失去反抗能力,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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