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滄海月明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人家的九十歲

因盛名之故,她身上屬於「敵人」的部分已大為淡化,反倒成為值得他們崇敬的對象。尤其她外貌輕盈柔弱,內里卻絕非如此,更容易引起矛盾感,使他們很難產生固化印象。
畢玄顯然正在裏面,除他之外,其他人可無法隔著如此之遠的距離,令她感到不對勁。
拓跋玉一愣,很不情願地承認道:「有,但是……」
幾句寒暄過後,蘇夜笑道:「這次你們前來中原,有多大把握?」
拓跋玉身著皮質背心,聲音陰柔,模樣俊俏,有著些許男女莫辨的意味,以肩頭一對飛撾作為兵器。他師妹淳于薇則嬌俏可人,兩頰生著小雀斑,格外的青春活潑。她腰間插著一把突厥人最常用的腰刀,整個人充滿了野性魅力,一望可知不是中原女子。
寇仲入主洛陽后,榮鳳祥突然消失不見,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包括他美麗非凡的養女榮姣姣。大明尊教覆滅后,徐子陵在極偶然的機會中,見過榮姣姣一次,說她正準備遠赴西域。但榮鳳祥竟就這樣拋下偌大家業,難免讓人覺得可惜。
蘇夜失笑道:「不知道就怪了。如今宋缺遠在嶺南,寧道奇寄情山水,傅采林折返高麗,石之軒已死於非命,最有可能阻擋令師的人就是我。你們做什麼都好,都得等決戰分出勝負。令師取勝后,必然會威震整個天下,中土、西域、南海、高麗四地,再沒有人是他對手。你們說,若你們是他,會放過我嗎?和*圖*書
四人到了外賓館外,同時躍下馬背,將韁繩交給迎上來的軍士。沈落雁低聲言語幾句,示意他們不必跟隨,更不必引導前行,隨即以半個主人的身份,快步走進大門。
這地方本身闊朗軒昂,稍加修繕,氣派竟比往日更甚。榮鳳祥名下地產中,要數它離洛陽中心最近,建築風格最為樸實,頗有北地繁華城市的風貌。蘇夜進門之後,連續走過前院、前廳,這才來到陳設最為鄭重的正廳。正廳靠門的地方,設有一座巨大的山水屏風,使外人無法隨便窺視廳中客人。
門外守衛仍然十分森嚴,與其說為了安全,不如說為了門面。蘇夜抿嘴一笑,繞過屏風,發覺廳中的人遠比廳外的少。這座華麗的大廳之中,居然只坐著寥寥數人。幸好人數少是少,卻無一不盛名遠揚,絕無寒酸清冷的感覺。
她通過跋鋒寒,多少了解了突厥人的行事作風。他們不論武功高低,做事都直來直去,不願費心和人虛與委蛇。跋鋒寒自不必說,可達志、突利、康鞘利等人無不如此。畢玄已將武功練到「真如」之境,更不可能懼怕任何人,從來都是說一不二。
畢玄剛過了九十歲大壽,外表則像三十多歲,無論怎麼看,都看不出他實際是個老人。這個事實再次引起蘇夜的好奇,心想為什麼這些人里,就寧道奇、魯妙子等人外表比較老。
寇仲端坐在北方主位,下首是徐子陵和跋鋒寒。www.hetubook.com.com三人均面帶笑容,連跋鋒寒也不例外。拓跋玉與淳于薇不發一言,突然加快了速度,從蘇夜背後繞出去,徑直走到客座後方,安靜地站在畢玄身後。
人多也好,人少也好,其實沒有太大區別。畢玄正如宋缺,只要有他在場,別人的眼光就像是被粘住了,緊緊粘在他身上。
他的雙眼既冷酷邪異,又神采飛揚,整個人就像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在動靜之間不斷變幻,令人無法捉摸他的精神,只知他體內藏著無窮無盡的力量。
淳于薇怒道:「我們怎會做對師尊這樣不敬的事?你當我們是寇仲那小子嗎,見了賭檯就雙眼發亮?再說,在你和師尊之間,我們必定相信師尊。」
平時,館舍大門封閉不開,待貴客來臨,才從外面調來人手,進行洒掃、清潔等工作。這當然算不上正式,但寇仲還沒到需要迎候外邦使節的地步,只是找個安全地方,用來招待貴賓而已。
她剛出龍頭府大門,便看到久違了的拓跋玉師兄妹。
蘇夜卻沒事人似的,向他們打了聲招呼,飛身上馬。沈落雁緊跟在她身後,平靜自若地打量著這對不速之客。
蘇夜微微一笑,搖頭道:「這樣一來,你們就不如寇仲那小子有趣了啊!」
在這妖異魅力的襯托下,其他幾人立馬被襯成後生小輩,全無爭鋒之力。
蘇夜嘆了口氣,拿出一面小銅鏡,對著它照來照去,整理有點紛碎的頭髮,www.hetubook.com.com將它們整理的整整齊齊。她利用這段理妝時間,在「同樣表現出說一不二的宗師氣質」,和「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兩者間猶豫著,最終因為懶於裝模作樣,決定做一個軟蛋,命府中下人準備馬匹,舉步離開龍頭府。
直到接近離龍頭府五條街遠近,整整佔了半條長街的場館,街上軍士才漸漸多了起來。沿街有數十衛士來往巡邏,看得出這裏不是百姓居住區,而是涉及重要人物的場所。
他們依仗畢玄門下的身份,氣勢洶洶而來,狼狽不堪而歸,本應對蘇夜很有意見。但他們離開中原后,蘇夜名聲一日比一日大,近日更是達到巔峰。
拓跋玉不由一愣,不知她什麼意思。淳于薇搶先反問道:「你知道我們的來意?」
畢玄此舉,確實有點無禮,卻不是沒有好處。別人和他接觸,為他辦事時,他的效率顯然很高,不會出現拖泥帶水的問題。橫豎雙方並非朋友,有禮也好,無禮也好,都沒必要計較。
真要相比的話,在寇仲眼裡,他反而比平常人更值得敬重。
他身披野麻外袍,頭髮紮成烏黑髮亮的髮髻,體魄軒昂完美,雙腿也特別修長。乍然一看,很容易認出他是來自遠方草原的客人,因為他的皮膚是古銅色的,五官清晰挺拔,猶如青銅澆鑄出的人像。
門衛向她行禮,然後大聲通報。然而,就算他們一聲不出,裏面的人也知道她來了。
畢玄開口,聲音深沉柔www.hetubook.com.com和,說的卻是漢語,「你就是寇仲和徐子陵的師父?」
一時之間,她說不清到底是這種對手更容易對付,還是把全身精血氣神收斂到毛孔中,變的比石頭還不惹人注意的容易。她唯一清楚的是,畢玄毫無收斂之意,正用精神力量掃視每一個接近他的人。
蘇夜輕夾馬腹,催促它加快速度,同時笑道:「這不就得了,偏偏你廢話這麼多。對了,你們師門有否開個賭局,賭我贏還是令師贏?」
他們兩人均見過蘇夜,懾於她神鬼莫測的武功,一見她出門,立刻流露出幾分忌憚。這是下意識的舉動,待拓跋玉覺得不妥,換上一臉客氣恭敬的表情時,已經太晚了。
畢玄這等人物,即使身無片職,也是貴賓中的貴賓。他地位不僅與傅采林相仿,此行扮演的角色亦差不多,身後隱隱約約現出東突厥頡利可汗的影子,又因為身份特殊,不必像真正的使節那樣約束自己。
忽然間,畢玄唇角上揚,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沈落雁正對著他,頓時微微一震,清醒過來,才發現這絲笑意的對象是蘇夜,並不是她。
畢玄乃突厥不敗的戰神,難怪淳于薇對他懷有如此強烈的信心。所謂賭局,僅是她閑著沒事開的玩笑。但她真心實意地認為,這一戰與過往數次決戰一樣,在交手之前,無人可以斷定結果,所以賭一賭也無妨。
拓跋玉冷冷道:「那也說不準,師尊早已超越凡俗慾望的限制。虛名虛利,求來做什和圖書麼?何況當世英雄中,又有誰比師尊的名氣更盛?」
通常而言,蘇夜本人才是像大海的那一個。她運刀時,常將對手拋進數不清的接續攻擊里,令對方暈頭轉向,好像被扔進了刮著暴風驟雨的洶湧海浪。但在平時,她給人的感覺可沒有畢玄這麼恐怖。這是兩人功法的差別,也是性格使然。
沈落雁跟隨蘇夜以來,見過不少超卓的英雄人物,仍不能免俗,心驚於畢玄的懾人力量,不知不覺間看的入了迷,險些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十八驃騎的馬已被牽到馬舍,悉心照顧。他們的人則在外賓館里,不知是不是站在畢玄背後,為他烘托武尊的氣勢。總而言之,外賓館仍是牆高門厚,威嚴莊重,門口沒有半個閑人,與往常並無區別。
畢玄不僅體格完美,容貌也是完美,彷彿神魔再世,佔盡大自然的曠野之氣。像他們這等武學大宗師,容貌美醜均屬小事,只憑魅力,就可以讓人一見難忘。但他英俊的實在過了分,竟達到驚心動魄的程度。別人見到他時,多半不是折腰於他的絕世神功下,就是因為他的外貌氣質而心生驚悸。
蘇夜笑道:「這麼說,難道令師沒有和我動手的打算?」
館舍外表未變,內里的人則大為不同。蘇夜剛踏上這條街,就若有所覺,下意識一勒韁繩,向館舍內部望了過去。
她和沈落雁各騎駿馬,走在偏前的地方。另外兩人一左一右,散在她們兩旁。雙方都沒帶其他隨從,也許是覺得沒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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