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寒山
第二百八十五章 如果內奸素質不夠高

王創魁看了看她,猶猶豫豫地道:「太師不知此事,一切全由相爺做主。我們三個幫相爺的忙,太師始終不知情。」
可惜他地位低微,武功算不得怎樣出色,在高官面前,從來沒有商量討論的份兒。他所透露的信息,大多是傅宗書親口所言,或者他私下揣摩出的內容。
師父死了,師父的獨生愛子也死了。除了他之外,又有何人能繼承黨魁的位置?等他成為新的黨魁,有傅宗書在幕後扶持,不愁青雲直上,從此打響他的名號。
如果不是劉全我,那就是剛剛被她打了人體水漂的張步雷。單看他想拔刀反抗,又怕被人亂刀砍死的模樣,就知道這個人已經萎靡不振。
張步雷點了點頭,絕不像有任何意見。劉全我卻道:「慢著,蘇姑娘,我們實話實說,你就放我們走人?」
王創魁冷冷道:「劉兄,張兄,事已至此,為這小子送命可不值得。這事出了意外,也不是咱們兄弟的責任,回頭相爺知道,須怪不到咱們頭上。你們若沒意見,我王某人就說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階段,仍有可能挽回。可交手聲太響亮,驚動了銀盛雪,引的他追了出來,耽擱不少時間。待蘇夜一行人出現,計劃徹底宣告破產。世上不存在任何借口,能夠彌補這件事裏面的無數漏洞。
更糟的事情還在後面。趙天容發覺他鬼祟行動,往衣箱里偷偷塞一個紙包,自然大起疑心。此時內奸別無選擇,必須殺人滅口。他武功不高,無法www.hetubook.com.com將趙天容格殺當場,無奈之下把人逼出後門,交給後門小巷處的援軍處理。
他們這麼快就鬆了口,說明確實與下毒一事有關。花枯發看看酒瓮,想想即將入席的賓客,心中重新湧起后怕之情。但他最恨的不是他們,而是埋伏于發黨中的內奸。
這幫人將她牽扯在內,無論有心無心,都只能怨自己運氣太差。
屈服的第一人竟是王創魁。花枯發手抓到張步雷臂膀上,還沒拉扯,他立刻喝道:「等一等!」
她發問,正好給了人家提示。王創魁重重嘆氣,嘆道:「話說在前頭,我們僅是奉命行事,並非真心與發夢二黨里的英雄好漢作對。」
不過,太師府耳目眾多,手眼通天,幾乎買走了所有肯做走狗的人,使他找不到出價機會。
蘇夜不假思索地道:「自然如此,如今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我還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況且你們吐露實情,我卻殺了你們,以後誰肯對我說真話呢?」
今日之事,明顯在中途發生意外,脫離所有人的掌控,使劉全我絞盡腦汁,就是想不出一個好答案。她不信他們有此急智,能靠眼神交流編造故事。如果花枯發問不出,她就拿出生死符,或者三屍腦神丹,勸他們識時務者為俊傑。不久前,她剛學到了七針制神,也可以在他們身上試試。
這計劃既狠毒,又有效。他們準備利用買通的卧底,往八酩酒里投毒,毒死花枯發父子兩人。這和-圖-書對父子一死,黨魁之位就會落在卧底手中。
失誤一次,尚可說非戰之罪,把責任推到運氣頭上。第二次卻著實不該,因為這表示,他既不了解師弟,亦缺乏隨機應變的本事,更沒有敏銳細緻的觀察力。
蘇夜猜人想法,又一次猜個正中。最近一年來,蔡京抓緊機會,不停收買武林門派,許以重酬,往身邊安排死士高手。傅宗書看在眼裡,急在心裏,極端不甘心只作一個蔡黨傀儡,亦想搜羅親近自己的勢力。
她做事講求效率,面對這些無甚實權的走狗時,通常不願浪費時間。方才,她從身邊的溫柔,到最不成器的發黨弟子蔡追貓,陸續看了一圈,終究把任務交給了花枯發。
劉全我並未放心,緊接一句道:「這裏的所有人,都同意嗎?」
趙天容與花枯發不睦,常常惹師父生氣,被師父責罵,就成了他們選中的替罪羊。一旦花枯發喪命酒席,出席弟子肯定懷疑發黨中出現叛徒,從而展開全府大搜索。
然而,他們找的內奸實在素質堪憂,連續出現兩次失誤。花晴洲把八酩酒拿給蘇夜,希望她對他另眼相看,是第一次。他偷偷進房間藏匿毒藥,碰上從外回來的趙天容,是第二次。
也許他知道,人證物證俱在,趙天容過幾天就能蘇醒,辯駁毫無用處。也許他終究有著羞恥心,知道這種事情是江湖中人最忌憚的惡行之一,羞愧得不敢抬頭。
溫柔柳眉一豎,奇道:「居然不是蔡京?」
和_圖_書他耐著性子找人,尋找良久,始終不得要領,便打起發夢二黨的主意。他希望花枯發、溫夢成兩人死去,換上年輕、好收買、容易控制的新一代黨魁。新黨魁表面是俠客,實際為他做事,也就相當於他控制了市井裡的好漢。
花枯發吁出一口氣。這口氣,像是從他心底吐出來的。他一字一頓地問道:「為什麼是你?我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還是你的師弟師妹們得罪了你,我被蒙在鼓裡?」
宴客正廳里鴉雀無聲,連溫柔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這位鏢局王會說出何等驚人言語。
想在地窖中下毒,談何容易。花枯發隨時都在宅子里,要瞞過他耳目,亦非常人可以做到。此事牽扯到三名弟子,其中起碼有一人脫不開干係。他厭恨劉全我等人,但是,若能找出內奸,暫時放過他們也無所謂。
蘇夜絕非虛言恫嚇。
蘇夜十分意外,挑眉笑道:「哦?王局主有什麼話說?」
花枯發一愣,眼珠子轉了幾圈,似乎很滿意這個提議,拱手道:「好主意!」
因此,蘇夜望向他,他沉著地點了點頭,隨即罵道:「他奶奶的,我自己家裡出了內鬼,哪有心思計較你們?你們答完話,就可以滾了,還留在這裏礙眼嗎?」
他一邊沉聲說著,一邊自椅上站起,走向灰溜溜站在一旁的三個人。怪異的是,劉、張、王尚未怎樣,張順泰頭上的汗流得愈發猛烈,連稍遠些的弟子都察覺不對,屢屢看他,不知大師兄為何緊張過度。
王創www.hetubook•com•com魁長於棍法,並不精通述說故事,呃了幾聲,彷彿突然失去了說話能力。蘇夜不看他,只盯著張順泰,隨意笑道:「你不知從何說起?那就先說奉誰人命令,找誰在酒中下毒,為什麼偏偏選今天動手?」
蘇夜一直認為,三人之中,倘若有人率先屈服,必為劉全我無疑。他們風派名聲掃地,可不是別人污衊,而是來自他們見風使舵的德行。劉全我身為掌門,挑選風頭的能力肯定強於別的門人。何況,他對她畏懼最深,有退讓歷史在先,再退一次也不足為奇。
一件事只要著手去做,剩下的步驟就容易的多。一個秘密只要隻言片語出口,後面的內容就如水庫泄洪,一發不可收拾。王創魁打算出賣那個內奸,正在出賣傅宗書,當然不介意多說兩句。
王創魁見他陰森森不近人情,不敢亂拍馬屁,趕忙正色道:「下命令的是傅宗書,傅相爺。他老人家全程做主,悉心謀划,意欲使發黨改朝換代,換個新黨魁上去。這樣一來,他可以輕鬆控制你們,插手市井中的事。」
花枯發未曾注意他,只不屑地笑了笑,伸手去拿張步雷的穴道,欲將他扯向自己。張步雷彷彿失去了反抗能力,依靠本能後退一步,退往劉全我身後。
花枯發的大弟子,「擲海神叉」張順泰,正篩糠般抖動著。汗水流的更多了,如同漫過溝壑的水流,不住淌落,看上去竟可憐多於可恨。他面如土色,低垂著頭,自始而終不發一言,甚至未替自己辯駁。
和-圖-書只要從趙天容房裡搜出毒藥,他便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新黨魁將當場大怒,親手清理門戶,在其他師兄弟的擁護下,理直氣壯地即位。
可她想錯了。
他有了想法,當即付諸實施,喚來對他卑躬屈膝,不知怎麼討好他才好的龍八太爺。龍八太爺得令,又找上積極靠攏相府的劉全有、王創魁、張步雷,命他們遵照計劃行事。
蘇夜既覺驚心動魄,又忍不住想笑。她穩穩坐在原處,笑道:「好么,相爺真是胸懷大志,運籌帷幄,令人佩服得五體投地。如今出現這種局面,不知他老人家料到了沒有?他收買內奸卧底,何妨買個膽氣大些的?一出事就把你們坑在裏面,真是不幸啊。」
蘇夜心中已有定論,見他吞吐著難以啟齒,終於生出興趣,微笑道:「你從頭開始說,慢慢說。怎的傅宗書越過蔡京,自作主張?是否他在相位上坐久了,不願聽令行事,想自立門戶?」
這時候,內奸正在製造第三次失誤,但這不能怪他。任何人在滔天恨意圍繞下,都會有些緊張。而人一緊張,就容易出汗。
蘇夜聽得十分認真,同時在想,如果花枯發是動畫片里的角色,這時應該氣的毛髮根根倒豎,頭上噴出汽笛聲才對。他聽的越多,神色就越陰沉可怕,聽到最後,眼中怒火如有實質,噴向就在附近的門中叛徒。
劉全我終於徹底鬆了口氣,朝王創魁點頭示意。花枯發亦鬆開張步雷,一步步退後,狠狠瞪著他們。
花枯發冷笑道:「你說老夫會不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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