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驚夢
第四百三十四章 求交配

大約五六分鐘后,她見到了許天衣。
忽然之間,蘇夜眼裡現出火焰般的懾人光芒,好像心裏有團火燒起來,一口氣燒到了眼睛。火在燒,敵意和戰意也在燒。這絕非針對他,而是針對他背後的人。
這其實是「我們好相配」的變種版本,被他擺事實講道理,聽起來尤為可信。蘇夜眸光轉深,不再展露情緒波動,徹底掩蓋住心中想法。
許天衣一直被她軟禁著。準確地說,這種軟禁一半屬於強制,一半屬於必須。
他邁出正堂大門的一瞬間,蘇夜眼神陡然意味深長。她往旁邊一倚,變回肘尖抵住扶手,托腮沉思的姿勢。
蘇夜嘴角稍微上挑,像是要笑,可笑容格外清淺冷酷,「我說的話,哪一個字你不明白?我的事已辦完,不需要繼續留著你。和長空幫、梅醒非相關的往事,英妹也已解說給你聽,相信你可以分辨真假。你愛告訴誰,儘管告訴去吧。如今白愁飛和天下第七都死了,而我即將放走梁何。倘若有人意猶未盡,你就叫他們去找這個姓梁的。」
這話一出,蘇夜頓時驚呆了。
許天衣只得又說一次,「請講。」
但,蘇夜看著他時,表情相當奇特,有種輕淡的冷漠,還有種奇異的親切。
方應看笑道:和_圖_書「你莫非忘了,你還不是龍王時,我便開始追求你了,足以見得我發自內心地喜歡你,欣賞你。何況,你有大志,有才幹,武功與心氣俱高,如同……如同我點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同路人。即便我們之間,全然不存在利益關聯,我也不會停止追求。」
蘇夜事先下令,嚴禁他走出那個院子。然而,就算她鬆口放人,他也沒辦法走出太遠。
良久,蘇夜才微微一笑,慢條斯理道:「沒有這個必要。」
許天衣一愣。
事發當天以來,這是他們的首次見面。他了解過她的身份,極其驚訝,卻沒有不肯相信的意思,沉默地接受了這一事實。相比之下,他更好奇她為何不肯放他走,而非她有過什麼奇遇,為何可以成功建立十二連環塢,並使它迅速崛起。
他從不同情憐憫別人,從不感同身受。在他眼裡,人只有可以利用和不可以的差別,大可不必建立情感聯繫。
事實上,哪怕不牽扯他生命里的女人,只看其他人物,她也不敢真心對待他。
他為人似有孟嘗君之風,十分禮賢下士,客氣謙和,常被人比作戰國時期的公子。但他本質極其自私,沒可能與第二個人共享權柄。
許天衣不明所以,奇道:「和_圖_書什麼?」
許天衣一愣再愣,直覺她心情不好,且找不到插嘴機會,只能苦笑道:「請講。」
她說得很慢,很認真,接近於一字一頓,顯然經過了深思熟慮。說完后,她不假思索,伸手向外一指,笑道:「你去吧。下次再見面,我們便是敵人了。」
她稍微展望一下未來,覺得和他在一起,並不完全是壞事。兩人聯手合作之後,必然見神殺神,見佛殺佛,毀掉一切敢攔路的人。換句話說,她的日子會十分爽快,異乎尋常的容易,也異乎尋常的風光。
方應看盯著這兩個圓,就像盯著兩口深不可測的井。井裡正在發生什麼事,他是看不到的。他只能猜,猜龍王是否心如枯井,任他在井畔照來照去,偏偏留不下倒影。她是個不可捉摸的人,做蘇夢枕師妹時如此,做五湖龍王時變本加厲,令人驚疑不定又無力確認。
然後他站起身,改用公事公辦的口吻,「你這幾天一定忙得很,我走了。若你有事,儘管叫人送信給我。」
她溫柔地笑笑,一邊思索,一邊柔聲道:「你……你去跟他說,我準備對付六分半堂,直到他們再也無力翻身。請他儘早帶著他的人馬,傾巢出動,來京城幫助他的老朋友,和他老www.hetubook.com.com友的千金愛女。我就在這裏等他,盼他別讓我失望。」
方應看趕緊剖明心跡,笑道:「你懷疑這是基於利益的提議?」
蘇夜問:「你要回洛陽嗎?」
他真的討厭這種感覺,但相對的,這也很容易使他興奮。
他傷的太重,而且是先天真氣無力修復的外傷。程靈素為他止血敷藥,清理縫合創口,保住他的性命。他清醒之後,仍未脫離危險,被迫躺在床上,看著床頂,乖乖養胸口的那個血洞。
「你托英妹向我道謝,謝我的救命之恩,」她緩緩嘆了口氣,旋即又說,「這倒用不著。但我這裡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蘇夜重複一遍,口氣卻變的很冷,「溫師妹還在金風細雨樓。她很安全,有人照顧保護她。你可以放心,也可以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已經把事情想清楚,便動彈了一下,隨口招呼一聲,叫進外面的白虎堂守衛,讓他們去請程英。程英以為她有事吩咐,急忙過來,結果發現她不是找她,而是要她去總舵後園,把許天衣帶到這裏。
許天衣點頭,答道:「我必須回去,向師父如實稟告血案詳情。」
她是紅袖神尼的二徒弟,溫柔的二師姊。他是溫晚的徒弟兼得力助手,照顧和_圖_書溫柔的異姓兄長。有了這重關係,他們算不上純粹的陌生人。
以關七為例,方應看是方歌吟的義子,得方歌吟真傳。方歌吟曾經驅使過的江湖幫派,全都誠心敬意地承認他是繼承人。因此,他必然知道小白隨方歌吟夫婦而去,以及小白和關七的往事。但他自始而終,把嘴閉得像一隻遇見敵人的蚌,滴水也不肯漏,反倒幾次試圖利用關七。
如果她貪圖一時的爽快,真的當了什麼「侯夫人」,給他等同於五湖龍王的權力地位,令他能夠號令十二連環塢,那麼風光過後,她應該就是下一個無夢女。最多,他害她的時候,比害無夢女多用點心思而已。
他當然猜不出,她一下想起了天衣居士和神針婆婆,多指頭陀和老林和尚,以及自在門裡斬不斷理還亂的恩怨。他面對她,是真真正正的無話可說,只能狐疑地瞥向程英,卻見程英心事重重,徑直坐到一旁,並無向他解釋的意思。
她之所以囚禁他,是為了防止秘密外泄。在白愁飛死前,她不希望任何人得悉血案真相。到了現在,一切都沒關係了。她會放他走,也會讓梁何趕緊離開。梁何的舊日好友孫魚,倒是可以留在十二連環塢,直到不想幹了的那天。
然而,蘇夜本就對他缺乏足夠好m.hetubook.com.com感,再想想斷掉一隻手的無夢女,跳樓逃走的雷媚,印象立即壞上加壞,別說答應了,甚至不願費心考慮。
何況,她向來警惕捷徑,擔心它們通往萬丈懸崖,寧可選取麻煩一點,卻安全一點的道路。方應看拿好處誘惑白愁飛,或者可以產生效果,用來誘惑她,只能說選錯了目標。
方應看像是足夠滿意,語氣之中,透出說不盡的溫柔體貼。他低聲道:「沒問題,你儘管想。無論你什麼時候給我答覆,我都會很高興。」
蘇夜持續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似乎把他當作某個新奇的玩意兒,研究了好一陣,才開口說話,說道:「溫師妹沒事。」
這個前景,正是方應看有膽量突然提議的原因。他知道它深具誘惑力,是一條通往「大志」的捷徑。他都不必多加解釋,她便明白他的意思。
想到這裏,她冷笑不止,面上卻絲毫不顯,古井不波地道:「很好,讓我再想想吧。」
蘇夜道:「難道不是?」
蘇夜笑道:「好,那你替我帶幾句口信。」
她整晚都有意無意,讓別人目瞪口呆,此時終於輪到了她自己。她發傻、發愣、發獃,雙眼猶如凝固了的黑水銀,射出異樣光芒,卻一動不動,連瞳孔都停止收縮,變成兩個半徑固定的,又小又黑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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