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驚夢
第四百三十八章 大哥我中毒了

因此,眾人眼看它元氣大傷,又受十二連環塢聲威所懾,難免良禽擇木而棲。即使不在明面上改換枝頭,也與連環塢暗通款曲,不再一心一意忠誠于雷損。
王小石退出去了,所以他沒看到,他所敬佩尊重的大哥,在床上縮的像個蝦仁。雷損曾當眾弓腰縮背,露出老態,蘇夢枕則是一種病弱的姿態。當他們一反常態,身體狀況不太對勁時,通常表示,他們正承受著極端的痛苦。
她每天都好奇雷損的心思,猜測他何時鬆口,主動送信給蘇夢枕,要求他完成這樁定好的婚事。但是,這方面情報一片空白,似乎雷損無意,蘇夢枕也一樣無意。她數著日子等候,沒能等到他們,倒等來了許久未見的「捕神」劉獨峰。
劉獨峰的手,又一次去摸頜下鬍鬚。六仆分立在他身後,好奇地注視蘇夜,無疑是在分辨她和過去有多少不同。劉獨峰摸了半天鬍子,陡然之間,神色高深莫測,語氣意味深長,緩緩道:「聖上要見你。」
蘇夢枕笑道:「已經沒有其他可能。」
江湖、朝廷里的所有大人物,均未想到她是五湖龍王。於是他們和他一樣,吃了一驚,瞬間陷入被動局面。他都不用費心去想,便可想出他們怎樣互通聲氣,怎樣碰頭討論,怎樣秘密謀划,試圖找出殺死她的方法。
這位平凡之人潔癖不改,照樣能不觸地就不觸地,能不摸東西就不摸https://m.hetubook.com.com東西。軟轎一直抬進總舵大堂,擺放在座椅位置。然後六仆扳動機關,收回扶手,讓它變成一張看似普通的木椅。劉獨峰全程端坐椅上,氣定神閑,容貌毫無改變,連皺紋都不曾多上一條。
蘇夜收買六分半堂附屬時,堂內只剩兩位身份不明的元老供奉、大堂主狄飛驚、三堂主雷媚,以及一些武功並無驚人之處的其他堂主。其聲勢在一夜之間,跌落了起碼一半。
面對這樣的結果,蘇夜自然非常滿意。
五湖龍王越不可一世,蘇夢枕心裏越難受。他正默默忍受,忽聽房門再次被人打開。剛才去燒葯枕的王小石,急匆匆走了進來。
蘇夢枕吐血,是因為受了刺|激。他受了刺|激,是因為蘇夜此舉十分刻薄。
蘇夢枕聽他說完,喉頭登時又是一甜,險些再吐一口血。他強行忍住,淡然道:「那大概是毒手藥王的傑作。」
蘇夜並不驚奇,秀眉揚了一揚,淡淡道:「鑒於米公公、蔡太師、傅丞相、梁太傅這些人,都已明白我是誰。我想,時候也該到了。」
可惜,京中枉稱卧虎藏龍,卻沒幾頭虎、幾條龍有資格做她對手。像司空殘廢那種人,平日里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卻被她嚇的望風而逃,到死不敢招惹她的部屬。
京城以外,南北各地,六分半堂的各處分堂亦接二連三遇襲。蘇夜軟硬兼https://m•hetubook•com.com施,威逼利誘,下狠手拔除棘手的釘子,也派人收買與六分半堂交好的商鋪、鏢局、農莊、布莊,同時放出雷損失去武功的消息。
到了這時,除非諸葛神侯親自出手,或者方歌吟進京除害,其他人只能絞盡腦汁,等候一個可能永不會來的機會。
蘇夢枕笑了笑,再度搖頭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之前,蘇夜擔心他學方應看,也來一句「你利用了我」。好在劉獨峰自恃身份,不至於當面吐露埋怨的言語。他說話之時,感嘆多,嚴厲少,有種歷經滄桑的深沉味道。問都不用問,他也因為她的真實身份,既驚訝又懷疑,從而難以自制地流露感情。
蘇夢枕緩緩搖頭,解釋道:「這並非是為了害我。她想殺我的話,我早已死了。」
她一定有過許多奇異經歷,見過許多前輩高人。但他沉思時忽然發現,他對類似事情毫無興趣。他所關心的,永遠都只是她這個人。
由此可見,他只是個看人下菜碟的平凡之人。
直到最近,兩者身份合二為一,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從兩年前開始,五湖龍王已打定主意,先用絕世神功驅走瘋了的關七,佔據迷天盟的殘存地盤,再集中精力對付六分半堂,慢慢削弱它的實力。
蘇夜笑道:「武功練到我這個地步,再謹小慎微地辦事,豈非惹人笑話?」
蘇夢枕一驚,失聲道:「https://m.hetubook.com.com什麼?」
然而,這隻是白日做夢。到這一刻,就連他和雷純的婚約,也比他和蘇夜更有可能。
他還想,她明知雷媚是郭東神,卻準備殺了她,令風雨樓再次損兵折將。
對蘇夜而言,能做的事並不太多。她忙著擴張地盤,接納新近投靠她的人,偶爾收到手下騷擾六分半堂的消息,便看完後放到一邊。她當然不會攻擊金風細雨樓。從一開始起,她就刻意把蘇夢枕和雷損區別對待。何況,十二連環塢人手畢竟有限。起初的混亂結束之後,她必須把主要心思放到六分半堂,不斷逼迫雷損,使他想辦法自保。
王小石遲疑道:「是這樣嗎?但……」
他揉著鼻子,彷彿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悶聲道:「大哥,我中毒了。」
她這麼做,無非是佔盡上風,向他刻意展示優勢,並嘲笑他竟敢送人到她那裡卧底。從一開始,她就洞若觀火,一言不發地等待這一天。雖然他咎由自取,但她也是無情至極。他不由自主想,自己曾有多少舉動,在她眼裡都是笑話。
這麼一會兒沒見,王小石臉色竟變的很難看,說話也瓮聲瓮氣,好像著了涼,鼻子堵塞了似的。用「哭喪臉」形容他,顯然不太妥當。但他情緒的確不好,勉強咧一下嘴,只咧出了一個無奈的苦笑。
她一聽他來了,驚訝之餘亦有感慨。在那個沒有她的世界里,顧惜朝依然遵照傅宗書的指www•hetubook•com.com示,進入連雲寨卧底,差點毀掉了戚少商。劉獨峰也依然參与此事,試圖調查被皇帝深深忌憚的驚天秘密。
他沒變,蘇夜倒是變的太多了。他眯起眼睛,仔細觀察她一會兒,沉吟良久,才沉聲道:「你膽子當真不小。」
王小石按照他的吩咐,特意找了個無人光顧的僻靜角落,偷偷燒掉蘇夜送他的葯枕。然而,火光方起,火中立即冒出黑色濃煙。濃煙散發苦味,且愈來愈濃。王小石一聞便知不妙,急忙閉氣,並迅速撲熄火苗。
他又驚又怒,險些以為葯枕是害人的東西,想起蘇夜曾儘力醫治蘇夢枕,才怒火稍息,將葯枕殘骸盛在布囊當中,準備送給樹大夫檢驗。
其中僅雷恨一人,死於王小石刺殺期間,從牆后刺來的一柄木劍。其餘的要麼被五湖龍王殺死,要麼死在蘇夢枕師妹手裡。
然而,他的手下之一被九幽神君控制,猝然暗算了他,令他命喪當場,再也未能返回京城。換句話說,若非她橫插一腳,劉獨峰可能已是個死人。
王小石抽動鼻子,想了想,堅持問道:「但毒手藥王確實是她的人?」
這些想法讓他難過,覺得自己滑稽可笑。更要命的是,他居然仍在思念她,懷念身邊有她出沒的日子。假如她願意回來,那他問都不會問,將直接點頭答應,不再計較以前的事。
不知為什麼,他神色異常冷靜。王小石卻從他語氣中,聽出了慘淡的凄涼。他明和圖書知他不好受,卻無計可施,只得岔開話題,問道:「那她打算做什麼?」
即使白愁飛沒提醒他,他也常常琢磨蘇夜和龍王的聯繫。他本以為,她最多是龍王之女,被龍王從小寒山帶去東海,又帶到江南。誰能想到,她竟會是龍王本人。
他吸了兩口煙,鼻腔像被人用針扎了兩下,嚇的他趕緊運功驅毒。當時,他鼻涕流個不住,毒質全從鼻中排出。可驅毒過後,他鼻內持續發炎腫脹,導致說話發悶,一聽就能聽出來。
她很高興他沒有死,因為他生還之後,幫過她不少忙。何況,他似乎想通了一些問題,暫時收起掛冠歸隱的心思,繼續履行六扇門名捕的職責。他從中牽線搭橋,幫她結識出門尋歡的皇帝后,便去了外地辦案,擺出遠離是非之地的模樣。
如果說,只有雷損一人身受重傷,那還能勉強支撐。但蘇夜進京過後,雷滾、雷恨、雷怖、雷動天等雷姓子弟陸續身亡,鄧蒼生、任鬼神、吳其榮等聘請而來的客卿亦難逃一死。
他說了幾句話,心情已然鎮定如昔,平靜地說:「你不必擔心。如今,只要我們按兵不動,她就不會再對樓子下手。」
今天他忽然過來,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蘇夜樂於見他登門拜訪。只不過,她做人家師妹的時候,劉獨峰通常只派一個手下,把她叫去劉府。現在她成了龍王,劉獨峰便不再擺這個架子,叫身邊六仆用抬轎抬著他,晃晃悠悠地來到十二連環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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