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沒有餘地的會談(下)

人們不知道它是怎麼進入河道的,可是都很清楚這台大型機械來者不善。它往南岸移動的過程中,上方三條黑色觸手在不停晃動,中央六邊形的結晶體發出深紅色脈衝光,看起來像在進行充能,而觸手上沾染的水珠正以極快速度變成水蒸氣。
「道歉的話就不必了,這種事追究對錯沒有任何意義。」唐方擺擺手打斷對方的話:「我可以協助你們平復星盟社會的動蕩,不過要看你們能不能接受我的條件。」
白色的浪花足足濺起10多米高,水滴反射著杜馬1與杜馬2的光芒,擴散出一輪銀輝。然而正是在這輪銀輝中,一道黑影撞破細碎的浪花,帶著巨大的水霧與濕氣從河底鑽出,無數道水流瀑布般落下,驚擾了河水的平靜。
「我知道你的實力很強,可是這樣的大話說出來除了敗壞你自己的名聲,不會帶來任何益處。年輕人,你的憤怒我很理解,不過憤怒並不能夠解決問題,為人處世需要冷靜與理智。」
亞當·奧利佛不讓保護自己的特工進入場館,他們只能在外圍一些隱蔽地點執行守衛工作。三足機械怪出現的很快,就算第一時間聚起人手進行攻擊,可還是沒能阻止它的第一次攻擊,令總統先生與那些大人物陷入危難。
第一道激光切開唐方所在的會議廳,連堤岸與場館間植滿綠草的緩衝區也受到牽連,掃射軌跡左右一片狼藉,綠地變成了焦土,有些地方還在往外冒煙。
「有情懷的商人嗎?」唐方苦笑著搖搖頭,從座位上站起身,看起來是要離開會議室。就像開始說的那樣,一刻也不想多看他們這些人的臉。
「我不得不承認你很出色,不對,應該說是一個有情懷的商人。」
就像印證總統先生心裏的想法,被水模糊的窗戶外面晃過一道黑影,然後有一道非常明亮的紅光閃現。
當初唐方奪得迪拉爾恆星系統m.hetubook.com.com的控制權是因為那片地區已經被啟明星葯業租賃,比爾博姆把它轉讓給晨星鑄造是一種商業行為,不管私底下有沒有利益交換與政治博弈,起碼對於星盟人民而言,符合這個國家的法律。
那個大傢伙真的很大,如果算上水裡的部分足有十六七米高,宛如一座黑紅兩色的樓房矗立在接近南岸的地方。它有三條巨大的腿足,正在往南岸一步一步邁進,河面騰起的水柱落在堤岸後面的草地上,像下了一場大雨。
湯姆林森·達勒、魯元魁、佩吉·加索爾、雷斯·艾迪南幾人同樣是第一次坐到唐方對面,可以近距離打量這個在希倫貝爾大區掀起一系列風暴的傳奇人物。
這時VIVI的聲音打破會議廳的平靜:「它來了……它朝我們這裏來了,快……快跑。」
凱莉尼亞拉起芙蕾雅的手奔向唐方所立位置,後面亞當·奧利佛大聲說道:「沒有時間解釋了,大家先離開這裏……雷斯,立刻通知薩德爾,不管用什麼手段,馬上把那個東西給我摧毀,決不能讓它登岸。」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魯元魁陰著臉說道,然後又看到唐方充滿仇恨的面龐,呆了一下,慌忙辯解道:「這不關我們的事,真的……」
就像電視上的形象一樣,沒有巨人的身高,沒有明星的嬌嫩,也談不上鐵血軍人特有的剛毅,而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年輕人。然而這種平凡落在他們眼裡卻變成另一個詞彙。是的,是「內斂」,它不同於低調,只有擁有智慧的人才知道怎樣做到內斂。
唐方突然停下腳步,扭頭看向對面坐的亞當·奧利佛等人,目光里充滿掩飾不住的憤怒。
他不說話,凱莉尼亞也不說話,艾琳娜自然更不知道怎麼開口。
場館西方響起一陣槍聲,有不刺眼的火星在三足機械的精鋼外殼散落www.hetubook.com.com,可是這並不能給它帶去實質性傷害,只不過擦出一道道划痕,弄亂了黑色的塗裝。
當然,「敲詐」這個詞有些不好聽,應該說是他們必須為暗殺行動付出的代價。
艾琳娜與凱莉尼亞跟著起身,隨唐方往外面行走。陽光由北面的巨大玻璃牆透入房間,照在光可鑒人的地上,展開流水一樣的波痕。
湯姆林森·達勒幡然醒悟,按照三足機械的行走軌跡,可不正是往他們所在的場館走來。
「有點困難……不過,我相信他們會理解的。畢竟無人區戰場已經那樣。」
這裡是格林尼治市,整個星盟的政治與文化中心,擁有強大的天空防禦體系與強大的海軍力量,在這麼嚴密的封鎖網下,說什麼把國家要員全部剷除,起碼在雷斯·艾迪南看來無異於吹牛皮。
而今政府陷入嚴重的信任危機,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再爆出什麼醜聞,那麼特里·費迪南德所有的付出就都白費了。
之前那句話他說的很不客氣,這句話何止是不客氣,簡直如劍刺喉,一點沒有給亞當·奧利佛等人留情面,而且有些囂張。
作為星盟議長,自然有他獨到的目光,雖然並不喜歡黃色人種,但是這不會成為影響他理智看待問題的障礙,要不然也不會爬上高位。
場館外面,三足機械已經抵達靠近河岸的淺水區,十六七米高的身軀幾乎全部露出,黑色是基礎色,在不同的區塊有不同的紅色紋路,閃爍著時明時暗的光華,一如三條觸手末端的六邊形晶體,只是閃動頻率不高,色差也不大。
亞當·奧利佛說道:「我們以前簽訂的同盟協議,是不是……」
他選擇用教訓的口吻說話,表現的像一個長輩那樣,這是他唯一可以回擊唐方的手段。
連給人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巨大的玻璃窗便化為無數碎渣爆開,一束紅光沿著窗子中線將整個房間hetubook.com.com剖開,火熱的氣浪席捲會議室,地面出現一道溝壑,高強度混凝土與環形會議桌變成無數破片向外飛濺,頭頂粉塵與裝飾材料如雨點墜落。
他們不明白老頭兒為什麼這樣講,直至聽見手下的彙報。
他沒有把話說完,不過在場眾人都清楚他要表達的意思。星盟畢竟不是蒙亞帝國與蘇魯帝國那樣的專制國家,哪怕是掌握國家權力的總統先生,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幫助唐方竊奪國家資源,就算有國會的人協助,也不可能邁過聯盟法院那道坎。
凱莉尼亞說道:「我倒是覺得你們佔了大便宜,如果不是特里·費迪南德犧牲自己的生命製造這場會談,或許星盟付出的代價會更多。」
最重要的是,這是特里·費迪南德用生命換來的最後機會,星盟未來如何,全都寄托在這次會談的結果上。
「是啊,歸根結底,是你們所鍾愛的國家逼死了他……雖然他對此無怨無悔。」唐方嘆了口氣:「開場白就到這裏吧……要知道我並不樂意看到你們任何人,只是出於對老頭兒的敬意,不想看到星盟人民在社會動蕩中承受苦難,才選擇坐下來跟你們談一談,而不是一槍一個斃掉。」
他說的很不客氣,雷斯·艾迪南情不自禁皺起眉頭,顯然有些不悅。不過亞當·奧利佛與湯姆林森·達勒等人表現的很平靜。
亞當·奧利佛與唐方不是第一次談判,以前有過類似經歷,不過不是面對面交流,而是以電視會談的方式就奧尼恩斯設計陷害他一事進行討價還價。
亞當政府一方陣營共有5個人,而唐方那邊只有3個……再加一台堅果機器人。
「是我們對不起你。」魯元魁說道。
他沒有出言諷刺唐方,因為他不敢,因為他冷靜,因為他理智。
當然,他們更清楚一件事,就算讓特工里三層外三層把這裏包圍,也不會被唐艦長看在眼裡。連深淵騎和_圖_書士都干不掉的人,憑他們這點手段可能么?
「……」看完PDA上的內容,亞當·奧利佛的表情很古怪,然後又把PDA遞給湯姆林森·達勒,然後是魯元魁、佩吉·加索爾,最終落在雷斯·艾迪南手上時,這位天生一副好面孔的國務卿先生怒氣沖沖說道:「你可真敢要啊,不說前面那些,單單是最後的一萬噸零素都不是一個小數目。」
唐方依舊低著頭,只是撩起眼皮瞄了他一眼,從凱莉尼亞手裡接過一台PDA,放到桌上往對面滑去,PDA轉了半個圈,最終停在他面前。
「你也知道……以現如今這種情況,人民對我們的意見很大,如果你的條件開的太過分,我怕……」亞當·奧利佛憂心忡忡說道。
雷斯·艾迪南還想說話,被旁邊的佩吉·加索爾攔住,然後看向旁邊的魯元魁:「怎麼樣?能辦到嗎?」
河面上航行的船舶開始往北線急轉,北岸的人駐足南望,南岸的人則瘋狂後撤。膽子大的旅人一面跑,一面拿出移動視訊儀記錄河道上的變化,甚至有人做起直播,奔跑中把自己與後面的龐然大物同框,對著屏幕大聲叫喊著讓人荷爾蒙沸騰的話。
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以致有人蓄意破壞他們跟唐方的會談,不……那些人不只是要破壞會談,恐怕還有更加陰毒的企圖。
亞當·奧利佛等人接到使者回報,說唐方答應面談的時候,便知道特里·費迪南德以自己的死亡打動了唐方,但是他們同樣知道他不會放過這個敲詐星盟政府的好機會。
「特里·費迪南德是一位令人欽佩的老人,我感到慚愧。」說話的是亞當·奧利佛。
唐方大吼一聲,直接將凱莉尼亞與艾琳娜撲倒。另一邊亞當·奧利佛等人也被光束掃過帶來的衝擊波掀翻,倒在房間另一邊的地上。
佩吉·加索爾點點頭,又望向湯姆林森·達勒與亞當·奧利弗,看到二人相繼和-圖-書點頭后,轉向對面的唐方:「好,我們答應你。」說完這句話,他把PDA重新滑到凱莉尼亞面前。
唐方看著他的臉,冷笑道:「我只是在幫特里·費迪南德了卻最後的心愿,至於你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原諒一群背叛者,如果不是星盟需要你們這樣的人來維繫,或許在我離開迪拉爾恆星系統前,你們已經是死人了。」
他雖然不知道三足機械是怎麼過來的,但是很容易想到敵人的目的是什麼。
從這裏向外面望去,可以看到鋪滿綠草的河岸,乾淨的藍白色帆船,帶起激浪的快艇,還有站在遊船上遠眺海景的外來人。只有極少數拉運日常物資的貨船在河道上緩慢前行,就像暮色下的老人,預示著河上貨物運輸業的窮途末路。
唐方看了湯姆林森·達勒一眼,轉身往外面走,沒有回應雷斯·艾迪南的訓話。他來這裏的目的已經達成,對特里·費迪南德的虧欠也已補上,自然不會留戀對面那些人的臉,甚至連握手告辭這一禮節式動作也不願去做。
當向前移動的黑影盪散那些霧氣,半空出現點點虹霞,位於河道兩岸的人們大體弄清楚那是一個怎樣的東西,繼而出現一場大騷亂。
視線盡頭的平靜被突如其來的變化打破,靠近南岸的地方飛起一道大浪,附近幾艘小型帆船像受到驚嚇的麻雀,快速轉彎逃遁。
三足機械無視來自側面的槍火,一隻腳踏上堤岸,隨著腹部輪盤轉動,另一條觸手對準會議室所在位置,末端六邊形晶體光芒急閃,準備進行第二次攻擊。
就像特里·費迪南德在做那件事前對他們說的最後一句話,「要想同唐方做生意,你首先需要拿出的不是利益,而是感情,只要能夠感動他,這場危機便解決了一半。」
來自河道的水花越過乾淨的草甸,落在巨大的透明玻璃上,噼里啪啦作響,水滴的痕迹一下子迷濛了會議廳內眾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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