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嶽麓宮

老道士眉頭一皺,疑惑道:「死了?我先看看木匣。」說罷伸手將紫檀木匣接了過去,抽開盒蓋,看見了那根纖細拴著小銅鈴的鬼索,點了點頭,面色遂緩和了下來。
「哦,這是『雲麓鬼索』。」我鎮定的回答道。
睡夢中,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駝背父親笑眯眯的走上前來,長有六指的手掌中捏著一隻糖人,那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東西,而且能夠一次吃十七八個呢。鄰居們看見都嘖嘖咂舌稱奇,他們對父親告誡說,這孩子的甜食不應吃得太多。老爹慈祥的搖頭笑著,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一團臭烘烘的口氣迎面噴了過來,我驚恐的朝後退去……
應該馬上報警……不,不行,我不能去,那樣自己豈不是自投羅網?
中午和晚上,道士們按時送來齋飯,我也沒什麼胃口,惟有胡亂的扒拉了幾口了事。
我記下了王主任家的門牌號,快步來到湘江邊上的一家小食品店,借電話撥打了120急救中心,報了門牌,然後撂下話筒悄然離去。
「虛足觀主閑雲野鶴,仙蹤不定,或許三兩日,也可能十余日。」老道士淡淡的說道。
「我想見虛足道長。」我說。
「啊!」身後突然傳出一聲驚栗的慘呼,王主任的殘疾https://m.hetubook.com.com丑婆娘身子一斜,軟綿綿的歪倒在了角落裡。
老道士迴轉身來,嚴肅的說道:「皇甫施主,本宮鎮觀之寶『鬼索』失蹤已數日,如今施主攜其上山,口稱受人之託,謂岳皂衣已經死了,這其中甚是蹊蹺,貧道不敢擅自作主,只有先請施主小憩,稍安勿躁,等候觀主回來定奪。」
丑婆娘的喉嚨里發出一連串「啊,啊……」的嘶啞叫聲。
「岳皂衣?他人在哪兒?」老道士接著說道。
一聲凄厲的尖叫透過夜空,回蕩著鑽入了耳鼓,我驀地驚醒了。
我的腦袋「嗡」的大了,又是裸嬰乾的!咬死吳子檀的並不是老鼠,獨眼蕭老頭、兇惡的黑虎還有岳道長……看來,那些夢境都是真實的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具石化胎乾的!我傻怔怔的盯著手中的裸嬰石化胎。
「皇甫小明。」我脫口而出,但隨即便有些後悔了。
找了個石凳坐下,目光緩緩落在了木匣上。
「你們觀主什麼時候回來?」我氣憤的說道。
石化胎齒間的血漬是哪兒來的?是被害者的血呢還是人石體內自行滲透出來的?或許不是血漬,而是它體內的某種紅色化學物質?可那些十分逼真的夢境,和_圖_書卻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難道是神經綳的太緊,產生了幻覺么。
想到此,我匆匆忙忙拉開房門,扭頭瞥見地上的裸嬰像,想了想,這東西可能會是個重要的物證,嫌疑重大,儘管科學上無法解釋得通,但是絕不可以扔掉的。於是,我彎腰一把拾起,仍舊揣進了懷裡,匆匆走出門去。
不行,得馬上離開這裏,近來在自己身邊發生的連串蹊蹺凶殺案,已讓我百口莫辯,萬一落在警察的手裡,一切都完了。
屋子裡拉著窗帘,光線暗淡,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兒。老式木床上,紗帳內,王主任赤|裸著上身撲倒在床沿邊,一道凝固的血跡自他的頸部延伸向下,地面上已經汪積了一大灘黑紅色血漬……他的丑婆娘蜷縮在牆角落裡瑟瑟發抖,見我進來,急忙用雙手遮住面頰,指縫間露出來一雙驚恐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
她可能是個啞巴,要不然就是嚇懵了,我想。
我抱起木匣出門,順便走進了隔壁家院子,輕輕的敲了敲虛掩著的房門,然後猶豫著推門而入。
「道長,你這是幹什麼?」我扒著門縫怒道。
化驗……對,拿去化驗,若能夠證實它齒間的紅色物質不是人血,和*圖*書那麼就可以排除它的嫌疑了,以後拿去當做珍貴的人石賣掉或者乾脆蒸熟吃了它也好。想到這兒,我的心情逐漸的開朗了起來。
大殿前後霎時間衝出了七八個道士,團團將我圍住。
「是你們道觀里一位岳皂衣道長托我送還來的。」我解釋道。
清晨,一陣低低的抽泣聲從隔壁房間隱約傳了過來,像是一個女人的哭聲,甚是凄涼。我坐起身來,確認那聲音是來自王主任家中。
「這個木匣里裝的是什麼?」小道士眼睛發直,緊張的盯著我說道。
王主任死了。
「嶽麓鬼索三千丈,縛鬼長沙百萬家。」聞著淡淡的香燭煙火味道,細瞧這古樸遒勁的字體,岳道長曾說起過,這根「嶽麓鬼索」是雲麓宮鎮觀之寶,他臨死時叮囑著將此物送還虛足道長,這位虛足說不定也是位世外高人呢,或許能夠解我心頭之惑。
豎起耳朵聽了聽,四下里靜寂的出奇,又是幻覺,還是兒時無憂無慮的多好啊……我嘆息著迷迷糊糊的又翻身睡了過去。
我下意識的伸手入懷,摸出那具冷冰冰的裸嬰石化胎來,湊在門口光亮處仔細查看,裸嬰像兩排細細的牙齒間,可以清楚地看到嵌著几絲乾涸的血漬……
「這,這是怎麼回事!誰乾的?和-圖-書」我壯起膽子,顫抖著聲音問那婆娘道。
雲麓宮位於長沙市嶽麓山頂峰,始建於明成化十四年(1478年),為吉簡王就藩長沙時倡建,相傳為道教七十二福地第二十三洞真虛福地。由於歷代多次興廢,六百年淪喪浩劫,如今僅存二層重檐歇山頂殿堂一座。
「我想見虛足道長。」我對正在清掃石階的一位小道士問道。
「你們這是非法拘禁,我要告你們!」我叫喊了起來,其實自己心虛之極,警察卻是萬萬碰不得的。
清晨,江邊的霧氣很大,皮膚濕漉漉的,我捧著紫檀木匣沿著岸邊漫無目的走著,腦袋裡仍舊是一團亂麻。
我趕緊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還好,呼吸還在,只是暈了過去。
王主任頸部血漬處,清晰地露出一排細細的齒痕,與獵獵排吳子檀脖子上老鼠噬咬的傷口一摸一樣……
「虛足觀主下山去了,施主,如何稱呼?」老道士客氣的問道。
「皇甫施主,你就在這裏等吧,若有什麼需要,請喊外面的道士。」老道士意味深長的微微一笑,吩咐其他道士將門反鎖,把我給關了起來。
「雲麓宮的鎮觀之寶怎麼會在你的手上?」一個老道士上前一步警覺的問道。
入夜,山風吹動林梢「嗚嗚」作響,唉,也不hetubook.com.com知道120急救中心有沒有到王主任家中去,那個丑婆娘真是怪可憐的,王主任一死,她的生活來源也就斷絕了,世事總是難遂人意啊。
「它的身上附著了一些不幹凈的東西……」此刻,耳邊迴響起了岳道長的警告聲。
殿內香煙繚繞,供奉著呂祖呂洞賓的塑像,有幾位善男信女正跪在蒲團上頂禮膜拜著。繞到後殿,來到了一間耳房內,屋裡陳設簡陋,只有空蕩蕩的一張床。
殺戮成性啊……我心底里陡然升起了陣陣寒意,手一松,「咣當」一聲,裸嬰像掉在了地上。
道士們走開了,我懊喪的一頭扎到了床上,兀自生起了悶氣。
「他……他死了。」我鼻子驀地一酸。
自從在城隍廟買來這具雕像以後,身旁血光之災便接連不斷,難道真的是這小東西帶來的嗎?可它只不過是一具石化胎而已呀,是個無生命的物體,怎麼可能如此的連環殺人呢?這在科學上完全解釋不通。
「你跟我來。」老道士前面帶路,眾道士簇擁著我朝著大殿走去。
「施主,您是……」小道士的目光落在了我夾在腋下的紫檀木匣上,臉色遽變,遂轉身扯起嗓子叫喊了起來。
※※※
我摸出裸嬰像來,默默地望著它。
打定主意,我遂站起身來,一路直奔嶽麓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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