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婆娑時光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三天學方言

這段話說完,人群里儘是點頭的,它顯然代表了很多人的心聲。
江澈冷漠的把話說完,環視一圈,心狠得自己都有點虛。
沒在動物園呆過,野豬王在閃光燈下愣住了片刻,其實前後也沒太長工夫,另一邊,李廣亮、李廣福兄弟倆已經趁機把小弟李廣年拖了下來。
「去,給江老師磕個頭,這是救命的恩。」
「行啊,那就全村都跟我賭。你們贏了,教育補助款過往不計,今年全發。輸了,你們砸鍋賣鐵送孩子上學,不送的,幾年一起算,我叫派出所來抓人。」
就這麼把路全堵死,哪怕江澈真那麼厲害,一學就會,但是他連一點可能都不留,還怕啥?王地寶說完打了個手掌,覺得穩了。
人群沒響應,一股股的激動被努力壓抑著。
看見江澈的笑容,王地寶莫名心慌一下,這學生仔有多渾,這裏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說完,彷彿找到了平衡點,扳回一城,他得意地笑起來。
問題就他們所眼見的情況,從村裡到鄉里,並沒有那麼多人真能讀出個出息,而且這一路讀下去的錢,他們也花不起,賠不起。
說完,等待。沒人出聲反對。
「那……我家娃兒報名上學吧」,老大李廣亮猶豫了一下說和圖書,「仨娃,報兩個成不?」
這些年政府部門也好,過往的老師也好,一次次的宣傳,村民們並非完全不懂。他們也知道,如果孩子真能考上中專,考上大學,未來會有出息,會過上好日子。
以前的老師待半年都不見能說,他們能聽懂幾句就不錯了。
「那些做鞋的師傅也沒讀到中專、大學。」
「剛老西……里朽上類個,是叫將機吧?」
江澈點頭接受,看著正好人都在,趁機解釋說:「其實讀書是為了孩子們好,咱們茶寮村總不能一輩輩的都不識字,就這麼在山裡窩下去吧?」
怕趟進去是個局,王地寶想了個轍,猶豫一下說:「是全村的補助款都白給?」
江澈連忙一把將人扶住,勸說:「這不用,廣年大概比我還大一兩歲呢,這頭磕了,對我對他都不好。」
旁邊老二李廣福說:「那我家倆娃也報一個。」
這一起一伏,茶寮村村民們徹底被打擊壞了。
一個家庭傾其所有十來年,孩子讀不到有出息,那就是賠了,這是他們的道理,並非完全不是道理。
至於老村長几個,李廣亮家兄弟爹娘,他們擔心的看著江澈,卻也正如王地寶所說,當著這麼多村民的面,胳膊hetubook•com•com肘不好直接往外拐。
沒人能回答。
村民們一下全都木在那裡,有人在掰指頭,一天三十,兩天六十,三天小一百,一個月,一年……娘的,算不出來。
他覺得自己總算聰明了一回,抓了個漏洞。村民們其實也是差不多的看法,他們是沒眼界,但是方言這東西並不需要什麼眼界,就是他們身邊的事,別說外地人了,本縣的都有「十里不同音」一說,他們從沒見過有人能學這麼快。
「三十塊。」江澈隨口說了個大概數字,拿手比劃著。
有幾個點頭,包括老村長,但是更多的人保持沉默。
挑擔子翻山的貨郎走幾年下來都還夾生。
有教育補助擱那兒呢,村民們大多怕追究,想好處,不站出來幫腔但也不反對。
「那你讀那麼出息,不還是來我們這兒了?」整個頭臉已經不成人形的癩漢王地寶突然冒出來,半方言半普通話道:「笑我們不會普通話,我用峽元話罵你,你聽得懂嗎?」
他其實並非一定要王地寶的孩子上多少學,他是在改變茶寮村——這是起步。
這麼巧?江澈笑一下,接道:「三天,三天我就能學會峽元方言,你信不信?跟著我讀了書就是這麼厲害和_圖_書,學什麼都快。」
他們把這個當作感激和回報。
王地寶陰謀得逞,得意了,笑著道:「行。那我替大夥說句話,老谷爺你們一家,李廣亮你們一家,再還有那幾個預備好要送娃兒上學的,咱都先說好了,你們可不能偷偷去教他。這三天,大伙兒誰都別搭理他,互相看緊了……咱可都是村鄰,這可是全村差不多每戶都有的錢,胳膊肘不能這麼往外拐。」
這小精靈太聰明了,記得也就讀過一年多書吧,另外就是前任支教教師離開的時候留給她幾本書而已……難怪這種條件下將來還能上清華,江澈開心地揉了揉她的小腦瓜,接著道:
突然有人說話,這位也不知道是在哪看過一兩部港片,說的不是方言,但也不是正經普通話或粵語。
「可是江老師,咱說句實在話,你覺得這裡有幾個娃兒能讀到出息,像你一樣捧上公家飯碗?」人群里有人說:「那要讀不出去,耽擱這麼些年,花恁多錢,掉過頭來還是擱地里刨坑,用不上……那跟上一輩就學著寫個名兒去做活,有啥差別?」
這一段話他說得平靜而懇切,村民里聽不懂的也有旁人幫忙翻譯成方言,不少人抬起頭,都拿眼睛看著江澈,在思考,在猶豫。www.hetubook.com.com
江澈剛坐回學校院門口的小竹椅,手裡還拎著那台尼康相機。
人群里有人喊:「真那麼大本事,我家娃兒就跟你上學,就算讀不到有出息,以後出門學手藝也好。」
李廣年看樣子二十來歲,很精壯的一個小夥子,聞言點頭,轉身過來就要跪下。
在武器不趁手的情況下,沒人敢低估一頭五百斤雄性大野豬的殺傷力,而且村民們總不能真豁出幾條命去跟野豬拼了。
「行」,江澈笑著直接應下,把目光轉向王地寶說,「那就這麼說,我輸了,教育補助款白給你,你輸了,砸鍋賣鐵送孩子上學。」
「一年就是一萬零九百五十塊。」八歲的曲冬兒站在江澈身邊,拉著他的衣角,誇張地張著小嘴,瞪著閃亮的大眼睛向著人群說:「萬元戶哦……連鄉里開拖拉機的馬東強都趕不上。」
「你們想讓自己的孩子也跟你們一樣。然後孫子也一樣。」
就這麼幾句話,其實信口胡說的成分不小,但是人群里的激動一下變成了失落。
「可是你們去得了嗎?」江澈把語氣沉下來,無情地打擊道:「你們去不了,你們出門連普通話都不會說,連地名都不認識,而且,你們連走出去的膽子都沒有。就算出去了,有師傅肯教和-圖-書,他說話,你們很多人一樣還是聽不懂。」
「我是從城裡來的,城裡現在一個會做皮鞋的師傅一天能賺多少錢,你們知道嗎?」
隔一會兒,江澈才道:「讓孩子讀點書吧,能讀出息了最好,至不濟,能認個路,說個話,學個東西……能走出去。」
這道理還真不好破,因為真要這麼算,這年頭絕大多數山民送孩子讀書都得賠。江澈笑了一下說:
江澈點了點頭,心裏鬱悶說:就顯你見多識廣了,我明明也沒準備說它是引雷法器,我只是……有點想試一下,看什麼都不說會是個什麼情況來著。
正面對人群中心,李廣年老爹老娘一邊給小兒子仔細檢查,一邊又哭又罵好一會兒,終於緩下來,和倆兄長一起,推了推李廣年後背,說:
王地寶愣一下,不甘示弱立即接上,「那你三天學不會怎麼說?之前領的補助不算,今年的教育補助,你也白給我?」
看了看,面前剛從梯田下來的茶寮村老老少少都在,都站著,江澈只好也站起來。
人多勢眾……一起退。
他這會兒倒是不笨,預備拉個統一戰線。
他說的意思是忌諱,這樣李家的人倒也不好再勉強。李廣年僵在那裡扭頭看爸媽和大哥,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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