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不問你借了。」杏花嬸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含糊一聲。
「杏花嬸一家，五個人，四天，按每人28塊算，一共140塊。另外你們拿來的菜錢另算。」江澈平靜地說完。
江澈心裏高興一下，面上冷道：「因為沒有我，茶寮村永遠不會有機會賺這樣的錢。」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江澈看他一眼，不搭理，說：「正好我要說第二個理由，也是最重要的理由。」
杏花嬸低著頭肩膀聳動，四個女兒抱在一起哭，喊娘。
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一片的「對」跟著響起來。
偏偏江澈還火上澆油，又補了一句：「而且以後這個活，還是你家來做。」
「嗚……」被嘲笑慣了，被欺負慣了，被教著夾著尾巴生活慣了，杏花嬸的小女兒第一個忍不住哭出聲來。
這一哭，哭得許多人於心不忍，哪怕是曾經也說過閑話的，哭得那些頭胎生了女兒，正在驚惶和恐懼中的女人感同身受，悲從中來……再看看江澈，又喜從中來。
還好，最後拎回來的只有一頭快被打爛了的小麝。
說完江澈起身離開，在場每個人的心底都留了一個警示，以王地寶為戒，不要跟江澈對著來，不要懷疑他，不要惹到他……他能耐，他人好，但是他記仇。
一簇簇目光投來，杏花嬸母女五個還來不及開心，就已經開始窘迫、慌亂，不知如何是好。
李廣亮和李廣年、李廣福三兄弟給江澈打了包票：「只要野豬王不出老林子，我們就能保它周全。」
午飯後杏花嬸帶著曲冬兒收飯錢，還有預備住宿的錢，數額從天真可人的曲冬兒嘴和-圖-書裏報出來，精細到幾毛幾分……
對著這麼一個天真可愛的孩子，老闆們懶得計較，直接給出來兩張大鈔加幾張零鈔說：「就這，回頭不夠了再跟我們要，多了你拿去買糖。」
「有意見可以說。」江澈只好又提醒了一句。
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來，「又沒說不讓給，就是女人幹活，憑什麼給這麼多？大家說是吧？」
村民大會。
老闆們很滿意，下午沒急著再進山，就在村子附近看了看山水，拍照，遊玩。
王地寶撇了撇嘴，想著，這錢又不發到手裡，娘的。
兩人神情窘迫又慚愧，「我們都小心躲著它了，它自己顯擺，硬是跳出來轉了一圈……還好沒打著。明天我們不往空處走。」
「剩下的，谷爺先放著」，江澈繼續道，「以後茶寮村還會賺更多錢，年底會由谷爺拿出一部分給大家發紅包……但是聽好，所有這些，都不是平均的，村幹部要重新選，做事勤快會有補貼，總而言之幹活越多，分的越多。」
大姐伸手去捂她的嘴，卻發現自己也嗚咽出聲。
反應很好，江澈點了點頭，繼續道：「那現在開始分錢，李家三兄弟，你們三個按每人每天20塊算，一人80，沒意見吧？」
老闆們走了，李家三兄弟給送到山下，以一種山民特有的樸實，誠懇地說：
「賺錢的機會還會有，會有很多，希望你們都能好好乾。」
王地寶又在趁機拉統一戰線了。
「這裏一共兩千三百六十三塊，本來還有個六毛的，我做主給曲冬兒拿去買糖了。這錢怎麼分由我決定，大家沒意見吧？」
「就燒個ｍ.hｅtｕｂoｏｋ.com.ｃoｍ飯，燒飯誰不會啊。」
……
晚飯花錢吃過自己獵來的山雞和兔子，傍晚還在小河灣里來了個男女混浴。
村長和李家兄弟帶頭，都說沒意見，一片沒意見聲中，王地寶擱角落嘀咕了一聲，「憑啥，你一個外人。」
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其實就是被嚇到了，當一頭五百斤的野豬亮著獠牙在樹林里突然冒出來，沖向某個人，那個人不尿褲子就算膽肥——正好沒尿的不算。
話說得平淡，說完沒有聲音，因為都懵著，沒人聽過這種說法，在茶寮村的歷史上，從來沒有哪家人因為女兒多，得過好處，得過認可，得過誇獎。
「就那個影子晃一下，我跟你們說，我估計700斤還真有。」
娘幾個過往就是受氣的，除了杏花嬸偶爾不得不潑辣些，終究是吃虧的時候多，五個女人硬挺著，才沒哭出來。
一整片人在熱情地回應他，女人們聲音響亮。
老實說這筆錢除了江澈，就屬他們三兄弟貢獻最多，他們只拿這點都沒意見，其他人自然更沒有意見。
「當時給廚房送過菜的人家，我這裏都有記錄，大家按拿來的東西多少，一會兒去曲冬兒那裡領錢。」
隔天一早，李廣亮兄弟倆拿著自己的土銃，帶著四位豪華狩獵團成員把半個樹林走了一圈，找到了幾坨新鮮的野豬糞便和一串蹄印。
江澈把一疊錢捋平，在桌上磕了磕，說：「誰家有豆子、番薯、玉米多餘的，糠了的，待會兒收一些起來，讓人撒老林子里去，咱們要把豬剛鬣留住。」
這些錢，他們轉頭都交給了江澈，江澈再交給老谷爺。
江澈和圖書差點從凳子上翻下去。
「憑什麼是她家，那我家也能燒啊。」
老闆們在院子里激動地討論著，江澈在院子外堵住李廣亮和李廣年，問：「什麼情況啊，這才第三天就讓找著了？」
不做干預，江澈等了一會兒才道：「我說說理由。」
「母女幾個互相照應，心又齊，我很放心。」
這是第一次。
而且大家都清楚，這還只是開始，沒見江老師還收糧食喂著豬剛鬣么，這是怕它被吵得煩，走掉了，另外，他們現在已經信了，這個江老師幹啥啥成。
下午太陽烈，老闆們睡了個午覺，進山找不到任何蹤跡，有點氣餒。
江澈一下跳起來衝出院子，結果卻是老闆們面色蒼白地抱頭逃了回來，不願在小蜜面前丟臉，就在河灣里坐下吭哧大喘氣，嘴裏念叨：
老闆遞給三兄弟一人一個紅包表達謝意，說：「我們回去幫忙宣傳一下，看有沒有人再來試試。」
第四天，江澈還沒起床，噼里啪啦一陣密集的槍響。
夢裡豬剛鬣被機槍掃射倒地……
杏花嬸抬頭，替女兒們一個個抹了眼淚，自己站起來的時候整個人晃了晃，任憑眼淚一直流，咬牙不出聲，走上來，坦然從江澈手裡接了錢。
下方一群人熱切地點頭，豬剛鬣這個叫法，他們已經都接受了，雖然寫出來肯定不認識，而且江澈莫名其妙特意規定，必須帶姓叫。
隔一會兒平靜下來，才繼續道：「總之以後的規矩就是這樣，茶寮村不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只看你能做什麼，做了多少。」
「轟。」一陣低呼，隨即小聲的議論響起來：
「他們真的給啊。」杏花嬸捏著一把和-圖-書兩百多塊錢走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在抖，聲音也在抖，感覺就跟剛搶了銀行一樣，但是交錢給江澈的時候，倒是沒有半分猶豫。
「主要還是林子太密，根本沒法瞄，到哪都是樹擋著。」
「這裏剩下的錢，會拿出來一部分，加上你們的教育補助款，負擔咱們村所有上學孩子的學費」，江澈頓了頓，說，「包括王地寶家的幾個孩子。」
「等你家的地畝產能到全村前三，咱們再回頭來討論這個問題。在此之前，餓死不管。茶寮村既然要慢慢走上一起賺錢這條路，那麼就得加一條規矩，不養廢物。千萬千萬，別覺得是大鍋飯。」
最後在山下幫忙看了四天車的兩個村民也一人得了一百。
「對。」老谷爺第一個堅定道。
王地寶一個字沒說完，不敢說了，因為他發現無數道憤怒的目光正盯著他，每個人都站在江澈一邊。
江澈欣慰地笑了笑。
第三天，江澈坐在院子里，一邊給兩位小蜜當陪聊，一邊看著幾位老闆帶來的報紙，欣賞著上面野豬王俾睨天下的英姿，突然聽見槍聲很猛烈，慌張得不行，「豬剛鬣，你可不能這麼快就倒下啊。」
沒有回應，因為都在發愣，四天，兩千多，對於一群能為了每戶十塊錢教育補助款懟破頭的山民而言，實在太震撼了。
「因為杏花嬸家女人多，而且乾淨體面，年齡結構合理，收錢的，燒菜的，上菜收盤子的，布置碗筷的，都正好。」
「不開不行啊，那傢伙閃那一下太快，不開槍撲過來，沒準咱們就得糟，我狗都不敢放，上去肯定就是死。」
這意味著什麼大家都懂，錢，對於這些山民而和*圖*書言實在是太難掙了，沒人敢直接質疑江澈，但是質疑杏花嬸一家這五個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多，目光里的意味，也越來越複雜。
李廣年和麻弟躲石頭後面看得滿臉通紅，互相感慨：「城裡人真是不一樣啊。」
「謝謝兄弟，還好你們帶了鞭炮，不然真說不定折一個在那裡。」
「看車的兩位，每人24塊。」
「憑……」
隨著一筆一筆實際幹活的錢有了去向，人們漸漸把目光都投向了杏花嬸一家。
江老師說了，這樣才顯得我們好像真的是算出來的，不是亂報的。
一片驚嘆和歡呼，前些天還在為孩子讀書的錢苦悶不已的村民們徹底激動了，服氣了。
一直等到掌聲平息，江澈才最後道：「分多分少，由我決定。誰有誰沒有，也由我決定。所以，王地寶暫時排除在外。」
「是啊，可惜開槍急了。」
村民們終於學會用熱烈鼓掌來表達情緒了。
江澈想了想，語重心長說：「大概，主要，還是要保老闆們周全。」
最後六個人拎著一隻野兔和一隻山雞回來，兩朵小蜜歡天喜地在院子跳腳鼓掌歡呼：「好厲害，好厲害。」
所有人都看著他。
「老實說，你們幾位就已經是我們兄弟見過最厲害的了，打兔子一槍一個準……唉，就是那東西估計沒人能滅了，我們這莊稼，且得被它糟蹋。」
「女人掙的比男人都多？」
「沒意見。」李廣年做代表，開心地上前把錢領了，擱掌心裏拍得嘩嘩響。
「第一，杏花嬸家燒的飯菜全村最好吃。這點你們自己大概也有點數，我很有數，再來那些客人是怎麼說的，你們也都看到，聽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