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走到江邊位置。
「你跟我說，和氣生財。」江澈提醒。
結果，很難說失望還是失笑。
一片愕然。
一聲脆響，目光彙集，豆倌手抓著褲邊，有些慌亂地說：「對，對不起，我緊張了，一下沒拿好。」
江澈也很想問，這樣都行？
王宏略微遲疑一下，伸手說：「那就你來。」
他轉身從身後舞台角落拿出一個半透明的啤酒瓶，展示了一下。
「是么，那就是我的事了，不勞王大師繼續辛苦學雷鋒。」江澈微笑著，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小平原，地基、廠房，水泥，鋼材。
他的手法很快，剛剛那一下，所有人看見他都是拿了一個啤酒瓶，其實是兩個，兩個一模一樣，一個裡頭是水，一個裡頭是汽油。
一個多月前……那會兒不是特別和諧嗎？王宏愣住了一會兒，絞盡腦汁，依然沒想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是汽油？！」
「不行啊。」江澈搖了搖頭，微笑說：「咱倆之間有些事，我暫時很難跟你解釋，另外，你說的有些話，我非常介意。」
氣味散發在空中。
王宏胃裡一陣翻騰，噁心反胃，強忍，忍不住，一口汽油直接噴在了台上。
王宏心如死灰的站在那裡。
他只是死都想不通，江澈到底是什麼時候看破的，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另外目的……
江澈回以一個燦爛的微笑……
「慚愧，慚愧，竟然跟小朋友一樣，手滑了。乾脆這樣，咱們換下一個演示。」
趁著大伙兒上手的空當，王宏悄悄靠近江澈，「救我。拿下來，你控股，我做事……」
如同魔術師表演一般，王宏等到掌聲平息，站在台上伸手道：「要不，你們來一個人幫忙檢驗下一下這杯水吧。」
台下一陣善意的鬨笑。
甚至，還可能有機會報復。
王宏表情猙獰一下，「那我就拖上你們一起。」
但是，「嗝！嘔。」
王宏轉身往前兩步，安撫說：「沒關係，咱們換一杯水就好。」
「沒有。」
然後……整個人再一次僵hetubook.com.com在那裡。
連同已經付款的原材料，砸進去兩百多萬，王宏整個肉疼不已，糾結一下，想了想，自己身上還有百多萬，之前也不是沒被差穿過……只要能夠安然離開，換個地方，完全不怕沒辦法東山再起。
這傢伙肯定是燒不完的，神經病啊，哪找的這麼大罐頭瓶？王大師也就是沒看過西遊降魔，否則就能體會當孫悟空看見唐僧把一個榴槤擺在桌上讓他劈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
眼神對上，江澈微笑一下，用口型說：「驚喜吧？」
「那咱們接著做第二個演示。」王宏處變不驚，淡定道。
「真的是水欸。」他抿了抿嘴，笑著說。
結果事實證明，真的這樣都行。
「懟他娘，這也太胡扯了吧？」鄭忻峰忍不住出聲，江澈趕緊給他嘴捂上，作為被欺詐的合伙人，現在還不是他開口的時候。
司機點頭去了，很快，車子發動的聲音傳來。
他把最直接的驗證環節放在這一把，是因為這一把從操作上除非拿了電石粉末去檢驗，否則根本沒辦法拆穿。
「我來，我來。」豆倌站起來，舉手。
王宏指著那堆白色粉末介紹說：「這個超物質只需要一點溶解開，就會變成上次各位領導看過我現場演示的油霸，一啤酒瓶的油霸，足夠轉化一池子數噸的水。當然了，今天我們不做那麼大規模的試驗，只是稍微演示一下。」
劉副省長閉眼睛，一臂支著，伸手拿手指推了推自己的額頭，睜眼睛。
拿裝水的喝幾口，再偷換裝汽油的來燒。這個帶有魔術色彩，低端但是有效的表演，他做過幾十次，沒有失誤過。
「好的，謝謝，這次誰再來幫忙驗證一……下，媽的。」王宏說話的同時，不經意偏頭往桌子上看了一眼……
王宏扭頭看他。
桌上，一個足有成|人|小臂高度的大號透明罐頭瓶，裏面裝滿了水，安安靜靜「呆」在那裡。
鄭忻峰揪著江澈問：「這樣都行？」
王宏心和*圖*書裏惱怒一下，但是台下記者正拍照呢，面上依然溫和地笑著，他輕輕推一下豆倌肩膀說：「沒事，咱們換一杯水就好，小朋友先下去吧。」
記者早已經停止拍照了，這一點，劉副省長用眼神示意過。
他們內心太願意去相信王宏了。
瓶身上有標記。
這傢伙膽肥，誰都敢騙，而且很穩。
這一次，王宏實際用上了最低端的手段，偷換瓶子。
這次？他一樣很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位置和標記。
「直接再看一次上回那個大型演示吧，水泥池稍微修復下，抽水機找出來。」說完，劉省長一拍座椅扶手，站起來，徑自帶頭往江邊走去。
王宏坦然轉身，表情絲毫不亂，他倒是想說再換水，問題誰知道待會兒會不會送上來一個水缸？
表情凝重，他去再次確認上次的演示有沒有問題，心情沉重，他依然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希望水變油是真的。
台下有人帶頭，剩下的領導紛紛用掌聲表示贊同，這其實是一種心理趨向，作為決策者，支持者，還有合同上寫著名字的人，他們需要王宏是真的，需要水變油是真的，於是自我安慰，甚至主動幫忙解釋……
「什麼話？」王宏想了想，小心道：「剛剛，剛剛是我一時糊塗……」
但是，余時平在柳將軍的幫助下換了一棵樹，繼續拍攝。
這套說辭里有很大部分應該算江澈的功勞，潛移默化，他帶著王大師越走越偏，偏偏王大師悟性很高，接收轉化得非常快。
「那個，劉省長，我的抽水機不在這。」王宏為難道。
「這裏面，是水……這次我自己先喝幾口，哈哈。待會兒大家可以再驗證。」
一個9歲的可愛小男孩站出來，自然沒人反對。
「乓。」
江澈扭頭示意了一下攝像機，「你不敢，以前被拆穿，進監獄，你都能好好出來，繼續風生水起，就是因為從來沒人給你大規模曝光……你猜我敢不敢？」
他話說完。
他不知道，其實，江澈不敢。
江澈也在期待和*圖*書，看王宏怎麼破，如果王大師就這點水平，他會很失望，會覺得和他並列「傳奇」，是恥辱……就跟喬峰一個心情。
這是什麼東西？！
王宏話說完，掌聲響起。
心知肚明肯定是江澈看破的，是他搞的鬼，但是自己本身確實是騙子，有口難言，王宏能屈能伸，一點沒有再遮掩。
所以，如果粉末量不夠，或水太多，燃燒蒸發不完，杯子里留下水……他就會露餡。
聲音里已經帶了哭腔，在他身前，玻璃水杯破碎，水灑了一地。
江澈心說老莊身板果然硬朗。心情輕鬆了不少。
王宏沒看懂。
台下的省市領導們鬆了一口氣……
王宏整個人晃了晃。
同時，劉副省長已經在思考善後問題了，腦子裡有些亂，有些惱，但是項目如果能及時停住，大概也還不算太晚吧？他想著。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其實正是王宏前世今生屢次出現表演失誤，但依然能夠大行其道的其中一個重要原因。
沒打算把這次表演搞得太大型，面對著台下的四十多名觀眾和遠處站著的，爬牆的幾百名村民，王宏輕鬆上台。
哪怕這一世的詐騙之路走偏在1992年的夏天，經驗暫時不如前世豐富，他依然很穩，身為一個傳奇騙子，這是最關鍵的要素，高超的心理素質。
江澈淡淡地點了點頭。
王宏笑著，打開虛蓋的瓶蓋，直接仰頭對瓶喝了一口。
他面前桌上擺了一玻璃杯水，手邊一小堆灰白色粉末。
「咕咚。」王宏喉頭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一大口汽油被吞了下去。
問題江澈也很穩。
「這……」這王宏就想不通了。
但就是憑藉這一套在後世看來實在乏善可陳的「技術」，他前世縱橫十多年，足跡遍布十余省。
王宏：「……」
台下劉副省長眉開眼笑一揮手，「不用再驗證了，我們信得過，王大師開始演示吧……王大師，王大師？」
記者們一樣清楚，但他們都是官方「可靠」的記者，否則也不會被帶下來，幾個人集https://m.hetubook.com.com體放低相機，扭頭，觀察劉副省長的表情。
而檢驗，王宏從八十年代起已經拒絕過好幾次了——什麼檢驗？你們就是想趁機竊取我的科技成果，不給。
前世後來有人估計了一個數字，在王宏行騙的十余年間，大約有不下200位各級領導甚至是部隊將領現場觀看過他的水變油表演。
這情況，他也沒法趴桌上說，「實在喝不下了，麻煩給我換小杯。」
所有人都沉默，錯愕，慌亂。
「都給你，我一聲不吭。」王宏壯士斷腕，哭喪著臉問：「怎麼才肯放過我？你有辦法設計我，肯定就有辦法補救……」
王宏也笑了，心頭一松，想著自己還是多慮了。
他不怕杯子大一些，水多一點，因為本來準備的就是超量的，問題這……也太大了。
「嗯。」豆倌聽話的點頭，一手拿起水杯，面向台下喝了一口。
但是不敢，也有辦法收拾他。
「拿錯了。」王宏說：「對，大家看，我這一天糊塗的，不小心又拿錯了……這瓶汽油本來是準備待會兒用來做燃燒對比實驗的，哈哈，讓大家見笑了。」
江澈不遠不近地綴在一群村民後頭，幾個孩子跟在他身邊。
王宏眼睛一亮，「那你救我。」
王宏在台上遲疑著，台下已經部分人看出點兒不對來了，庄民裕和張市長眉頭緊皺，很是揪心。
「所以啊，不要亂跟我說話。」
是寄望太深，太渴望富強，是時代局限，科技教育水平太低的同時信息太閉塞，亦或者，原因也可能更複雜些，甚至在一定範圍和人群中，它已經慢慢成了一件不少人共穿的，皇帝的新衣。
他不慌，因為這杯水確實是真的，豆倌上台站下，有點緊張，王宏主動和藹說：「別緊張，拿起來，喝一口，告訴大家這是不是水就好了。」
王宏傻了。
劉副省長直接扭頭沖司機道：「小趙你去，和縣裡的同志一起，去把王大師的抽水機拿來。剩下的同志大家搭把手，咱們幫忙把這個池子簡單修復一下，請王大師和圖書演示。」
庄民裕跟上了，腳步有些不穩，但是依然跟上了。
「謝謝伯伯，對不起，伯伯。」豆倌老實向後跑，從后側下了台。
江澈往後看了一眼，王地寶和蕨菜頭遠遠地撒腿就跑。
它是沒辦法進行大型表演的，因為電石粉末入水雖然能燃燒，產生黑煙，但是王宏本身的說法是——水變成了油。
庄民裕和張市長的表情整個已經不對了，尤其庄民裕，看起來幾乎有點兒崩潰的跡象。
王宏沒辦法，依然只能跟上。
「工地上沒有嗎？」
「……在縣招待所，劉副省長你看，要不明天我們再……」
「你上次那個呢？」
所以現場道具只是一個小杯子。
王宏的「水變油」表演實際技術含量並不高，低端的甚至低到直接偷換容器，把裝水的瓶子換成裝油的，而高端的，放在十幾二十年後，也不過是高中水平的化學反應而已。
江澈耐心說：「不是剛剛，那是一個多月前了。」
「想不通吧，就是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你突然對我說這句話，我一下……就很想弄死你。」江澈表情誠懇地解釋道。
剛剛牛都已經吹出去了，超物質只需一點兒溶開，能轉化一池子水。
這就是江澈幫忙命名的「超物質」，很厲害的樣子，但其實就是電石（碳化鈣）。
目光不經意掃一眼台下角落坐著的江澈和鄭忻峰，這倆他都有接觸，尤其鄭忻峰，他接觸很多，看得很透，沒什麼好擔心的。
王宏捧起罐頭瓶看了看，手一滑，「乓」，比之剛剛響了好多，大罐頭瓶也掉到了地上，整個碎了，水灑了一地。
鄭忻峰走前，一樣跟上。
「我被拆穿了，你也沒辦法繼續保住這塊地。」他終於想通了其中一點，反過來威脅道。
這個時候，他們如果還看不出問題，那就不會是縣長和市長了。
王宏圍著大罐頭瓶轉了兩圈。
「水來了，水來了。」一個村民幫忙拿來了水，跑上舞台，放在桌上。
「啊……好。」
這一刻，王宏只能寄望於水泥池已經整個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