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生意，她一個沒進社會的小孩子哪懂？大伯在思考著，一會兒該怎麼說話，怎麼圓場，好叫侄女不覺得尷尬。
手指條件反射地把大伯報來的數字逐個按下去，電話撥通。
「……嗯。」
她這麼一說，自己覺得夠冷淡，表現不錯。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一段冗長的有點複雜的話，聲音聽不太清楚。
亂了，矛盾了，這東西大概就叫做戀愛吧。
最後一句，他是對著林爸爸和林媽媽說的，這話林家大伯說不合適，該他來說。
同樣緩和了語氣，林俞靜說：「我找你們那個支教老師，他在嗎？哦，我幫大伯問包裝廠的事。」
林俞靜決定要凶一點。
……
「一個姓林的姑娘，說幫她大伯問下包裝廠的事，找澈哥。」麻弟笑著說。
林俞靜當然記得麻弟，而且很熟，第一次江澈送她去醫院，第二次他上山找她，麻弟都在場。
「哦，好。」林爸爸本身在建設局下屬的設計所工作，屬於憑本事吃飯，安逸也沒什麼野心的一類國有單位人員，對這些事並不那麼清楚和關心。
旁邊大伯和包裝廠的兩位領導心頓時涼了半截，「那個支教老師，大概姓江」，敢情其實一點都不熟啊？
林媽媽目光還在女兒身上，手往後，悄悄拍了拍丈夫的腿，夫妻之間傳遞暗號，「很明顯，一看就是鬧矛盾了。」
他接起來，那頭換了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你去打架，我還怕你打不贏呢。
拿起電話之前的和-圖-書心理活動過程，連林俞靜自己都道不分明。
「行，那先掛了。」
可是結果呢，打完我成了老大，你自己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走了。這是要留下慶州街上的小混混以後讓我管嗎？
你不會追車嗎？電視里都是這麼演的啊，然後你小心點，不那麼厲害的摔一跤，看著很危險，我不就下來了？
林俞靜點頭說：「嗯。」
「哎喲，什麼背景這麼大啊？省里，中央？」鄭忻峰開了個玩笑，他知道江澈最排斥就是這種一層層背景壓下來的情況。
「對方的設備聽說還不錯，談談也無妨……該怎麼談，照樣怎麼談，生意歸生意。」
「嗯？」大伯整個愣一下。
江澈說：「聽麻弟說，你問包裝廠的事？」
林家大伯終於隱約捕捉到點什麼了，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跟著懊惱，「那要是真的，我這個當大伯的，剛剛那口氣，吃虧了啊！」
「謝謝，謝謝。」包裝廠副廠長有點激動了，站起身來，「我們這就過去找那位江老師，不管談得成還是談不成，這份情我們記著。」
林家大伯和兩位包裝廠的領導好想搶電話，這話，它不是這麼說的啊，唉。
「他說讓你們派人去茶寮談，不過最後能不能合作，要看雙方談的條件。」林俞靜說。
兩位廠領導眼睛放光。
「復禮，我再打個電話。」林家大伯說：「我們的想法，既然能聯繫到他，最好還是跟他本人談，乾脆趁他回https://m.hetubook.com.com家路過慶州，請他吃個飯。」
就一個字，語氣冷淡，她覺得自己表現得很棒，其實又有點難過，努力控制著。
「喂，我是江澈……喂，你還在嗎？」
林爸爸林媽媽互相看一眼，「女兒這厲害的。」
結果林俞靜說：「嗯。」
幾個人都看林俞靜，等她說話。
「我，我是林俞靜，以前來過你們村，你呢？」
就是說啊，託了那麼多人都沒用，又怎麼可能是一個小姑娘出面打個電話就能解決的呢？
大伯甚至想找塊紙板寫字，教她怎麼說。
那臭小子是腦子進水了嗎？
那完了。
「嗯，我大伯是包裝廠的，他說找不著你。」林俞靜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說：「我本來不想打的。」
江澈：「啊，好，阿姨好。」
林媽媽林爸爸默默往前挪了挪。
林媽媽掛斷電話，扭頭對丈夫說：「先看看人。」
「喂，你好，哪位？這裡是茶寮。」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聲音，不是他。說這裡是茶寮的時候，那底氣足的，自豪的，真是近墨者黑啊。
林爸爸鄭重點頭，「嗯。」
「要不要告訴大伯那個人，很難對付，去談判小心點啊？」林俞靜走出門口，突然想到，「那騙子，他總不會詐騙我大伯吧？大概會，他連我都騙。」
「可是他不在呢，今天就啟程回老家過年了，他說你們去村裡找其他人談就好，他會交代的。」林俞靜情緒有點亂，不想在這麼多人www.hetubook.com.com前獃著，起身抱著背包說：「那我先出去了，同學估計都在等我呢。」
是真的只是因為看見大伯在為難，沒辦法了不能拒絕；還是其實也有別的成分，比如終於找到一個正式的，合理的理由，可以說服自己，可以不罵自己……去聯繫他？
……
江澈正在跟村裡人交代過年期間的安排，行李放在旁邊桌上，麻弟進來，跟著臨州來的人一樣叫他，說：「澈哥，有電話找你。」
為了強調目的，她最後加了一句。
這倆好像比包裝廠還重視。
「我是林俞靜媽媽，到慶州了打電話啊。」對面突然有人插話說。
「吃飯就不用了，我平常都只是給孩子上課，也不管事」，聽明白對方的意思，江澈拒絕說，「你們還是過來跟茶寮村是領導溝通好了，或者等年後他們過去。」
「在的，晚一點估計就走了，現在還在」，麻弟有點興奮說，「我去幫你叫，你等會啊。」
江澈剛跟村裡人解釋交代了幾句，電話又響。
「那個，就當先碰個面，我是……」對方說。
麻弟學會開玩笑了，一來他覺得這事挺有趣，二來江澈跟大夥平時也親近，像朋友，就江澈自己還老開他玩笑呢，見著漂亮姑娘就唆使他去搭話。
對啊，以前在家還一口一個江澈呢，林爸爸小聲說：「女兒跟你以前賭氣了一樣啊。」
那頭電話放下了，林俞靜轉身看看整一屋子人，都正看著她，小慌張解釋說：「對面去叫了，我等一會ｗwｗ•ｈｅｔubｏｏｋ.cｏｍ.coｍ兒。」
其實如果真的追上來，真的不讓走，真的他厚著臉皮死纏爛打，還是會很難過吧，當然也還是不能就原諒他啊，那會怎麼樣？那又為什麼還是希望他做？
她看了看，爸媽沒反對，走到門口，回頭說了一串再見。
這樣也行？
但是當然捨不得怪她，林家大伯連忙調整情緒，說：「沒事的啊，靜靜，這事本來就大家都辦不成的，咱們就是試試，你不要覺得……」
竟然真的來接了，這個一直躲在幕後的傢伙，林家大伯和幾位廠領導託了多少人，就沒聯繫上過，他們期待著，看林俞靜會怎麼說。
好嘛，明明是你的錯，我哭著走了，你就只敢遠遠跟著，我閉一下眼睛，你就害怕了，我坐在計程車後座哭，你竟然就站那兒看……
「嘟，嘟」的等待聲傳進耳朵里，她開始有點慌了……
他還真去了幾回。
林媽媽也差不多，她在市檔案局上班。
電話被接起來了。
林爸爸，林媽媽一眼看去，女兒高挑的身形站在那裡，長發落在肩頭上，白凈可人。原來在他們眼中一直都是小孩子的女兒，真的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兩人覺得自己的猜測越來越靠譜了，除了擔心和緊張，莫名有點小興奮，女兒長大了是一方面，另外這事貌似挺有趣啊，得摻和，不摻和可惜了。
這就掛了？江澈無奈苦笑一下，放下電話。
這就掛了？林家大伯和兩位包裝廠領導整個人肩膀往下一挫，深深的無力感……
「慶州m.hetubook.com.com那個國營包裝廠。」
林俞靜轉身後，當爹媽的偷摸跟了上去。
「誰？」江澈扭頭問。
她想不清楚，也不想去想，就因為喜歡上一個人，下場都已經這麼可憐了，還要怎麼樣？
麻弟一本正經說：「不是啊，人這回有大背景，有人幫著問呢。」
只是對面兩人壓根沒注意到。
林俞靜控制語氣說：「我找你們那個支教老師，對了，大概姓江，誰管他姓什麼呢。」
然後，看見林俞靜直接把電話掛了，坐那裡有那麼幾秒鐘不吭聲。
回到屋裡，林家大伯和兩位同事埋頭湊一起，剛把事情商量完。
最後還是選擇沒說，一邊下樓梯，林俞靜一邊嘀咕：「突然搞得好像很聽我話的樣子，騙子，又想騙我。」
嘖嘖，咱們女兒真好看啊。
林爸爸林媽媽聽了個模模糊糊，相視一眼，「沒跑了。得看看啊。」
大伯連忙點頭，說：「就問一下，不行就算了。」
……
江澈還沒答話，一旁的老村長直接說：「那個不都已經回絕了嗎？還打，你就跟他們說小江老師回老家了，合同也簽了。去吧，沒事別喊江老師。」
「啊？哦，我是麻弟。」電話那頭，語氣頓時緩和了一千倍，聲音相應的也輕了。
林俞靜沒急著出聲。
電話另一頭的人是麻弟，他沒聽出來林俞靜的聲音，所以因為她的話有些惱火，沒好氣的大聲說：「你誰啊？」
他實際已經不報什麼希望了，而且看情況，侄女也不那麼樂意的樣子，畢竟這事是求人啊，還是為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