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深呼吸一下，說：「那我也跟爺爺你說句實話吧，就是因為我學了風水，才會幫著我爸媽勸你的。這一年，你最好不要留在老家。」
「……哦。」林俞靜默默點了點頭，她發現自己正隨波逐流，慢慢不怎麼掙扎反抗了，反正除了魚死網破，要不也說不清楚。
「不是，真不是」，江澈堅決否認，然後編，「這個……祖宗，他們也很忙，他們自己在那邊也得過日子，同時還得看顧咱們，爺爺你說對嗎？」
「好，就說我大孫子有出息，爺爺信你。」江老頭放下了一頭心事，轉念又想起來另一件事，一路當故事講說：「那鍾家鍾石山，說是初二到村裡，我聽你太爺爺說吧，以前擱村裡，他倆老打架……」
「我啊？」江老頭一下整個緊張起來，著急問：「怎麼個道理？是不是爺爺今年有什麼不對，對咱家風水不利？」
「可不是我。」林媽媽笑著說。
「站起來比我高了。」林媽媽仰頭用目光比量了一下。
然後帶頭舉杯，開心說：「乾杯，祝賀我們靜兒又長大一歲。」
江澈跟著點頭說：「嗯。」
慶州，林家，一家三口。
林俞靜看都不用看，直接說：「那就是我媽說的。」
說完轉向褚漣漪，招呼說：「閨女，別忙了，都弄好了，咱也上桌喝酒。」
「那倒也不是，澈哥是有些地方不對。」趙三墩耿直說。
習慣著，習慣著，突然，已經沒有底限了……連對付爺爺都和-圖-書用騙的，江澈說完這一句，側身偷摸抹了抹汗。
這笑容，林俞靜瞬間懂了，畢竟這些天林媽媽的表現，不知道的人都要以為她本身是媒婆，而不是姑娘家親娘。
「為什麼啊？那你怕冷清，怕家裡沒人，一樣樣的，我爸媽不都跟你解釋了么？年後小叔小嬸嬸也要跟去，我們實在是放心不下你一個人。」
都怪那個混蛋啊，竟然跑家裡來騙。
「熱鬧吧？」三墩娘得意說，「等酒喝起來，才真熱鬧。」
「不能，今年就別守歲了，早睡早起，早點過去，你奶奶有事情急著要問你嘞。」林媽媽說完意味深長地看著女兒笑一下。
電視擺在了院子里，滿院子都是過來看春節聯歡晚會的村民。
孩子們在屋外把成串的鞭炮拆成單個的，拿著香，點一個，扔一個，聽響就樂。
褚漣漪跟著三墩娘學做菜，也幫著上菜，來來回回，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柳將軍聊著天。
「也不是我。」林爸爸認真說。
趙三墩聽了一會兒，覺得有點不對，說：「姐，怎麼好像嬙君一說澈哥壞話，你就特別高興？」
林媽媽特意給女兒倒了點酒，含糊叨咕了一句：也該開始練了。
泉北縣，江家。
「還真是奇怪了，從小就這麼愛吃，居然一點都長不胖。」林媽媽寵溺地看著女兒，又幫著夾了個雞腿，說：「對了靜兒，明天要早起，咱們先回爺爺奶奶家。」
老頭「嘖」一聲，有些m.hetubook.com.com鬱悶，前後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澈兒你不是會看風水嗎？那你說說看，咱家祖墳是不是真箇佔住了風水地？」
江澈連忙拍胸脯，「這個我想辦法。」
「哎呀，你怎麼告訴奶奶了呀？」林俞靜有些委屈說。
她的判斷清晰是因為事情一向如此。
「是，對吧？其實早年就有過路人說過的，我給掩住了。」江老頭直接說：「所以，我這把老骨頭得留下看著啊，時不時的看一眼才能放心。你別以為沒這事，這種事早年間多了，不說人多壞，一定要破了咱家風水，就是有個貪心，想分一點，也容易把格局給弄壞啰。」
江澈拿軍用挎包裝了整一包煙花。其實這年頭在農村，煙花不叫煙花，更不叫什麼煙火，叫花炮。
……
打從上次江澈來過家裡，林爸爸就一直是這樣一種矛盾的心理，人看著是挺滿意，可心裏就是很委屈，他決定今後只要那個混賬小子敢來，他就敢唆使老婆親自下廚。
「有嗎？」褚漣漪擱下一盤肘子，笑一下，說：「怎麼，不許我們說江澈壞話啊？」
偶爾有不響的，撿回來，撕開紅紙把裡頭的火藥倒在石面上，拿香一燎，「哧轟」一下，火光過後一陣煙，嗆得慌，一樣樂得不行。
江老頭點點頭，「懂了，看來我得去。」
「好嘞」，江澈迎上去，說，「爺爺，啥事？」
老頭木木地點點頭。
……
當然這話要是提前說了和_圖_書，老人肯定更不願意去。
「這個……」江澈還沒給出明確反應。
為了今晚這一頓，滿桌的菜，林俞靜把長發都扎到了腦後，她站起來，雙手把酒杯往前送，笑著說：「那我祝爸、媽幸福、快樂，健康長壽。」
「我真不能去臨州，你別跟著你爸媽他們瞎勸。」老頭子這兩天也是被纏煩了。
她猜媽媽心裏一定覺得最近的生活簡直太有趣。
「是啊，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聽說換他欺負人了。」林爸爸納悶了一句。
江澈心說爺爺你別急啊，我這還沒編好呢，而且風水知識也沒有，你多給點時間。
講科學？講道理？老人不聽這些，江澈沒主意了……「不對，我有，我現在是風水大師啊。」
倒也不是病，縣裡市裡的醫院都去全面檢查過，老人沒什麼大病痛，但就是幾十年下來辛勞過度，到這會兒六十來歲，身體技能已經有些垮了。
「唔，嗯。」林俞靜滿口的菜，點頭，「可是我要守歲，能不能睡到中午再去？」
「我就跟你外公外婆說了下。」林媽媽輕快說：「所以，後天一早去外婆家，你外婆也急著呢。」
這次壞事不是我乾的……大概就是這麼一種心理，當媽的說完竟然還有些得意。
熱鬧了不到半個小時，三墩全家都醉了，一家人互相灌的。
「做事太喜歡用腦子了，這樣搞得我們下面這些沒腦子的，很累。」趙三墩有點鬱悶說：「就說那個什麼騙子大師吧，也不知道https://m.hetubook.com.com最後怎麼弄了，聽說還追去了盛海。」
林媽媽不服氣說：「那你這回還真冤枉我了，這次真不是我說的……你忘了？這回的情況你大伯也知道，是你大伯跟你爺爺奶奶說的。」
「這個什麼？」老頭急得直催。
把爺爺嚇成這樣，不孝啊，江澈連忙說：「不是不利，不是，只是……呃，這個……」
「好，靜兒乖，拿紅包。」林爸爸給了紅包。
「這有什麼好祝賀的……」林爸爸把杯子舉起來的同時默默在心裏犯嘀咕，「女兒不長大才好呢，唉……又長一歲，離被人帶走又近了一點。」
喝過第一杯酒，爸爸動了筷子，開吃，林俞靜很專註。
「澈兒，過來，陪爺爺說幾句話。」江老頭說。
趙三墩說：「要我說根本不用那麼麻煩……既然騙到咱們頭上了，那麼大條江就在旁邊呢，捆一捆扔下去不就完了？」
林俞靜：「……」
江澈見勢又添一句：「我爸今年不是辦廠嘛，幾十號人的廠，家當全放進去了，這可是大事啊，爺爺，你想想……」
褚漣漪說：「這個我也不清楚。」
除夕夜。1993年春晚，港、台、新三地與央視實現節目互傳，大聯歡，這是第一次。
林俞靜低著頭，默不吭聲吃著東西，她猜想，這事大概跟自己有一點關係。
「看來被我說中了？」爺爺臉色有點差了。
花炮貴，難得，江澈領著幾十號孩子一起在村口放了，照得半天通紅。
「那咱家祖墳沒人看httｐs://ｗww•ｈeｔuｂｏｏｋ•cｏm•ｃoｍ著，真的沒事？」回頭的路上，江老頭還是不放心。
江澈一看，有信心了，繼續道：「所以啊，我們都走了，你一個人留下，祖宗們就得分心顧兩邊，咱家風水就得分兩處旺人。說個比方，咱們田裡的水渠分了兩路，那兩邊水不也都少了嗎？而且他們也有時候會忙不過來的啊……」
一通瞎編，江老頭整個思維已經被帶著走了。
「堂堂會皮？」林媽媽有些意外說：「以前不都說他個小，脾氣又軸，老被人欺負，三天兩頭被打個鼻青臉腫嗎？」
三墩娘正好進來，放下一盤煎豆腐，說：「大過年的說生說死的，你要死啊。」
褚漣漪點點頭，坐在了柳將軍和三墩娘之間。
江澈之所以和爸媽一起堅持要江老頭也去臨州，不外乎一個原因，老人的身體若是再不好好養起來，撐不了幾年了。這事江爸江媽是這些年看出來的，而江澈，則明確知道。
褚漣漪笑著問：「哪？」
回頭的路上，江澈發現爺爺一個人叼著煙斗迎面走來。
還好，在這個家裡，還有林爸爸是靠譜的，有正形的，他把話題岔開，說：「對了靜兒，你大伯交代，讓你明個兒回去記得勸下你堂弟好好用功讀書。這都上高一了，反而越來越皮。」
江澈和爸媽的意思，就算花錢買關係，送臨州的高級療養院，也要給他重新養起來。
臨州，趙三墩家，十幾口人圍坐，酒桌上吵吵嚷嚷。
原來這才是癥結，這玩意說著玄虛，真出事，老人拚命的心思都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