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婆娑時光里
第二百五十七章 告別(上)

除此之外,江澈還擁有整個茶寮的愛戴。他一直覺得,愛戴其實是超過崇敬或敬畏的一種情感。
江澈出門沒走太遠,就看見庄民裕的破吉普在村裡停車場停了下來,老莊一身白色短袖襯衫塞在西褲里,下了車,遠遠地朝江澈揮手。
他說謝謝的同時,庄民裕也說了句:「謝謝。」
趙上柳他媽悶悶地「嗯」了一聲。
江澈接了,說:「謝謝。」
「是是是。」庄民裕連忙贊同。
說完,庄民裕自己大笑起來。
在這個世界上,能有人把你當作珍貴的,那麼重要的人,無論如何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那就行了,放心,我們會把茶寮守得好好的,萬一哪天你願意回來了,隨時回來,我帶上全村人……百里千里,去迎你。」老村長偏過頭看村口方向,有些老邁的腰背挺了挺。
兩個人都笑起來。曾經勤懇、樸實但是並不那麼適合官場的退伍老兵庄民裕,變皮了。
兩世為人,十九歲的江澈來過同一個地方,一個千里之外原本和他毫無關係的偏僻村莊。一世平平淡淡,七年堅守,沒能力改變太多,一世風生水起,只待了一個四季,卻把一切都改變了,但是兩世不同的經歷,有一m.hetubook.com.com點其實沒變化,就是他都贏得了茶寮人發自內心的愛戴。
江澈穩住情緒,點了點頭。
老村長樸實地一笑,說:「不過這些年要是有空,每年可得多回來幾趟,我們這些個老骨頭,沒準就撐不了太多年了……還想和你多喝幾回酒。」
江澈當然不好奇,因為峽元眼下這種情況,加上未來大好的前景,庄民裕要是才過了半年好日子,就願意捨出去擺在眼前的大把政績不攢,給人摘桃子,自己去當一個什麼副市長,還不是常務,他就白瞎江澈一次次的「教育和培養」了。
雖說這樣要破格,但是花花轎子眾人抬,水到渠成,順理成章的事,沒人會給添堵。
趙三墩站在柳將軍身後,說:「澈哥,那你就把我扔這了?」
異口同聲過後,庄民裕笑一下,說:「放心,我會替你守好茶寮。」
又走了幾步,他默默從包里掏出一瓶茅台,遞給江澈,說:「就是上次帶來給你最後又拿走那瓶,這可是69年的啊……想想,還是你帶走吧。」
「你先獃著,老婆懷著孩子呢,等孩子生下來,長大點,咱們再說。」江澈說:「再說了,你現在還hetubook.com.com是茶寮安保經理呢,責任重大。」
兩人一起走過辣條廠,走過新村,走過碼頭,沿路不斷跟人打著招呼,一直走到江灣遠處,四周變得安靜許多,有點像以前的南關江邊。
假使今時今日的情況,是江澈處於困境、危機之中,要走,他們可以死也不讓,但是實際的情況,是他功成身退,算算,這裏每個人都欠著他,他有更寬的路要去走,想留,怎麼開口?
前世後來的幾年,村裡其實有不少人都勸過他走,回家鄉,別在這再耽誤下去。江澈都說:等這批孩子都上了初中,離開村子了,我再走。那批孩子里包括三個孤兒。
江澈淡定地點了點頭。
「行。」
「哎,那誰。」懷著孕的柳將軍突然揚了下下巴,喊了一聲,說:「三墩和我商量,說回頭等孩子生出來了,認你做個乾爹,沒問題吧?」
「沒啥,反正茶寮一樣聽你的,你也不會擱下就不管了,對不?多回來看看。」茶寮村委會,老村長老谷爺說。
江澈:「……」
「剛回來,聽說消息,飯都沒吃就趕過來了。」擱江澈面前,庄民裕自然也不裝,坦誠說:「差不多了,等發文。不過上面其實提了另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意見,說是考慮破格直接調我去曲瀾,當副市長。」
「我不是已經……」江澈偷瞄柳將軍的眼神一下,連忙改口,「我回頭想想。」
峽元能給老莊提供的資本大了去了。譬如先前,那位過來那次,曲瀾哪個副市長不得靠邊?但是他這個峽元縣長,就能近前。
「還有,要是哪天茶寮能幫上你什麼,或是你用得著什麼,隨時拿走。」老村長扭頭看江澈。
等他走近,江澈笑著說:「開會這麼快回來了啊,庄……書記?」
歸根到底,人是一種感情動物,親情、愛情、友情……諸多情感,哪怕是戴上了冷漠面具的人,習慣於矢口否認,說自己不需要,說了無牽挂更好,其實內心依然有渴望。
一下,整個村委會裡的人都大笑起來。
老村長爽朗一笑,氣氛終於變得輕鬆起來。
這一世,茶寮人當然不會再勸他走,可是,也不能留。孩子們可以留江老師,用他們稚嫩的方式,單純的思維,但是茶寮的大人們不能夠。
峽元縣還不是省管縣,但是沒問題啊,去要嘛。反正峽元現在基本就快成為南關省的寶貝疙瘩縣了。
他擺著手,又說:「不稀罕,我想娶,誰娶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啊。」
江澈笑著說:「乾脆你就說,兩個你都要。」
「那孩子的名字就你取吧。」柳將軍又說。
江澈連忙提醒說:「這個可不能說,黃小勇和慶州市委他那個爹,說不準哪天就來茶寮了呢,萬一還惦記著他的母豬……」
麻弟在一旁跟著問:「那澈哥,我結婚你回來不?」
江澈木一下,點頭,「當然沒問題。」
「唉……」老莊突然嘆了口氣,眯眼看看江澈,又突然一下笑起來,說:「我就是這麼說的啊,我說我都要,想多做貢獻,也忙得過來。」
「……一定。」江澈說。
江澈只能說:「好。」
江澈笑著說:「可不是。」
「他,我……」麻弟一下不服氣了,說:「嚯喲,澈哥你是沒看過李廣年親馬東紅哦,扒著肩膀那一蹦帶一跳的,我偷瞧一回,我都替他累得慌。」
庄民裕說:「你就不好奇我怎麼選的啊?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只要身板還硬朗,以後至少當到市長。」
庄民裕現在風頭正勁,峽元縣委本就臨近退休的那位老書記也是個通透人,前陣子果斷賣了個好,提前自己向市裡和省里去提,說身體原因,想早點退下去,同時舉薦了庄民裕。
「這就要走了啊?」庄民https://www.hetubook.com.com裕吐了口煙,感慨一聲,但是似乎並不需要江澈回答,他自己笑一下,指了指對岸山坡老村,又說:「記得第一次見面,我跟自己說,我就沒見過這麼能折騰的人,然後你跟我說峽元的前途,說要炒作……還有,我連一個雞蛋,都拿到手了,最後也沒吃上……對了,還替你偷了一頭大黑母豬。」
「我也被你帶壞了。」老莊說著掏了煙,給江澈一根,幫忙點火,跟著自己也抽上一根,問:「江邊走走?」
三墩一下挺直身板,鄭重點了點頭,說:「澈哥你放心。」
又聊了一會兒,臨近晚飯時間,散會。
小魚簍和孩子們凝望的眼神會讓江澈胸口酸澀,感覺無措,但是這種依賴和不舍,樸實的感情,其實也讓他心頭溫暖,亦如周映每次艱澀地表達,亦如冬兒的小聰明和小脾氣……亦如,每一個孩子挽起的褲腿和光著的腳丫。
「那就行了。」
「你?」江澈看看他,嘲笑說:「人李廣年好歹有馬東紅的大長腿可以抱,你這一點著落沒有,也敢說結婚?」
江澈的意思,曲瀾市副市長兼峽元縣委書記,老莊可以這麼選。這種情況其實當前是存在的,屬於高配,一般只有省管縣才有的待遇。這種高配對於一個縣會有很多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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