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先給在場每人分了一個，自己也拿了一個在手裡，「咔嚓」一口，吃著轉身又走了，看著很洒脫的樣子。
有人說這是因為社會階層和財富逐漸固化，缺乏機會，這是我們沒有辦法去否認的事實，就像我們一樣沒辦法否認，漸漸，空氣中躁動的除了情慾，已經越來越缺乏別的生氣。
但是因為本身有著不錯的家庭條件，加上對場面上的東西不太適應，容易尷尬，馬華騰現在覺得自己還是專心搞技術的好……當不了老闆。
並且這個邏輯看起來完全正確，無可厚非。就連姑娘們家裡爸媽挑女婿，也是這個標準。
「她家裡就不開口了，我到鎮里掛長途她也肯不接，只好來一趟。」
PonyMa這個發音在潮汕話里跟一句類似國罵的話不論結構還是發音都很相似，所以，他是不知道呢，還是故意的呢？
真想跟他說：省省吧你，老子黃鑽、紅鑽都沒開過，你休想騙我的錢……欸，可是我玩DNF好像充過錢！
原因很簡單，這一代人擁有夢想，甚至擁有瞎貓碰見死耗子的機會，可以不知道天高地厚。
前世，從學校到茶寮，江澈幾乎錯過了整個90年代。
山村裡的先驅們告別了他們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山林和土地……
無聊坐下來，遞了煙，閑聊幾句。
「師兄你好，我叫江澈。」
從內心來說，江澈大概是喜歡90年代的，儘管它確實存在諸多問題，儘管在生活上它還顯得太落hetubook.com.com後。
「那就成，我做得十里八鄉最好的木匠活嘞，而且沒一個主家處不好。」這年頭木匠或篾匠這些手藝人出門做活，通常得吃住在主家一陣子，想處好了，除了手藝還得會為人處事，小夥子自信拍了拍胸脯，站起身拎了袋子，說：「走了，不耽擱了，我往城裡轉轉去。」
馬華騰嘀咕了一聲，下樓會和了兩位老同學，打車直奔深大。
「好，我叫敢娃……大名牛敢。」
終於能坑回來了。
搞得馬華騰好像一年365天都在過生日，都在全民慶祝似的。
「那行，那改天。」
「我叫江澈。」
……
小夥子講述過程中沒注意，提到了女孩的名字——竟然是江澈他們的同班同學。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師兄一會兒活動結束是不是請吃飯？」江澈用開玩笑的口氣笑著道。
這一次不會。
這時候的人們大概怎麼都想象不到，十幾二十年後，這個國家的年輕人們會集體在他們最初踏入社會，最好，最該去闖蕩的年紀，千軍萬馬考公務員，考事業單位……為了穩定，為了捧上一個鐵飯碗。
這是眼下的熱門，他一起畢業的同學，身邊的同事，不少都做著做著就自己下海當老闆去了。
1994年3月，一個陰差陽錯來到特區闖蕩的少年……誰知道這將來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呢？
江澈這句話問得很突兀，而且裡頭有個「到底」，從語境、結構和圖書上來說，很不合理，馬華騰再次愣住一下，硬接了說：「10月29。」
「啊，好。」馬華騰說。
譬如這時代少年郎背著破棉被出門，功成名就還鄉的故事，到後來，不常有。
「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楊辰空站在中間說：「這位是天文社的師兄，馬華騰……這位是我們UFO社……」
「你好，我是馬華騰，你也可以叫我Pony。」
馬華騰這會兒剛從深大計算機專業畢業不到一年，現在潤迅做編程，專註尋呼機軟體的開發。
「那師弟你呢？」出於禮貌，馬華騰反過來也問了一下，「你的生日是？」
總之，現在是1994年，奇迹每天都在上演，外面的世界會呼喊你，金色的光芒能透進人的夢裡……
他今天要回深大，去現場參加一個社團活動。在此之前，關於三體外星人的事情，他已經從老天文社的同學們口中聽聞許多遍了。
馬華騰愣一下，帶著幾分尷尬笑起來。
「那個誰誰誰，聽說最近下海了。」
馬華騰有些無助地看了一眼楊辰空，可惜被無視了，只好默默在心裏嘀咕：這個師弟果然不是一般人啊，就連聊天的邏輯，都跟一般人不一樣……不過倒是很禮貌，認識就先打聽生日。
「好，那你注意安全，錢放緊，不行就回去，別逞強。」江澈揮了揮手。
「不了，今天我回學校有點事。」馬華騰客氣說。
富二代、官二代的人生天然佔優，這是亘和_圖_書古不變的道理，沒必要也沒有辦法去反抗，所以在江澈看來，只要一個時代，「大錢」不止有王撕蔥們可以賺，底層和普通階層實現階層跨越的路徑和機會還算充足，它就是一個值得喜歡的時代，一個配得上擁有傳奇的時代。
但是他身邊的小夥子似乎突然被這個普普通通的問題觸動到了。他抬頭四向看了看，最後目光穿過校園，投向外面這座被叫做特區的城市。
「對了，你叫什麼？」走遠一些，他回頭問。
江澈一行人在清晨的深大校園裡見到了一個穿著有些過分樸素，立了一個尿素袋身邊，低著頭坐在路邊樹下的年輕人。
他就這麼走了，去找活干，要留在深城。
「我這來迴路費可貴呢。」小伙心疼嘀咕了一句，說：「來都來了，我一會兒先去看看，看有沒有地方好掙錢，是說這個地方好掙錢吧，是吧？」
城市裡的人們或因為過不下去，過得不好，或因為看見了希望，想要過得更好，紛紛從政府機關和各種企事業單位里跳脫出來……
作為一個資深的天文愛好者，一個擁有天文望遠鏡，並曾經親手拍下過哈雷彗星的人，他覺得這事似乎並不那麼簡單。
「好奇問個問題，師兄生日到底是哪天啊？」
「所以你是來找她要問清楚？那現在怎麼樣了啊？」
紅岸基地；黑暗森林法則；智子……這些詞彙不時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哦，已經都說完了？」
23歲的馬華騰暫時沒有這和-圖-書麼想。
「就已經不肯見我了唄，你說還能是啥意思？！我昨晚上從火車站一路打聽走到這兒，她到早上才叫了個男的來跟我說。」
看他笑得很賊的樣子……應該是知道。
他們投向商海，奔向特區，去往全國各地。
其實江澈也就是一時興起，因為前世有幾年，在QQ空間和消息群里，總是會看到有人發一則消息：今天是馬華騰的生日，轉發此條消息並留下QQ號，騰迅馬上會給你轉20Q幣。
「哦。」
深城潤迅通訊發展有限公司的二樓辦公室里，一個面龐尚顯稚嫩的年輕人把目光從大屁股的電腦上移開，閉眼睛休憩的同時伸了個懶腰。
「說是這樣，不過具體還看人。」江澈笑著說道。
英文名，江澈念叨一下，有些忍俊不禁抬頭說：「PonyMa，師兄你好像是潮汕人吧？」
這是時下最熱乎的一句話。
一件不可能參与的事情，江澈只是隨口接了一句。
連空氣都在躁動。
也許因為心裏有些苦悶，話匣子沒費太大工夫就打開了，小夥子說他是來找一個姑娘的，姑娘之前上初高中的那些年，他和家裡一路給她出錢，算是訂了婚，兩家長輩說好了也都認。
「嗯，謝謝了大兄弟，我出過門的，而且身板好著嘞。」小夥子走了幾步扭頭，奔回來從袋子里拎了一袋梨出來放下，說：「本來是給她帶的……你們吃吧。」
所以，這原來是個悶騷，蔫壞的貨。
從20歲到40歲，但凡看得見www.hetubook.com.com外面的世界的，自認還有些才幹的，尤其對隔壁王二傻或單位老老王練攤發財後到處裝逼有點不服氣的，都在蠢蠢欲動。
那時候，「理想」變成了一個說來會尷尬的詞，人們都不再去提起；那時候年輕人統一的夢想是一套房子，或者只是一個首付和接下來二十年還貸的幸福。
「都說完了。」小夥子為了裝沒事說了句你這煙好，說：「都說強扭的瓜不甜，我想過了，算了。反正我們那邊想嫁我的姑娘多了去了。」
同事走了，馬華騰看一眼時間，也起身穿了外套。
「小馬，下班了。」路過的同事喊他，說：「一起吃飯去？」
問我生日？江澈心說你這是要給我發Q幣啊還是郵箱賀卡啊，還是空間蛋糕？
聽著其實還是有些心酸，江澈也勸不來，只得說：「那就好，那你一會兒就回去？」
因為這是90年代。
「當什麼老闆哦，還是研究研究外星人比較有意義。」
這裏的意思：情慾其實也是一種代表欣欣向榮的生氣。萬一哪一天連這個都寡淡了，社會大概也就真沒有了繼續向前的動力。
他的身材有些瘦削，戴一副眼鏡，分頭，整個人顯得很書生氣。
可是這一年，姑娘上了半年大學，過完年出門前找到他家，突然反口了。當時他正好出去做活不在家，回來才聽說。
事實上，前世哪怕是建立了騰迅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馬華騰的名片上也只印工程師的頭銜，很多場面上的事情，都是長得更像老闆的曾慶在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