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站那兒，看著他……就看著。
「你好，我是宜家，江澈。」江澈聲音不算大。
「哦，文廠長。」
就算不是太清楚江澈這個人，他們也必須清楚知道宜家這家公司。
但是孫子龍也不虛，他自信文廠長絕對知道應該怎麼做……這是一個聰明人。
……
就在他劇烈心理活動這一會兒，江澈面上淡定，心底其實也長出一口氣，點頭，「你是？」
兩邊對峙這一下，江澈身邊先有人耐不住了，賣根雕的東陽老闆揮舞著一個至少得有五六十斤的關公雕像，作勢就要撲過去砸人。
在這個銷售渠道依然偏狹窄，跑推銷就是工廠存亡生死線的年代，任你大也好，小也好，只要身在家電行業，就註定繞不過「宜家」這兩個字。
他就回不去。
「嫖娼的事應該不用咱們管吧？」
他還說要牽連呂山根一家，
孫子龍晃了晃腦袋，從被捧著，作威作福的位置上一下掉下來，局面突然就變成這樣，死局了。他最後木木地把目光投向江澈，看了幾眼，又轉向文廠長，「他誰啊？」
孫子龍：
「用。」根雕劉十分堅決道：「咱這些人雖然膽小怕惹事，但是這件事不能不管。兄弟你放心，這陣咱給你替了，你是穿官服的，自己別沾這事……」
就這樣，在警察的注視下，孫子龍的期待下，在江澈的面前。
「江總客氣，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文廠長神情尷尬一下，回頭。
這就是業界絕對老大附帶的天然影響力，江澈再低調，再溫和，它也一樣擺在那裡。
警察把事情簡單說了一下，最後很直接地把那塊歐米茄掏出來，放在文廠長面前，「你認識這塊表嗎？」
「但是誣陷、誹謗，咱們可以告一下吧？」
一名警察說話間從後面走了出來。
「另外，我還懷疑他跟那群賣淫ｗｗw.ｈeｔubｏｏk.cｏｍ•ｃｏｍ盜竊的是同謀，你覺得呢，梁律師？這事巧合得太過分，我覺得他們好像在設計敲詐我。」
跟著他轉頭怒瞪了孫子龍一眼，想了想，還是先走到江澈面前，遞上身份證的同時說：「很抱歉，江總，因為我們的工作問題，差點讓你……」
至於自家工廠是什麼水平和檔次，他自己很清楚，就是抱著樣品在宜家門口蹲三天，都沒得機會上架試賣一天的層次。
尤其在八月江澈親自出手，首戰擊垮黃廣義，掌握部分果美股份，並且成功借殼上市之後……宜家，已經太強大，也太龐大。
「了解了，話說那撥人有錢啊，賺不少吧？」江澈悄聲問。
這件事本身只是嫖娼而已，他被抓了最多也就拘留罰款，用警察的話說，罰款的錢還肯定沒那塊手錶價值高，但他先前依然想盡辦法把事情推到江澈頭上，因為他是小幹部，這裡是廣州，事情他活動不了，被處理了，檔案和文件傳回去……
要丟公職了，我要毀了，孫子龍一下有些失控，幾步跑上來，揪住文廠長的衣領就罵：「為什麼，你，你瘋了？！」
「啊？」
孫子龍：「誰啊？用得著你這樣？！」
「什麼啊？」
根雕劉頓住一下，「關老爺就講的就是一個義。」
他還教育過江澈，說他蠢，還說過，要去看看葉瓊蓁。
就這個孫子龍，這次分明只是同行，但是一路對他指手畫腳的不說，糟蹋了多少錢不說，就連工廠剛接到一個訂單，他都已經迫不及待暗示要好處了。
孫子龍：「……咦？」
他是對的，能在這個年代，在一個貧困落後的地區辦起來一個還算不錯的小家電廠，文廠長當然是一個聰明人，得很聰明才行。
就在幾分鐘前，他還對江澈說：你們以為我還是以前那www.hetubook.com.com個孫子龍嗎？！
面對警察，孫子龍整個情緒一下崩了。
孫子龍想討好，但是一張臉上的神情，已經沒法看了。
因為對手太小人，事情本身太臟太low，也太意外了。
「老江，這事，我，咱們……」
你的產品進不了宜家，你可以任性賭氣說老子就不進，永遠不進，請我都不進，但就是這樣，你一樣絕不敢動宜家老闆。
「江總，這事？」文廠長有些苦澀道。
十多人沖他點頭。
「是的。」
是該結了。
他身邊鄭忻峰和唐玥都已經快要笑出來了。
「了解，我知道老哥你也是真仗義。」江澈趕緊岔開話題，問：「怎麼樣，有做成單子嗎？」
多少人想認識宜家江澈？應該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家電廠商都想。
「認識，這塊表一直是孫領導手上戴著的，也樂意給人看。」文廠長一絲不苟說：「不光我見過，我們這一行人基本全都見過。」
這就清楚了，警察把手錶一收，沖樓上打了個招呼，意思已經搞定。
「對，阿粘球，但是雕出來的樣子一部分得按他們的來，得包頭，有的還包臉……真他娘省心省力啊。」
跟著，他又扭頭看江澈，孫子龍至少明白了一件事——問題肯定出在江澈身上。
江澈：「……」這要是衝過來，真的好尷尬啊。
穩住場面后，那人自己朝江澈走來……走的過程中神情不斷切換，最後到面前，露出一張略帶緊張和善意過度的笑臉，欠身說：「宜家的……江總？」
江澈：「……」突然好想介紹老彪和三墩給他認識啊。
兩個人剛打了個招呼，後面孫子龍跳著腳帶著怒氣喊：「老文。」顯然對他這樣的表現很不滿意。
那就真的只能惱羞成怒，血戰一場了。
警察轉頭，把手錶向其他人展示了一下，「都見過
hetubook.com.com嗎？」
「別啊，老哥。」江澈連忙扯他一把，苦笑說：「別，別別，老哥……你這關老爺出手，殺氣未免太重啊。」
「你看我這平時跟大家這麼說習慣了，明明就在嘴邊的……」根雕劉扭頭問身後人，「那個是哪國人來著？」
江澈看看他：「老同學？是啊……但是你髒的實在過分了。」
「已經……結了嗎？」根雕劉看看對面一伙人，困惑了。
「到底誰啊？」
你說文廠長惱不惱火，煩不煩他，肯定的，但是依然得捧著，只因怕他回去后從中作梗。
他們肯定知道。
他身前的幾個人聞言動了一下。
「……有的，有的。」根雕劉一聽這個，頓時換了喜悅的神情，跟江澈耳邊小聲道：「跟包頭人簽了個三十多萬的單子，且還是第一批，嘿。」
今天這事怎麼說呢，它大概是1992至今，江澈和鄭忻峰唯一一次在遇事的情況下，沒有劇本，也沒有飆戲。
所以，江澈說他回不去。
一、這事孫子龍乾的，他完了。他沾了這事未必一定會完，但是既沾了這事又惹上了宜家江澈，他就肯定完——既然這樣，自然不必再擔心他回去做什麼。
文廠長：「……」
「他碼的你們以為他誰啊，就我以前一同學，鄉下教書的。」孫子龍自己躲在最後，小聲催促說：「就揍他，別的不管。」
「這事我來說吧。」
還好，對面這一動，就有一個看樣子四十來歲，穿著白襯衫的男的神情慌張地張開兩臂，把人一擋，「別動，都別動。」
「嗯？」根雕劉搖頭，「不是啊，外國的……就是，包著頭那撥人。」
他還說要整死江澈和鄭忻峰，
「合情合理，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梁律師說：「我會積極配合公安方面深挖案件。」
……
神情有些糾結為難，他轉回來朝江澈苦和*圖*書笑了一下，作為一個這個時代的企業家，小鬼難纏的可怕，他不是知道，而是深有體會。
江澈：「嗯。」
警察點頭，「……好。」
萬一對面不認識……
孫子龍：「……老江，咱……」眼淚啪噠啪噠掉下來，「別啊，老同學。」
「沒事，我很樂意配合公安同志的調查，一起將罪犯繩之以法。」江澈笑著說道。
「哦，內蒙的客戶啊。」
現在，竟然人在面前了，他忍不住想了一下——要是能搭上宜家這條線，工廠銷量能翻多少？十倍，二十倍……夢一樣。
「謝謝。」警察轉身，「孫子龍先生，你的表，還有……」
「你……」
作為一個小家電生產商，他沒辦法不知道宜家，而且他還密切關注過那場宜家果美之間的大戰，一切描述都很切合。
怕噁心，江澈沒看他，正專心跟剛趕到場的律師對話。
這就對了，江澈心說，原來事情就這麼簡單。
而且事實上，業界都已經見識過了——真的在商場交鋒，他其實一點都不溫和。
這就很尷尬了……
確定自己沒聽錯，他整個人晃了晃，看看文廠長，茫然一下，帶著哭腔說：「老文你，你幹嘛？」
二、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跟宜家江澈結識，賣他個小人情的機會——也是自己人生目前階段最大的機會。
「當然。」
因為只要那樣做了，你的工廠就會死。
「看來孫領導平日真的很忙。」文廠長無奈道：「你的老同學，宜家，江澈，全國最大的連鎖家電公司的老闆……上市公司。」
「我姓文，江總。」
鄭書記問的這個問題，答案其實不用猜。
「你們哪位是工廠領導？」江澈轉回身平常問道。
「嘿嘿，還成，還成，這不多虧老總小哥你指路嘛。不光我，咱這好些人，多多少少都做成一點。」根雕劉說到這收起笑容，「啥也不說了，兄和圖書弟，今老哥們先幫你這仗幹了，回頭再請你喝酒。」
當著鄭忻峰、小玥姐的面，當著根雕劉等一干仗義幫忙的小老闆的面，江澈把名字淡淡地報出去了，一副很自信很穩的樣子。
看來這個才是正主，大個出面，是用來防止被擒賊先擒王的。
「阿粘球。」
文廠長不說話。
他其實已經看了有一會兒，發現沒動手，就先旁觀，分析了一下。
「嘚，還看著？那我先上啦。」
說著他手上的關老爺就又動了起來。
……
對於這種小人，任何的同情都只會給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留下禍患。
他稍微有點不一樣，他知道自家情況，過去連想都不敢想。
對面有些錯愕，然後議論了幾句，走出來一個三十來歲，高大的男的……人抱著警惕和戒備，但是不肯虛了氣勢，一直走到江澈面前。
「不用的。」江澈忙說。
因為那句牽連呂山根和他老婆的威脅，江澈十分鐘前對孫子龍說過：「我本來還想說，等這事處理完了，再打你一頓，也就過去了，但是現在看來，你還是要回去的好。」
文廠長面無表情抬手捏住他手腕，反扭過去，「警察同志，其實我手裡還有孫子龍做這件事的發票……他今早上跟我報銷來著。」
且不說那些急於和宜家相親相愛的同類大廠，也不說那些惹不起這隻龐然巨獸的小規模銷售商……事實哪怕就是現在正和果美在北方血戰的蘇擰，也會很樂意賣宜家少帥這個面子，主動幫忙卡你一把。
「可是這件事已經結了。」
所以，就這幾秒鐘工夫，聰明的文廠長腦子裡已經把事情捋完了。
可是不對，我剛還差點讓人打他呢——唉喲我的廠，好像要死了。
現在的情況，對面這個看起來好像真的不認識江澈，他苦著臉扭頭看了看，後面近處的人群，還在議論著……
「好，那就麻煩梁律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