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哭鼻子怨爹的小蓮花長大了。
十八歲的何蓮花說話間恍惚還是當初那個在樓上聽聲就出來喊「澈哥你來了，等等我穿衣裳」的十五歲小女孩。
「晚了，晚了。」
他們只是有點驚訝，然後就決定信了。
「好了，我家蓮花總算不會被那個混賬耽擱了。」
並不知道自己路上嘀咕的話已經被孩子們聽去了，議論上了，杏花嬸獨自出門過了南關江，一邊往老村山上走，一邊還想著今早聽說的消息。
杏花嬸想著晚了的時候，作為茶寮運輸隊隊長的馬東強並不這麼想，他這會兒正獨自蹲在院子里，在他當年那台如今已然被當作歷史文物的破拖拉機旁邊，默默抽著煙。
「……嗯。」
想想也是，那會兒宜家果美打仗，日常節儉的女兒突然間開口要買這個，又要買那個的，原來心裏都有數，更有分寸。
臨州市市郊。
「冬兒。」豆倌氣喘吁吁喊她。
說完抽一下鼻子，「小心他是真的，咔嚓，哼。」
「真是個混賬啊www.hetubook.com.com。還有，話說你打仗那會兒，我自己，再我認識的，能支使得動的人，可都是花錢站你這邊的啊……臭小子，竟然真的招完就躲了。」
三年多后，何家作坊已經是一家小有規模而且生意興隆的加工廠了。
十歲的曲冬兒這會兒已經準備下半年去上初中了，最後一點時間，日常就呆在家自己看看書。
「哎喲，我的兒子……」
這一點，何老蔫心裏一直是清楚的，所以這三年來對那人雖然提及必罵，但心裏，其實還是感激更多。
她說著有點遺憾的樣子。
「咋了？人家都擔心死了，爹你還說風涼話？！」
何蓮花不吭聲，只把嘴唇撅一下，端起青瓷茶杯轉身「嘩啦」一聲，乾脆利落地，就把親手剛泡好的龍井茶，連茶水帶茶葉，都給倒了。
「練一練么？不晚吧？」近一年來已經越來越力不從心的馬東強低頭看了看褲襠，一陣害怕，又一陣糾結：
「……」何老蔫只得ｈttps://wｗｗ•heｔｕｂoｏｋ•ｃｏｍ•cｏｍ苦笑，想了想，眉眼舒展，「我家蓮花懂事了。」他一直以為女兒是不知道怎麼去找呢，卻原來只是沒去找。
肯定更不用說了。
三年多前，也就是市場經濟地位剛剛確立的1992年，這裏曾有一家租在民房裡的何氏原材料加工作坊。
「蓮花啊。」
嗯，2000在悉尼，2004在哪呀？
正式名取了叫做蓮花加工廠。
她記著呢，要打奧運會，拿金牌。
因為她這個事要是漏出去，大概就是茶寮村史天字第一號的驚天大秘聞：想當初，她可是背著全村人，半夜摸門去教過那小子茶寮土話的，她都上了床了。
「看過了？」何老蔫晃了晃手裡的報紙，刷啦啦響。
杏花嬸氣鼓鼓罵一聲，小心著，聲音不敢大了……
但是回頭想想，其實正是那小子給了當時困窘的何家作坊一條生路，送給何老蔫創業起步階段，最難得的兩樣東西：名聲和客戶。
拍別人都准，那他自個兒呢？
從女兒的ｗｗｗ.ｈｅｔuboｏｋ•cｏｍ•ｃoｍ神情里，何老蔫知道她看過了，坐起身指著報紙說：「蓮花你看，爹當初說得沒錯吧？這小子他玩的路數他就不是個正人。還打雷呢，他怎麼不當龍王爺去啊，豬頭肉吃個夠……」
曲冬兒扭頭，「嗯？」
再想想，猛地又抬頭，沖門外喊：「放心啊蓮花，那混賬精著呢。怕只有他又算計別人……哪來別人算計他的份哦。可不用替他愁。」
慶州。
「早知道，當時就不聽他講什麼破道理了。」
「欸？」曲冬兒眼睛亮一下，想了想，認真點頭，「是啊，是啊，那多好，可是不成啊，杏花嬸怕是要落空了。」
茶寮人對江澈的盲目信任本就是不可理喻的，而在宜家果美交鋒那一次后，更變得無法撼動。
「江，不，是韓立大師叫我練啊。」
「以後要喝自己泡。」何蓮花「篤」一聲把茶杯放回桌上，轉身氣鼓鼓快走幾步，又回頭，委屈加著急說：「誰還怨你了？！……再我又沒去找他，知道了我也沒去，你就不能盼他點好和_圖_書啊？！」
工廠的老闆叫何老蔫，有兩個兒子，蓮花是他家小女兒的名字。
「哎喲。」那可是地道的龍井新茶，何老蔫心疼一聲。
高攀不上咯，但至少問心無愧，何老蔫自個兒嘀咕了一聲。
三年多前那回，自認老謀深算的何老蔫，被一個心眼針尖大的小子坑算了，傻不愣登丟了大好的賺錢機會不說，還落了自家姑娘許久的埋怨。
哞娃和豆倌幾個從院外跑進來。
「氣功大師啊。」
江老師，呃，韓立大師，是不是飛來啊？
這天中午，一身皮鞋、西褲，短袖襯衫加領帶，何老蔫靠在躺椅上，聽著動靜，悄摸把蓋在眼前的報紙挪下來，偷眼看了看如今已經十八歲的小女兒何蓮花。
十六歲，身高一米八四，第一次被國家隊徵召試訓，雖然只是帶著，陪國家女隊練一練，周映依然戴上紅繩手串，開心得哭了一夜。
如今已是小家碧玉似的何蓮花說完褲腳寬邊兒帶風，擰身走了。
話說一半，何老蔫頓住了，因為何蓮花擱下暖瓶，瞪了他一眼。
「https://ｍ•hｅtｕｂoｏｋ.ｃｏm•cｏｍ不會啊。」
上坡，直起身，杏花嬸抬頭看了看泥石流后已經修復，當初用來充作村小的那個院子，再某個小窗口。
「嗯，但是剛才杏花……杏花嬸路上說，要是真有事才好呢，真有事，那混蛋就可以滾回茶寮了，你說呢冬兒？」
悔，杏花嬸後悔大了，什麼打雷下雨的，她不關心，她就記著人說韓立大師拍肩膀包生兒子，一拍一個準。
到時候，江老師會來……
女兒正拿大青瓷杯給他泡茶。
相對而言，茶寮人是真不怎麼擔心。
馬東強聽說這消息之後立即想起來一件事，當初，江澈曾經用玩笑的口氣跟他說起一門氣功，叫鐵襠功，叫他可以找來練一練。
話說後來工廠之所以取女兒名字，多半原因，就是當爹的為了討好。
「……那爹意思不就想跟你說，幸虧咱蓮花當初沒給他勾搭走嘛。」何老蔫自然不是真的恨著江澈，盼他倒霉，只是想著先藉機平了多年的家務事，就又說：「瞧瞧，還怪爹不？」
「江老師，江老師不會有事的哦？」
……
「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