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巾軍都停止了呼喊，他們靜靜看著這個，黃巾軍碩果僅存的渠帥。
所以，對於這次皇甫嵩的言論，他們雖然有些疑惑，卻也不敢提出，反而按照皇甫嵩的將令行事。
以前，他只是一個豪強家中的佃戶，每年辛勤勞作，卻不能混得溫飽。八年以前，遇上大旱，莊稼減產嚴重，他不得不賣掉家中的屋子，好將地租交給那家豪強。
對於皇甫嵩的話，他帳下的將官都覺得不可思議。數萬人投河而死，這又怎麼可能？難道黃巾軍都是瘋子，不想活了么？
他跑到清河的最前面，一把拉住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年，阻止了眾人投河而死的舉動，抱住少年的頭痛哭起來。
「黃天何在，棄我而去？先是天公將軍病死，而後人公將軍又戰死廣宗。如今前有阻敵，後有追兵，此乃天欲滅我黃巾軍乎？」
那個最早出言的黃巾軍渠帥，看到帳下將士的舉動，淚流滿面。
抹了一把眼淚，這員渠帥看著身後的諸位黃巾士卒，他突然大聲喊道：「我等，生，不能完成大賢良師遺願；死，也要追隨大賢良師，在地下與大賢良師一同構造天平世界！」
有些人被清水河的浪花捲了起來，仍然不忘大喊一聲：「大賢良師！」
河對岸，就著晨曦的光芒，隱和*圖*書約可見旗幟招展，鼓聲震天，一彪人馬在界橋東岸嚴陣以待。
黃巾渠帥一步步走向清河，他閉上眼睛，彷彿看到了大賢良師在向他微笑。
「他們的聲音雖然響亮，我卻已經從中聽到了死志。若是我軍駐紮在此地，要不了多久，黃巾軍必定會投河而死。」
其餘黃巾見狀，亦是悲從心來，紛紛哭泣。一時間，整個清河河畔哭聲震天。
在黃巾渠帥投河的前一刻，他既沒有大聲喊著「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號，也沒有說什麼其他的話。
皇甫嵩靜靜看著遠處的黃巾軍，聽著他們聲嘶力竭地口號聲，心中觸動不已。他對著那員將官說道：「黃巾雖敗，仍有數萬之眾，若我等逼迫過甚，反而容易激起黃巾賊人反撲。」
黃巾士卒們看著眼前的一幕，又有幾人陸陸續續走到了清河河畔。
其餘黃巾軍見狀，先是停止了哭泣，而後沉默良久。
「我身為你們的渠帥，又怎能不衝鋒陷陣，死在爾等前面？」
皇甫嵩帶著官兵已經追殺了過來，看著遠處黃巾軍的舉動，他下令所有官兵駐紮在原地，不得前進攻擊黃巾軍。
喊完以後，他看著身後的眾人，卻沒有發現一個黃巾渠帥。那些黃巾渠帥，都已經在廣宗戰死，hｔtps://ｗｗw•hｅｔｕｂｏｏｋ•com•com只剩下他一人官職最大。
這個久違的口號，這個自從大賢良師死了以後，就再也沒有響起的口號聲，終於再次響徹大漢帝國。
此時，本來已經有些蒙蒙亮的天空，也變得黑暗起來。清河對岸，官兵們舉起的火把，顯得更加明亮。
其聲音如杜鵑啼血，黃巾軍聞著莫不潸然淚下。
眼看官兵越來越近，又有一些人站了出來，走到了河邊。
此人望著滾滾的清河河水，眼淚不由自主流了下來。
黃巾渠帥梗著脖子，聲嘶力竭地大聲喊著：「是的，黃巾軍不會失敗！即使我們戰敗了，地公將軍仍然還在；哪怕地公將軍戰敗了，大賢良師的女兒、女婿還在！」
遇到大賢良師，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大賢良師充滿了智慧，並且他有理想、有大志，真正關心愛戴窮苦的百姓。
他的臉龐漲得通紅，他身後的黃巾將士們卻不發一語，細細傾聽著，眼睛也越來越亮。在死亡之前，能夠聽到這樣一個喜訊，他們知足了。
「我好後悔，若是在你走的那一天，就跟隨大賢良師一起離去，該多好啊。也許，現在我早已經跟隨你，在下面發展很多信徒了吧？」
沒有任何猶豫，他加入了太平教。後來大https://m.hetubook.com.com賢良師教眾人識字，由於他表現出色，就成了大賢良師的一個弟子。後來他勤學不輟，一直坐到了黃巾軍渠帥的位置。
他們不舍地看向自己的袍澤，留戀地看了一眼這個世界。深呼了一口氣，這幾個人如同有默契一般，大聲喊著：「願追隨大賢良師而去！」
「大賢良師，到了下面，我仍然會追隨在你的身旁。」
隨著黑暗的降臨，黃巾渠帥看到其餘人的臉龐，也越來越模糊。
在這個關頭，他居然想起了自己的一生。
五萬黃巾軍前有大河阻擋，並駐有官兵；身後卻有無數官兵追殺，一時間，眾人心若死灰。
話畢，此人投入河中，被翻騰的清河河水席捲而去。
「轟隆隆！」
清河河水奔騰著，好像在嘲笑此人的懦弱。
站在河邊，他們突然想到慈祥而又偉大的大賢良師：「也許，死去以後，仍然能夠見到大賢良師呢。」
這員渠帥，看了一看少年仍顯得稚嫩的臉龐，再看了看身後這些萌生死志的黃巾士卒，臉上滿是痛苦。
「但是，我要告訴你們，我的兄弟姐妹們，黃巾軍並沒有失敗！」
他只是無比輕柔的，彷彿對著戀人一般講話。
有些將官心中疑惑，向皇甫嵩問道：「將軍，我等已經把黃巾賊人趕到清河河https://www.hetubook.com.com畔，為何不趁勢掩殺，將其一戰滅之，反而再此駐足不前？」
這員渠帥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捶胸頓足。
這場廝殺持續了很久，廣宗內外的喊殺聲，一直持續到了天明，仍不止歇。
最後望了一眼這個世界，他心中有不舍，更有不甘。但是想到大賢良師以後，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廣宗以東，清水河畔。五萬黃巾軍衣甲不整，狼狽逃竄，他們被身後的官兵追殺到此。
被官府欺壓，被黃天拋棄，被官兵追殺，黃巾軍已經沒有了退路！
而後，毫不猶豫地投河而死。
直到那一次，他真的已經餓得沒有一絲力氣，倒在馬路上。醒來之後，他就看到了現在的大賢良師。
眾人哭了一陣，身後皇甫嵩的追兵也越來越近。有一人突然走到河邊，大聲說道：「我等受盡官府欺壓，才被逼跟隨大賢良師起義。」
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
黃巾渠帥由於喊得聲音太大，聲帶已經撕裂。他聲音嘶啞，仍是振臂高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清河河畔，黃巾渠帥早已喊破了喉嚨，他的嘴角已經溢出了鮮血。
黑暗的凌晨，黃巾軍在清河河畔，演繹了一出清河之絕唱。
想及於此，黃巾士卒們不再絕望，也不再惶恐。他們來到河邊，排成整齊的隊伍，一個接一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投河而去。
一名黃巾軍渠帥，排開眾人走到清河河畔，看著人影綽綽的對岸，嚎啕大哭起來。
「黃巾不死，則黃天不滅！」
聽到這個熟悉的口號，很多黃巾士卒臉上綻放出了笑容，他們揮舞著手臂，忘情的歡呼著。這種瘋狂，在血與火的戰場之中，居然顯得如此詭異、如此悲壯。
他們追隨皇甫嵩鎮壓黃巾起義以來，皇甫嵩神機妙算，屢戰屢勝，他帳下的將官早已對他信任無比。
後來，他就成為了一個流民，一個生活得比佃戶更差的流民。有好幾次，他都以為自己會被餓死，終究卻是挺了過來。
官兵們龜縮在威縣之中，早已憋出了一股惡氣，今日既然大敗黃巾軍，他們如何肯舍？全都奮不顧身向前追殺。
驀然，他放開抱住的少年，拚命揮舞著手臂，對著天空大聲喊道：「蒼天何在，百姓何辜？蒼天何在，百姓何辜？」
「大賢良師，我來了。」
「如今，大賢良師病死，人公將軍戰死，我等起義失敗了！已經失敗了！時至今日，前有阻敵，後有追兵，某寧願投河而死以追隨大賢良師，亦不願死在官兵的屠刀之下！」
他默默轉身，聽著浪花拍打河岸的聲音。微風吹過，他感到了一絲冷意。下意識的緊了緊衣領，才想到自己馬上就要死去。既然這樣，區區涼意又何足掛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