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本以為，她所謂的「母親」早不在了。
「我母親前些日子已向我遞來了消息——妖魔此舉進攻雲山志在必得，存的是攻克雲山直搗巢穴的心思，而不是殺傷些道士就會退去。如今大戰應當已經開始了，或許再過幾個時辰這小雲山便可能被擊破……到那時候，你也要在諸多妖王龍子面前這樣乖張么？！」
李雲心與蘇生都無計可施的禁制，被她這一爪抓開了。
白雲心眯起了眼：「我只是告訴你。你儘管計較你同李雲心的事情去。卻不要來招惹我。我喜歡不喜歡他，是我的事。用不著別人做主，更用不著你做主。你倘若聰明識趣，就不要在我這裏耽擱時間。倘若偏要同我過不去——別管從前有什麼交情，我白雲心，可不是從前的你！」
在這一瞬間她額上的兩點紅芒暴漲，忽地成了一對光燦燦的龍角模樣！但這龍角現形就只在一瞬之間——很快便重縮了回去。
「羽衣」……
那時候，他胡謅了一個理由，說白雲心與劉凌爭鬥起來，似是因為劉凌手中有那白雲心要的寶貝。
白雲心難以置信地盯著被她攔下、被擊落在地上的那件衣服。足足過了三息的功夫，才猛地上前一步、將它拾起、緊緊抱在懷中。
一件……衣服落在地上。
此刻紅娘子慢慢將手探入門中、不動了，彷彿捉住了什麼東西。
妖魔之間的婚配生育，與凡人可不同。譬如一個鶴妖與狐妖婚配，那狐妖孕育了胎兒、誕下了胎兒，是要死去的。因為倘非同類妖魔婚配而是異類婚配懷胎——胎兒的妖力與母體妖力相衝，孕時便會令母體日漸衰弱。等這妖胎長https://m.hetubook.com.com成、誕下之時，便是母親死去的時候了。
紅娘子便沉默地看著她。
紅娘子便一笑：「看起來李郎也是會擔心白姐姐的。如此說……你們也算有些情誼。」
說了這話她轉身便走，全不理會紅娘子與李雲心了。
而劉凌當時，的的確確將白雲心的羽衣穿在身上。
「事到如今我再告訴你——」
該是對白雲心極其重要吧。
直到白雲心的身影消失在群殿與廢墟中，他才忽然笑了笑。也舉步往乾殿中走過去，邊走邊微微搖頭：「你這是好手段。近乎陽謀了。」
「但我的話也是真的。再過幾個時辰，情勢或有大變。你們兩個……好自為之吧！」
白雲乃是真境大妖。倘是被生出來的……她那母親也還健在，便意味著她是同族婚配的吧？
「你如今得了龍魂，我誠然是拿你沒什麼辦法了——」白雲心看著她。可臉上倒的的確確是相對於這女妖從前而言、極其罕見的怒意滿滿卻又不好發作的模樣，「但我可虧待過你么？！我當初在洞庭帶了你走本該將你送去我義父那裡、殺了你取龍魂解開他的封印！但不論我因著什麼緣故……我到底沒有將你送去、而是想要帶了你避走的吧？！」
見了這東西，李雲心愣了愣。
可……這世間可有李雲心聽過名號的、強大到足以誕出真境鶴妖的另外兩個鶴妖么？
等她踏出了第四步的時候，紅娘子忽然揚起了手，一件東西自她袖中飛射而出！
——李雲心不曉得自己是否孤陋寡聞。但以他如今的見識而言……倒的確沒有聽說過有這麼
和_圖_書兩位修為高到足以參与到龍子們那個級別的決策層當中的鶴妖呀。
如此，走出三步去。
說，該是羽衣。
「我來小雲山要取的東西，大概也是你想要的。但紅娘子既然對你有情……我便想，這雲山許多的寶貝，我就只取那一件。餘下的，你喜歡的寶貝，就都送給你。這是我的好意，你不能不領情。」
——便將那東西攔住了。
李雲心也未說什麼。
說了這話，她舉步走到乾殿的櫃前，如世俗人打開柜子一般，一格一格地打開看，似乎是在找那件「得到了便可以成為群妖之主」的東西。
只因紅娘子那猛地一拉，這些神人的身形忽然齊齊破碎，化作一整片的流光漫天地炸裂開來。
言罷再也不看李雲心一眼，飛身便走了。
但聽了李雲心的話，卻微微笑了笑：「你不要走。你該知道以我如今的修為，你想走也走不掉。」
乾殿的門內忽然爆發出大團大團的玄光來，似乎有無數的電蛇遊走、雷霆轟鳴、火雲翻卷！禁制的模樣在整個宮殿的外面顯現出來——不曉得有多少的神人、天將，密密麻麻地守衛在宮殿的屋檐、屋脊之上，共同成陣。但而今它們與紅娘子額上的兩道光角一樣一閃即逝——
劉凌與九公子爭鬥時，羽衣與幾件法寶都被九公子收了去。而後九公子也身死，那些法寶當時被留在他的行宮中。妖魔的行宮向來極其隱秘，倘若有人什麼人能將它找到，也就只有渭水附近的大妖洞庭君了吧。
這衣服，雪白色。瞧著沒有任何縫隙或是拼接的痕迹，渾然天成。其上有無數細小而微微閃亮的羽紋——像https://ｗww.hetubook.cｏｍ.ｃoｍ羽紋，又像鱗紋。
她說到這裏，微微轉臉看李雲心：「你若非要不領情，我就殺死你。叫世間沒人再能承你的情。」
李雲心之所以微微驚詫，也是因為聽說過這玩意兒。
且聽著還在人世、還是妖魔聯軍當中頗有地位的人物呢！
結果並無什麼轟天的巨響，也沒有狂暴的靈力翻湧。
那是在他殺死九公子之後，在洞庭君山第一次見洞庭君的時候。
白雲心似是也早有準備。回身便雙掌一翻、從袖中飛出兩件小小的寶物來——瞧著彷彿是兩柄銀光小劍，登時在身前交織出一片玄光密網！
白雲心面上的神色僵了一僵，停住腳步。
白雲心深吸兩口氣，終於豎起了細眉：「李閑魚……你不要欺人太甚！」
紅娘子聽了她這話，便也將眉挑起：「哦？如此說說看，白姐姐的母親倒是哪一位？」
倒不如趁早溜了，再做打算。
「我可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叫你今日這樣折辱我？！」
說了這話便又笑：「唉，你這人呀……倒算是有氣節還是沒氣節呢？奇哉、奇哉。」
她竟然有「母親」？
豈料歪打正著——洞庭君略一想，便幫他圓了謊。
聽她說這些話，李雲心倒不驚訝旁的。而是略吃驚……這白雲心提到的「母親」這個詞兒。
這麼一件本該屬於白雲心的東西，兜兜轉轉數易其手，每每與其失之交臂。而到了今天……竟被紅娘子擲還回來了。
「李雲心呀……從前的紅娘子愛慕你，想要幫你。而今我呢，便也要幫你。從前你在我的心裏，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到如今再想這麼干，可不成。」
紅娘子微微笑了笑、httｐs://ｗww.hｅtuｂooｋ.ｃｏｍ•cｏｍ想了想：「這麼一說，倒似乎是沒有。」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到了下一刻，這紅娘子便慢慢垂了手、邁步……走進了乾殿。
白雲心如此盯著紅娘子瞧了一會兒、又轉臉看了一眼李雲心。口中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沒有說。
白雲心……則是目瞪口呆了。
李雲心心中一驚，低喝：「小心！」
李雲心悶哼一聲：「關你屁事。」
紅娘子眨眼：「嗯？」
那蘇生站在殿門前眨了眨眼，慢吞吞地說：「銀魄尾指環，該在玄字三十六號的櫃里。她已經開了，你去取了裝寶貝吧。」
她的目光也集中在面前的虛空中、瞧著是聚精會神的。
他說這話的當口兒，白雲心在慢慢地退走。
「——傳說當中、得到了，就能成為天下群妖之主的東西？」
但就在這一瞬間，事情已經成了。
因而後來羽衣與諸多寶貝又輾轉到了洞庭君手中……如今，卻又被紅娘子帶出來。
他邊說，邊慢慢往後退去：「既然你來這裏……有你想要做的事，也並不同於以往的紅娘子了。我們之間的恩怨情仇也該一筆勾銷——在下先恭喜你終得正果，成了龍族。既是龍族，你我也算是血親……那麼，我便先告辭了——」
因而這女妖……才會即刻露出這樣的神情來。
李雲心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沉默了約莫十幾息的功夫，才忽然低聲道：「你說你也要一樣東西。我想了想……你要的東西，就是那件傳說中的寶物吧。」
她往裡面走出五步去，確信無事。便轉了身看李雲心：「李郎不進來取寶貝，倒是在等什麼呢？」
紅娘子這才轉臉對她說道：「既是喜歡。不如今m.hetubook.com.com天就好好問問他，是不是也喜歡你。倘若也喜歡，你們兩情相悅——」
又說這鶴妖白雲心有一件羽衣，乃是她出入這個俗世與金鵬被封印的那個世界必需的東西。然而在一千年前被玄門一個牛姓的道士強奪了去，於是在這一千年的時間里便不得不行走人世間，數次往玄門討要都無果而歸。
如此一邊看一邊輕聲道：「這是你的羽衣。我君父為你收了回來，如今還給你罷。從此往後，我們也算兩不相欠。」
言罷將手猛地向後一拉！
又沉默許久：「……好。李閑魚，我受了你情。」
紅娘子聽了李雲心的話，便笑：「正是。我只要那一件東西。李郎終究只想避世隱居，那麼這東西對你來說也不是志在必得了吧。」
她的臉上，出現了某種極複雜的神色。而這是李雲心頭一次在這鶴妖臉上瞧見如此類人的神情——那是無以言表的激動、驚詫、感激！
這鶴妖識時務。聽紅娘子說了一氣的話，便曉得自己原來也被有意無意地算計進去了。而今紅娘子與李雲心糾纏不清……她便也沒什麼好做的。又看這魚精性情大變，誰知道過一會兒是敵是友呢？
「既然你費了這麼多心思。也罷，我也不是什麼扭捏的人，也承你的情。你找你的，我拿我的。你當真找到那件寶貝了——給我開開眼就可以。」他說著話、邁過門檻，踏入乾殿中。
白雲心便再怒視她：「我也勸你，不要以為如今你可以獨步天下了。我義父當年如何，如今又如何？你以為有了蠻力便舉世無敵么？」
說了這話又道：「白姐姐要往哪裡去呢？難道捨得就這麼走么？在漫卷山裡，我可是聽到你對李郎說……喜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