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岸青是個聰明人，更知道在目前的環境下，質疑外國教授的風險。
對方不看了，汪穎有點遺憾的放緩動作，道：「班裡的事，不能等他回去了再說？一定要找到實驗室來？有這麼忙嗎？」
胥岸青不用知道這幾個問題的答案，只要隨便想想，就發覺內幕重重。
「楊銳，我找楊銳。」胥岸青覺得自己也像是一條累到死的狗，他跑了一天了，就是為了找楊銳問問怎麼回事，結果現在人還沒有見到，話沒有問道，卻不知道被盤問了多少次，以至於盤問的都有些熟練了。
事實並不如其所料。
「楊銳在嗎？我是胥岸青。」胥岸青自報家門，帶著一點點的矜持。
「胥岸青？哦，今年的全國高考第二名是吧？」坐著看書的毛啟明放下手裡的東西，打量起了胥岸青。
胥岸青注意著他做實驗的動作，不禁暗暗咋舌：這個速度可是夠快的。
胥岸青敲開了凝膠實驗室的門。
「去哪了？」胥岸青心說，你耍我呢？
「我……」胥岸青搖搖頭，問：「你們要和理查德競爭？競爭什麼？」
「進去吧，走慢點，看著兩邊。」
黃茂正是想要成績的年紀，偏偏他陷在目前的體制里，根本拿不到多少經費和實驗條件，楊銳「得到」了捷利康和華銳公司的資助，他想加入其中，自然是以楊銳為主，他甚至連極為苛刻的實驗室條款都簽字了，平日更是支持楊銳。
「這個老外有點意和圖書思。」黃茂看書的時候喜歡說話：「你看這傢伙寫的，尤其是G蛋白的表述，和你的分析有異曲同工之妙……唉，他的論文的發表時間還比你的晚，你說他是不是參考了你的論文……」
「好。」
倒是楊銳，藉著頭犬的特權，獨立佔據了一個實驗台，就在靠窗的位置，光線好又不局促，還有單獨的位置用來放置小型的儀器和設備。
「好。」胥岸青乖乖的往裡進，他其實也有在實驗室里工作一段時間，對實驗室里的情況頗為熟悉。不過，實驗室里向來是老闆最大，小老闆次之，科研民工頂樑柱，科研狗靠邊站，楊銳好歹爭取了一個頭犬待遇，胥岸青沒這麼順利，已經是習慣了聽候調遣的科研狗了。
楊銳伸頭看了一眼，道：「入門級的期刊，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忙著呢。」
「找了楊銳就出來，別耽擱，被說廢話。」
為了保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胥岸青儘管沒有準備好，還是敲響了楊銳宿舍的門。
楊銳撇撇嘴，道：「這種不算數的，而且，這說明我們也是前沿工作者，對不對？」
「這不是姑息養奸？」
「要不，我來寫好了，寫給這個期刊，罵他們一頓。」黃茂還是覺得不爽。
胥岸青始終是將楊銳當做自己的競爭對手的，當然，就像是他曾經有過的一些競爭對手那樣，胥岸青原本以為，他很快就能將楊銳這個競爭對手遠遠的拋下，然m.hetubook.com.com
後再換一個新的競爭對手，繼續前進。
「沒有。」
胥岸青的家世雖好，在如今的環境下，也沒可能自費出國，所以，胥岸青非常重視這個機會。
「有引用嗎？」
全國高考第二名是個極高的榮譽了，但在這間宿舍里，胥岸青卻覺得不自在，他笑笑說：「我是來找楊銳的，不是來找全國高考第一名。」
今天的情況又不一樣了。
「楊銳忙著呢，你找他做什麼？」汪穎開始做回自己的事，在實驗台上忙著操作起來。
「科研競爭而已。」楊銳認出了胥岸青，也問：「你是來找誰的？我們私下裡談話，你就當沒聽到好了。」
汪穎其實也很得意在別人面前展現自己的實驗功力，手上的動作更加迅速。
胥岸青沒辦法，乾脆順著食堂、圖書館和實驗室的路線找下去。
胥岸青哪裡會當做沒聽到，反而輕聲問道：「你拒絕加入理查德的實驗室就是因為這個？你要用他的東西，是不是？」
「知道。」
黃茂一愣，大笑出聲：「對對對，我們是前沿工作者，這點東西不算什麼，咱們要競爭的，可是加州大學的教授。」
大學沒有提供太多的較量機會給他，而在這次號稱極難的期末考試以後，附加題的分數，也並未算在裡面。
雖然楊銳是大一新生，黃茂是講師，但在科研領域，層級並沒有決定性的意義，重點在於獲取經費和實驗條件的能力，而
和_圖_書獲取經費和實驗條件的能力，又往往與歷史成績有關。
系主任蔡教授是科學院學部委員，更是聰明人里的聰明人，他為什麼和楊銳談話以後，不再要求楊銳加入理查德的實驗室？
楊銳和黃茂看起來也是聰明人，他們也應該知道這種風險，既然如此，楊銳明明有更舒服的路要走，為什麼要質疑外國教授？為什麼一定要和他競爭？天底下的項目多了，何苦與北大重視的外國教授做科研競爭。
兩個小時后。
楊銳攤開手，懶得對他解釋。學校的學生那麼多，要是每一個都解釋，他就要累死了。對楊銳來說，胥岸青也沒有多麼的特別。
「沒辦法。」胥岸青呵呵的笑了兩聲。
「我和楊銳一個專業的，有點班裡的事情想問問，他在裏面嗎？」胥岸青看了一會就收回了目光，就像是看酒吧歌手唱歌似的。
「一個學校的同學，我也不為難你了，到了裏面，動作慢一點，別冒冒失失的，都忙著做實驗呢，你不小心碰一下，別人一個月的心血就浪費了，知道嗎？」
胥岸青也不是第一次想要直接面對楊銳，但在此之前，他一直想要拿出一手耀眼的成績以後，再大大方方的站在楊銳面前，即使不能宣告勝利，也不至於矮對方一寸。
胥岸青並不像是他所說的那樣，如此的相信理查德。
唐集中的實驗室比胥岸青曾經呆過的實驗室還要大，為了評選國家級實驗室，這裏的硬wwｗ.ｈｅtuｂoｏk•ｃｏm•ｃoｍ體條件已是相當不錯，唐集中差不多將自己兩個實驗室都給集中了起來，因此，幾個相連的房間里不光是人多，儀器和設備也相當的多，再加上必不可少的實驗台和桌椅，讓人走在裏面也得小心翼翼。
胥岸青卻不相信理查德會用楊銳的東西，看向楊銳，且笑了出來，說：「盲目自大。理查德好心好意的邀請你加入實驗室，也是不忍心你的才華被荒廢了，你竟然以為他要用你的東西，你有什麼東西，值得加州大學的教授用？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算了，虧的我還專程跑來一趟。」
「圖書館，實驗室，或者出去覓食了。」毛啟明頗有些遺憾的道：「他去的地方太多，我們都找不過來，你自己碰運氣吧。」
此刻，楊銳正低著頭，與黃茂兩人一左一右的讀文獻。
「那就是沒參考了，兩個人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有類似的結論很正常。」楊銳不以為意。
走過一個拐角，龍行虎步的胥岸青，突然靠在牆上，再也走不動了。
現在知道究竟是什麼情況的，大概只有理查德和楊銳，或許還有看穿了一切的系主任。然而，理查德和系主任是不會和他談話的，胥岸青只好去找楊銳。
胥岸青越聽越不是味道，直到此時，突然問：「什麼加州大學的教授？」
黃茂搖頭：「我可沒你這麼大度，遇到這種情況，是不是應該問上一句？」
這讓胥岸青的直面計劃屢受挫折。
「說的m.hetubook.com.com好。」毛啟明哈哈的笑了出來，然後面色一整，說：「楊銳不在。」
「你找誰？」胥岸青又被攔住了。
攔著他的是汪穎，鬍子拉碴的研究生，不注意看的話，和個叔叔一樣。
整個實驗室里，全是忙忙碌碌的科研狗，像是跑狗廠的等待室，所有狗都像是被打了興奮劑似的做著運動。
帶著濃重的失望，胥岸青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實驗室。
「是理查德要用楊銳的東西。」黃茂自從見過楊銳的實驗室以後，已是正式反水，現在更是楊銳的堅定支持者。
二三十年後常見的，寬敞而明亮的實驗室，在80年代的中國仍然是奢侈品。
可惜，之前的幾次比較，胥岸青都在拼盡全力以後失敗了。
胥岸青畢竟是個大一生，遇到老的鬍子都長到鬢角的研究生汪穎，還是有點怯怯的，動作幅度更小了。
不過，真正讓胥岸青覺得步履沉重的是：楊銳難道真的有資格與外國教授做科研競爭？
「你夠牛氣了以後，別人就不敢隨便參考你的論文了，你不夠牛氣，人家參考了以後也懶得加條引用，科研世界不就是這樣？你問一句根本沒什麼用，不如裝作不知道。」
在胥岸青看來，做理查德的實習生，是一次千載難逢的跳板，就胥岸青所知不多的名校錄取條件來說，作為理查德的實習生，顯然是一個大大的加分項，哪怕沒有理查德的推薦信，這份經歷也是無形的財富。
「誰讓你進來的？」黃茂端起了老師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