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舉使不是一個人走遍天下，絕大部分地方是交由部下去的，劉永自己只走一塊區域，當然重點就是靈州。如今被折騰得靈州呆不下去，劉永其他地方也就隨便走了走，便徑直回了京師。
「我……」劉永悲憤地拂袖而去，家都不回了，直奔太子府邸。
李公公從袖子里摸出一份奏摺，笑眯眯念道：「長信侯、靈州城主薛牧奏：臣本江湖草莽，不明朝廷規制，多項政務不明章程，年來頗有疏漏，慚愧無地。譬如臣本以為，官員吏治乃察舉之事，城主不應多加插手，然近日見察舉使瀆職不問，臣心甚是憂慮，冒昧自查屬官，頗有所獲……」
怎麼也不敢想象，自己還沒在朝堂上怒叱薛牧瀆職，薛牧對他的彈章倒先到了：「長信侯、靈州城主薛牧，彈劾察舉使劉永瀆職枉法，自臨靈州以來，成天在青樓之事上與人糾纏，靈州官員考核一概不問。靈州官吏數百，精細督查一月難盡，而其人兩天即走，可知均為過場，敷衍塞責！如此敷衍，如何負責察舉要事，臣請議撤換欽使，否則國家千年察舉必坏於小人之手！」
劉永仰天噴出一蓬血霧，直接氣暈過去。
和*圖*書下面是劉貴妃清秀的字跡御筆代批：「分發朝議。」
怒氣沖沖地剛回京師，迎面就有熟人含笑相問：「劉侍郎靈州風流，羡煞旁人，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話音未落，夏侯荻拍案而起：「你是在彈劾本座這個報紙總編不成？」
「報紙內部事宜，本座自會整頓，若是報紙有抹黑劉侍郎嫌疑，自會讓他們登報道歉。若是別人想藉機在六扇門內事指手畫腳，可休怪本座翻臉！」
陳乾楨捋須道：「可以可以，討論新的察舉使人選吧，靈州不用管了，薛牧這樣的人還治不了一個小小靈州？不怕人笑話。」
這份奏摺原本是凸顯了城主不管事導致的吏治敗壞，是薛牧自己的罪過。但在這個背景下，反倒是成了他這個欽使尸位素餐的證明，人家薛城主還在為欽使沒做的事擦屁股，一心為公來著……
劉永出列，也沒有跪拜的規矩，作揖道：「臣下有愧職守，願受懲處，另擇賢能重為欽使。」
「又有典農令，貪墨優質良種，敗壞靈州收成；城建司工吏，連條青石板都貪，上下勾連，中飽私囊，觸目驚心，而察舉使視若無wｗw.ｈｅｔｕbooｋ.ｃom•cｏm睹。本侯意欲嚴加治理，明正法度，還靈州清朗……」
劉婉兮沒去讓人接材料，反而搖頭道：「今晨靈州新到了一份奏章，李公公給諸位念念。」
劉婉兮在簾后憋著笑意：「那此事就這樣了。至於新的人選……」
百官的目光落在劉永臉上，火辣辣地疼。
直接換個察舉使，不去這種事上爭執，或許是最準確的破局思路。姬無憂很快做下了決定。
很多大臣眼觀鼻鼻觀心，看著這個朝堂變成了江湖鬧劇，卻連違和感都沒有。
「……」姬無憂深深吸了口氣，也隱隱感到了劉永那種想要吐血的心情。
後面還有很多，都是證據材料，李公公慢悠悠地念著，劉永已經有點耳鳴聽不見了。
劉婉兮愣了一下，倒沒想過他們這麼直截了當壯士斷腕，便問蘇端成：「蘇相有什麼意見？」
還是朝議，百官共議，而不是政事堂小範圍議事……
武道之世嘛……
劉婉兮被打斷說話，鳳顏冷了下去：「本宮尚未治你瀆職之罪，你還咆哮朝堂？」
姬無憂暗嘆一口氣，他從來沒有低估薛牧，卻也沒想過薛牧還會玩這套。這個彈章的關鍵就在ｈｔｔｐs://wｗｗ•ｈｅtｕｂｏoｋ.ｃom•ｃom於，劉永確實是只為找薛牧麻煩而去，對於其他考核任務真是過場。如果沒被記者搞得焦頭爛額也就罷了，他或許還會做精細些，可被折騰得呆不下去，其他事兒居然忘了……兩天就結束工作回京，落人話柄。
這回麻煩了……
蘇端成明顯是姬無憂一黨，早已溝通完畢，聞言直接回答：「可以，新的察舉使還請諸位共議。只是劉侍郎原先所做的工作，是否有需要向貴妃稟告的？」
這種撕逼撕不完的……等撕出個結果，恐怕幾個月過去了，薛牧早就可以在城主任上做出其他成績，堵住任何人的口。
「等等！」劉永氣得顧不上場合，大聲道：「臣還有事要稟！」
報紙抹黑只是一個步驟，逼出劉永自己的破綻才是真意。
劉永立刻捧出一大摞材料：「靈州城主薛牧，就任以來，一件政事都沒做過，這裡是一年來的政事紀要和靈州城官員問詢記錄，請貴妃過目。」
劉永差點想大罵無恥！你一件事都沒做過，是可以說一句不明規制不明章程的緣故輕描淡寫嗎？
很可惜眼下沒有人聽他罵娘了，每個人的心思都被接下去的言語吸引：「……靈州https://www.hetubook.com.com採風令，舉孝廉三人，本侯派人核實，皆魚肉鄉里，不敬師長，不養父母之輩，僅以巨資收買採風令，上下推舉，竟成孝廉。而察舉使不加詳查，信手評為優等……」
「啊，是在下失言，劉侍郎喜歡的是良家。」
「我風流個屁！」
這位可真是大明星了，最近幾天都沒有比他更火的……
媽蛋這是朝堂，不是江湖聚會，有你們這麼表態方式的？什麼叫「得了」「就那麼回事」？
「……」姬無憂捂住腦袋。
至少能證明這個城主有在做事啊，不然這麼多證據一樁樁一條條的可不是說有就有的，你說他什麼都不做，站不住腳嘛。
姬無憂：「……」
龍椅之後，有一面小簾，李公公立於簾前，劉貴妃隱於簾后。此世朝堂有個最好的地方，就是沒有什麼百官參拜，有事啟奏無事退朝的破規矩，劉婉兮很乾脆利落地在簾后道：「昨晚分發今日朝議之事，諸位有什麼意見？」
薛牧在朝中又不是沒人……姬無憂幾乎可以預見，劉永對薛牧的黑材料，會和這份彈章湊在一起議，把一個官員督查的正規事件變為互相攻擊，兩黨撕逼。
這伙所謂的「輔國五臣」，真是把朝堂當江湖和圖書了啊？
姬無憂定定地看了他老半天，看得他心中發毛，才慢悠悠地取出兩本奏摺丟給他：「這是明早政事堂朝議的內容，李公公分發而來，你也看看。」
劉永梗著脖子道：「總捕頭日理萬機，無暇顧及某些妖女的小小伎倆……」
他憋了一肚子氣，既要讓政事堂整改亂來的報紙，又要狠狠地告一次薛牧的黑狀，他甚至覺得薛牧這樣不僅要撤職，還要查問！
到底誰瀆職啊！劉永悲憤莫名，不去扯瀆職的事，轉而道：「靈州日報，造謠生事，歪曲言論，早已脫離信息報道應有的態度，臣建議必須加以整頓，將報紙言論納入朝廷監察，否則此風一開，天下必亂……」
劉永心中泛起不祥的預感，顫抖著手打開了奏摺。
鄭冶之擺手道：「得了，這事還有什麼好議的？新的察舉使去別處就是了，靈州就那麼回事，薛牧的水平本座了解。」
次日一早，百官上朝，劉永病懨懨地站在隊列里，迎著無數同僚詭異的目光。
好不容易等李公公念完，李應卿悠悠道：「長信侯前幾日曾經給本座來信，說要給靈州城內鋪路和設計地下排水系統，那時候察舉使可沒到靈州呢……要說這個城主不做事，本座可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