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天下篇
第七百零八章 誰對誰錯

「我知道,從我看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慕劍璃平靜地道:「但我覺得,或許那沒有什麼不好。」
死了還是站著的,屹立如山。
「薛牧……」
「冰獸履霜?常……天遠?」慕劍璃瞳孔微微一縮,她認出了這兩個身影,心卻不覺下沉,沉到了冰底。
饒是在這種生死一線的緊急時刻,慕劍璃都忍不住想笑,縱橫道的正面武力不高,卻總能屹立魔門三宗四道之列,果然還是有他的門道。
慕劍璃深深吸了口氣,猛地仗劍而起,飛光指向冰霧深處。
「剛才……我的力量比你強。」風烈陽慢慢開口,聲音有些嘶啞,但紅瞳卻沒有之前那麼酷烈,變得有些複雜。
「我縱橫道說話你們也聽?盟主幾月前就交代過,讓冰原人手關注他家劍璃的安全……咳,就算他沒交代,老子也會跟在你們後面撿漏,都撿多久了……」
上古冰獸,洞虛之巔。雖然眼下看著千瘡百孔,四處劍痕,但在這冰底邪祟之地,慕劍璃很懷疑它的實際戰力並沒有減弱多少。
「本來佔了便宜就想跑,可特么你要掛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老子明明在附近還坐視不理,這還了得?被盟主知道了,老子這顆光頭不夠砍的,林東生向錢進可還盯著縱橫之主的位置吶!」
莫非真要死在這裏?
慕劍璃轉頭看去,只見縱橫道主許不多擦著冷汗飛速接近:「快走,只是跑路還有機會!可別瞎猶豫,把老子也坑在這裏!」
慕劍璃安靜地看著他的眼睛,那紅瞳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點期冀。
慕劍璃低聲念叨著,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低聲自語:「我死在這裏的話,你該知道這裡有問題了吧?那也算是不負所托了。」
誰對誰錯,涉及道不同,慕劍璃懶得去爭執,只知道在自己心裏,薛牧就是對的。
兩人一路拐出山谷,衝進了來時的冰窟之路。後面的冰獸與常天遠速度果然受到拖累,雖然距離還是在緩慢拉近,可一時半會也未必追得上了。
「不,那就是我自己的!」風烈陽抬高了聲音。
前方的冰霧裡忽然傳來「轟隆隆」的聲音,似是有什麼在接近。
身後冰獸www.hetubook.com.com和常天遠加速接近,迅如流光。
風烈陽沉默。
慕劍璃靜靜地看著風烈陽渾身浴血的模樣,血花合著冰霧「噝噝」的響,很美,就像是陽光曬在積雪上,消融的聲音。
慕劍璃哪裡是拖泥帶水的人,立刻轉身就跑。
真正概念上的「邪煞」,只為了毀滅而存在的東西。
許不多飛速往身後灑東西,慕劍璃瞥眼看過去,倒也認得分明:縛足陣、困龍陣、融冰水、纏仙藤……琳琅滿目,簡直就是一貨櫃。全是級別超高的陣盤或異寶,便是洞虛者被這麼多亂七八糟的高級貨困住也絕對是要拖延腳步的。
一個巨大的冰球慢慢從薄霧中顯現,身邊跟著一個人影,手持重劍。
「錯啦!」有人從身後氣喘吁吁地跑來:「你要是掛了,盟主非炸了不可,哪來的不負所托?」
慕劍璃還是沒有回答。
「我只是吃虧在……沒有你們超級宗門的底蘊,沒有層出不窮的異寶,是么?」
而常天遠渾身是血,眼睛里沒有眼球眼白,只是徹底的一片血紅。他的神情猙獰,略彎著腰,口中「嗬m.hetubook.com.com嗬」地發著無意義的音節,形如野獸。
「我的戰技磨鍊甚至強於你。」
慕劍璃沒有回答。
「我一直追逐,卻趕不上你,還不是因為你自幼在問劍宗門,有藺無涯的指導,有無數宗門秘地的磨鍊,有生死鼎可參……我沒有,我只有殘缺不全的炎陽神典,那是從半本星月神典里改造而來,還要我自己去慢慢琢磨完善……我沒有宗師指點,沒有宗門洗鍊……我追不上你,非我之過。如此刻……也非戰之罪。」
「你們都背叛了武者之路,我才是對的。」風烈陽喃喃道:「我才是對的,只是我欠了運氣……」
風烈陽微微一笑,帶著點喟嘆之意:「之前說的一些話冒犯了你,其實只是有意挑惹你的怒火,動搖劍心的手段……向你致歉。」
萬千劍意從他身周各處綻起,帶起了無數凄美的血花,血花裡帶著淡淡的霧氣,四散消失不見。
慕劍璃嘆了口氣:「你可以這麼認為。」
果然薛牧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可能對她不聞不問,名為支持她在冰原歷練冒險,實際還是交代了自己人時時關注著……若不是m.hetubook.com.com他的壓力在背後頂著,許不多這種出名的重利輕義者也不可能跑出來冒死相助。
慕劍璃終於答道:「便是沒有劍印,你我最多同歸於盡。你的力量與戰技是強過我,卻為何只能得到這樣的結局?」
剛才風烈陽說得沒錯,吃了玄天草的風烈陽理論上無論力量還是戰技都是比她強的,她取勝相當艱難,怎麼可能不受傷?以眼下的傷勢,單獨對付這兩個怪物的其中之一都沒有把握,二者齊至,她怎麼抵抗?
這就夠了。
慕劍璃又道:「是自己練的,自己悟的,才是自己的。無論是服用異寶驟然助長,還是因為毀滅之意強化了力量……那都不是你自己的,你的力量掌握有了瑕疵,戰力並沒有你自己想象的高明。」
慕劍璃:「……」
慕劍璃沒有再看,慢慢轉身,剛剛邁出一步,「噗」地一口鮮血噴在冰面上,她辛苦地柱劍于地,神色蒼白地喘息。
風烈陽的聲音忽然變得急促:「如果讓我和你有相同的境遇,我能比你強,還能比薛清秋強,我能成為天下至強者,對不對?」
許不多吁了口氣:「快,到了外面你問和圖書劍宗也有強者,再做計較。」
慕劍璃內視了一下。
恐怕跑都未必跑得掉。
慕劍璃沒去爭辯,閉上了嘴。
風烈陽睜著雙眼一動不動,已然氣絕。
風烈陽低聲道:「我一生不好女色,不貪享樂,心無旁騖,只圖武道攀登,走向力量的極致……薛牧凡事與我相反,但風雲卻因他而叱吒,彷彿世上已經沒有我的位置。我很困惑也很不服,我覺得我才是對的,他只能讓世人劍心消磨,從此不復武道之盛。難道你真不知?」
慕劍璃知道,他已經不是常天遠了。如果說風烈陽之變起於他自己的內心,邪煞只是起了引導作用,他還有自己的戰意和基本理智;那麼常天遠這就是徹底的邪煞附體狀態,根本沒有任何為人的理智可言,他存在的一切價值就是毀滅和殺戮。
不管風烈陽怎麼認為,慕劍璃依然覺得,薛牧那樣的有什麼不好?
「許宗主怎會在此?縱橫道不是已經撤出此地了?」
原來剛才的交鋒里,生死相合的劍花已經侵入了他渾身要害,他已經敗了。
慕劍璃點了點頭。
她慢慢道:「也許。」
慕劍璃微微一笑,心中柔情滿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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