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牽馬墜蹬

獨孤謀擺出來一副任君施為的樣子,孫享福和李淳風自然也不客氣了,將他的胳膊割開,從琉璃瓶里倒出來一滴牛痘汁液,然後將他的傷口簡易包紮。
現在是旱災加蝗災的時節,到處都沒有食物,若不是他們做的這些工作,那些天花患者一定會四散開來,傳染更多的人,就是軍隊,也擋不住這病毒的傳播。
「這是能對抗瘟疫的葯?」獨孤謀不是傻子,從孫享福的表情中就看到了此物不凡。
當然,那是后話,眼前的事情,足夠孫享福焦頭爛額的了,牛痘的數量太少,接種完太醫之後,已然是沒剩多少,然而,在這種蝗蟲亂飛的高溫天氣,難保天花病毒不會因為各種原因傳播到重災區以外的地方,很快,就有人中招了。
「就是臉上長很多麻子,很難看那種。」孫享福盡量給了他一個看上去輕鬆的表情道。
多麼淳樸的大唐人啊!在面對死亡的時候,想到的居然都是不害別人,孫享福覺得這樣的人不該死,所以,朝他笑了笑道,「你怕丑嗎?」
李世民聞言,沉重的點了點頭,防禦天花對於大唐來說太重要了,即便是有可能犧牲掉孫享福和李淳風,他也不得不硬下心腸來。
「陛下,我等已在自己身上種了牛痘,只是低燒無力了幾天就恢復了,若是之後接觸過天花患者而無恙,那就證明,人接種牛痘之後,就能對抗天花,所以……」
「嗯,這裏面就是牛痘,我有九成以上把握此物能夠幫助人抵抗天花,將軍可以先接種,另外,挑選心腹家將百人接種,幾天之後,那些接種過的人,我有大用。」
「陛下,既然種牛痘並不傷害人的性命,那此法很可能有效,我等願意即刻前往渭南一試,在此之前,還望陛下集中耕牛,一旦確定這種痘之法有效,則是需要大量感染天花的耕牛來提供牛痘……」
值守的張軻一聲和-圖-書大喊之後,快步的向二人走來的方向迎了過去。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朕不會忘記你們為大唐做的一切,來人,將朕的兩匹戰馬牽來,今日,朕為你等牽馬墜蹬送行。」對於解決天花的事情,李世民一天也不想多等下去,身為帝王之尊,竟然向二人拱手彎腰行禮道。
接種了牛痘之後的孫思邈變的十分虛弱,這與他連日勞累有關,他是最早一批趕到渭南縣的醫者,對於渭南天花和各種瘟疫起始的原因他最為清楚,能讓一個慈悲為懷的道士生起殺心,可見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多麼的可恨。
所以,半刻鐘之後,孫享福和李淳風便出現在了幸福村奔往渭南縣的官道上,其實按照孫享福的計劃,兩人是要先洗個澡,吃個早餐之後再出發的,可惜被李世民架在台上,下不來了。
聞言,孫享福便將最後的幾瓶牛痘留了下來,這些太醫代表著這個時代最頂級的醫術,其實他們已經掌握了一些防止天花感染的辦法,但只能保障他們自己,在跟獨孤謀聊了一會之後,孫享福才知道,就是這些人,將渭南縣那些沒有患上天花的人與那些患者隔開,並且組織了這些沒有感染的人熬煮一些食物,供給那些天花患者,讓他們吃飽喝足走完了最後一程。
「開啟民智,何其難也,在貧道看來,斬去那些興風作浪的妖魔,才是當務之急。」
在後世的記載中,十五世紀末,歐洲人踏上美洲大陸時,那裡居住著兩三千萬原住民,但是一百年後,原住民人口剩下不到一百萬,原因是歐洲殖民者把天花患者用過的毯子送給了印第安人,讓這裏爆發了幾次大規模天花瘟疫,可見,這種病毒的危害性之大。
李世民給兩人派了一隊大內侍衛護送,而孫享福從小木屋裡帶出來的那些瓶瓶罐罐,則是收在了他馬背上和圖書的布包里。
渭南縣具體死亡的人數已經無法統計,當孫享福和李淳風找到孫思邈他們的時候,那些沒有染病的人的數量還不到兩千人,要知道,這渭南縣以前可是人口達到了八千戶的上縣,也就是說,這一場瘟疫,死亡的人數至少達到了一兩萬人。
「此人才剛剛有病症現象,或許還有救,李道長,快,把牛痘拿過來。」
「你們還留一些牛痘給裏面的孫道長和那些太醫吧!他們應該還沒有患上天花。」接種過後,感覺身體有些發燙的獨孤謀建議道。
也不許他們二人參拜,迎面便問道,「瘟疫可解否?」
天花其實並非絕症,分病毒的不同,死亡率也不同,但像渭南縣這種爆發性的天花病毒,感染者死亡率非常高,至少七成以上,而且感染者通常會在三到五天內快速死亡,只要挺過去了,基本就沒有性命之憂了。
初犯天花的人體溫會升高,全身開始長紅點點,就算是孫享福這樣的假醫生,也一眼就可以確診這個杜三郎確實是患上了天花,不過他的這一番話,倒是叫孫享福有些感動。
「不好了,杜家三郎發天花病了,咱們這些人都要死咧!」
「快報陛下,村長他們出來了,身體無恙。」
那些人既然敢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就不怪孫享福用一些非常的辦法來對付他們了,作為一個穿越者,當他憤怒的不想卑微的活著的時候,是很容易弄出大事情的。
「呃,反正我都要死了,還怕什麼丑,不過我能不能求你件事,等我死後,你們肯定會燒了我的屍體,可不可以把我跟大家埋在一塊,這樣到了陰曹地府後就熱鬧些,我喜歡熱鬧。」
被皇帝近衛擁簇著,孫享福連說話都不敢放肆,表現的很是憂國憂民,一路急行,半日之後,終於抵達了渭南縣。
在渭南縣執行封鎖命令的是獨孤謀,在他所設置和-圖-書的防線外,大內侍衛出示了令牌,孫享福和李淳風則是被放了進去,不過他們沒急著往裡面走,先到了獨孤謀用來避暑的營房裡。
「呵呵,只有壞人死了之後才會去陰曹地府,好人死了之後是要上天堂做神仙的,你喜歡熱鬧啊!那以後你多去長安城逛逛啊!那裡可熱鬧了,對了,以後朔州的善陽城也會很熱鬧,你可以去那邊看看,對了,你剛才說不怕丑的吧!以後可別怪我喲。」
孫享福和李淳風見了李世民這姿態,紛紛露出驚恐之色,皇帝要作秀,這是政治需求,做臣子的要是敢安然受之,事後說不定有小鞋給你穿,當然,李世民不是那樣心胸狹小的人,但是,身為臣子的兩人,姿態是必須要做出來的,這一幕至少讓某些腦袋裡沒有那麼多彎的人感動的眼眶濕潤,恨不得受皇帝如此禮遇的是自己,片刻之間,生出了將自己的命也賣給皇帝的想法。
由於牛痘的數量有限,即便孫享福分的很精細,這幾天從幾頭牛身上弄出來的,也就夠接種一兩百人的,他留了一些給自己的護衛,更多的卻是帶到了這裏,天花的防控,主要在於消滅病源,對於重災區所有被天花患者接觸過的物品,孫享福都打算焚毀,這些接種過的士兵,就是要干這些焚毀屍體,以及房屋,衣物之類的工作的人。
而救治天花的醫術,在孫思邈和李淳風看來,都是創舉性的,所以,自從孫享福給杜三郎接種之後,他們就一直觀察著他身上的癥狀,想從中總結出一些經驗,也正是這樣,才讓孫享福能抽出時間來組織管理那些四下逃散的百姓,現在他們所在的位置離病源區太近了,一個不小心,他們就會成為新的感染傳播源,可是把孫享福忙的焦頭爛額。
歷史上,孫思邈正是因為治療天花,而大放光彩,他採用的是取天花口瘡中的膿液敷在皮膚上來預和_圖_書防天花的辦法,俗稱人痘接種法,這種方法一直沿用到明清時期,有一定的效果,但死亡率仍舊很高,沒有牛痘接種法安全。
「道長請放心,此間事了,我孫正明定然要為這些死去的百姓討回一個公道。」
水壩下的小木屋牽動著幸福村,甚至整個大唐人的心,李世民在幸福村住了四天,滿朝文武的視線的,就往這個小木屋看了四天,清晨,沉寂了四天的這裏終於有動靜了。
「老闆姓對抗災難的能力還是太差了,咱們還需要儘快掌握更加全面,先進的知識,並且將其普及開來,才能讓這個民族變的強大起來。」孫享福面有憂色感嘆道。
「我,我要死了,你們別管我了,快走吧!我不會亂動傳播瘟疫害人的。」
一個婦人的尖叫聲從人群里傳來,頓時,人群出現一陣慌亂,恐慌讓他們根本沒有方向的四處奔跑著。
「我,這,你們……」
最先走出來的是李淳風,他將系在木屋院子里的幾頭水牛的繩索解了下,牽著繩子就往村子的方向走,在他的身後,孫享福抱著一個大箱子快步的跟了出來,箱子裏面,眾多的琉璃瓶罐隨著他的腳步節奏乒乒乓乓作響。
「我們是在救你,如無意外的話,你將是這個世上,第一個被救活的天花患者。」孫享福笑著給一臉迷茫之色的杜三郎解釋道。
到了獨孤謀這,孫享福就放鬆的多了,從馬背上取出一個琉璃瓶,進了營房之後,故意將侍衛們支了開。
「怕丑?」
「這裏已經不安全了,撤離吧!」孫思邈無奈的嘆了口氣,瘟疫爆發過後,他已經這樣轉移了好幾處地方了,每轉移一次,都要丟下很多具屍體,如今,他們能活動的範圍越來越小的。
說著,孫享福將杜三郎的胳膊劃開,將一滴事先從牛痘里擠出的汁液滴在了杜三郎的傷口處。
就那麼一小段路,孫享福已經將種痘的事和*圖*書情給張軻講了一遍,張軻也把村裡現在的大致情況跟孫享福提了幾嘴,等他們從小路來到村子的環村水泥大路上的時候,李世民已經帶著滿朝文武向這裏急奔了過來。
「村長,可是找到防禦天花的辦法了?」
「食物清水麻煩將軍給我們多弄些來,今天我算是知道了,皇帝也會差餓兵。」
牽馬墜蹬這個事情,即便孫享福和李淳風再怎麼推遲,李世民也是要做的,政治秀嘛!不秀出來,怎麼忽悠天下人。
孫享福和李淳風接種過牛痘,並不害怕被傳染,很快的,他們就看到一臉無助的看著扔下他朝遠處奔逃的百姓的杜三郎。
「嗯,屋子裡還有一些從牛痘里取出來的東西,回頭你偷偷的取出來給咱們的人先種上……」
孫享福的出現,卻是直接幫這個時代跳過了人痘接種法,使用了更加安全的牛痘接種法,而牛痘接種法的另一大特點就是有很大幾率救活初期感染者,像杜三郎這種一發病就立即接種的人,生還幾率在七八成以上。
好吧,如果說往自己身體里弄牛痘是一種不要命的舉動,那麼跟天花患者親密接觸,就是更加不要命的舉動,滿朝文武聞孫享福之言,無不變色,這可是拿命在賭,而且,還一賭就是兩次。
孫享福之所以這麼謹慎的先拿自己和李淳風試驗,是因為怕後世的小說害人。萬幸,這一點上,小說里寫的還滿靠譜的,接種牛痘就是那麼簡單,經過試驗之後,他對這種簡單的接種法便不再懷疑,是以,給獨孤謀和他麾下的士兵接種,就顯得駕輕就熟了。
「你的話我還是信的過的,這牛痘怎麼接種,你來吧!」
「陛下,這可使不得。」
李淳風這時已經將幾頭感染了天花的水牛交給了幸福村的村民,要說冒險,他才是真正的冒了生命危險的,要不是他在災區找到了這幾頭感染了天花的水牛,一切實驗,都無從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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