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前事難休
第六章 善念

「嘿!你個黑炭頭敢罵我!」山賊頭子轉驚為怒,把破爛袖子卷到肘部,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沖索命閻王右手一指,對手下道:「小的們,把他給老子剁成肉醬!」
其實魔頭給他喝的不過是號稱「遼東第一烈酒」的燒刀子①,初嘗者感覺喉嚨像被火燒、被刀割一般,故名「燒刀子」。魔頭是個老酒鬼,燒刀子平時也就當小酒喝喝,誰知道韓夜如此不勝酒力,半口也受不住。不過,魔頭是不會告訴韓夜這些的,他突然想好好戲弄一下這個孩子,於是笑道:「我給你喝的還能有什麼好東西?當然是毒藥!哈哈哈!」
小男孩終究還是有他的尊嚴,見魔頭那副輕視自己的模樣,不禁雙拳緊握,惱道:「不用!我絕對不會輸給你這個壞蛋的!」說罷,小男孩秀眉緊鎖,一咬牙關,朝著魔頭跑了過來。
韓夜一聽,全身如同被電擊中一般,頓時定在那裡不動了,他想:「對啊!他給我喝了毒藥,我要是離他遠了還活得成嗎?」這麼一想,韓夜便面如死灰,耷拉著腦袋往回走去。
魔頭先後掠過結巴山賊和其他兩個小嘍啰身邊,乾淨利落地用快劍收了他們的命,然後飛身到了山賊頭子跟前,一腳把他踹得在地上滾了兩個圈,趕上去左腳踩到他的肚子上,右手引劍直刺他的胸膛。正當魔頭又要取了這個山賊頭子的性命之時,忽聽身後傳來一聲疾呼:「別再殺啦!」魔頭回首一看,原來是正站在身後數丈的小男孩開口了,那男孩似乎很害怕這種血腥場面,站在那裡兩腿直抖,白凈的小臉上遍布驚駭之色。
索命閻王見韓夜快倒了,身子一動,差點就要過去扶他,但他卻馬上又坐回身去,冷然道:「瞎跑個什麼勁?不知死活的小鬼。」
「哈哈哈!」魔頭見韓夜那狼狽可愛的樣子,終於忍不住開懷大笑。
韓夜以為那真是水,二話不說,右手一把奪過那酒袋,把酒直往口裡灌,終於把卡住喉嚨的雞塊咽了下去,但與此同時,韓夜也發覺嗓子眼像要冒出火來似的,一股辛辣的酒勁直衝腦門,硬是把這小男孩嗆得噴出一口酒水,摸著胸口,咳嗽不止。
前方兩人中,一個賊眉鼠眼、尖嘴油麵的山賊手指索命閻王,對身旁的山賊道:「老、老大,他、他們中有、有、有個穿的是鳴劍堂、堂弟子的衣……啊衣服,小的認得,不、不、不好惹啊!」
魔頭上下瞟了小男孩一眼,寒冷的目光隨即移開了,只聽他毫不在意地道:「去吧。」小男孩一聽,如獲大赦,也不管這魔頭如何想的,直接就往洞外跑,這時才聽身後魔頭冰冷地補上一句:「忘了告訴你,你身上的毒只有我才能解,別跑遠了,到時毒發了腸穿肚爛可沒人救你。」
魔頭把串著雞肉的樹枝從架子上拿下來,湊到鼻子前嗅了嗅,黑面頓時舒展,看著那誘人的烤雞,他正要一口咬下去,忽然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洞穴,想起了洞里的那個小孩,於是,他站起身來,左手握著烤雞串進了洞穴。洞穴里顯得有些昏暗和圖書,藉著月光,索命閻王看到角落裡有個小小身影在微微抖動,似乎在低聲抽泣,這個魔頭心裏到底還是軟了,走到小孩面前,替他解了穴,也不忘刻意繃著臉罵道:「哭什麼!嬌生慣養的小鬼!」
洞外的月亮漸漸上升,到了頂端時,已至半夜。索命閻王喝了些烈酒便倚著洞壁墜入夢鄉,而小男孩此時卻望著洞外投來的絲絲月光,輾轉難眠。也是,一天之內發生這麼多的事,年輕的小孩又如何接受得了呢?
小男孩剛跨出幾步,忽聽身旁一個冰冷的聲音問道:「到哪裡去啊?」小男孩轉頭一看,看到了正冷冷盯著自己的索命閻王:原來這傢伙一直在裝睡!小男孩心裏咯噔一下,他沒想到魔頭竟如此狡猾,只好故作愁眉苦臉地道:「我、我想去撒尿。」
魔頭表情依舊冷酷漠然,但山賊們卻是大驚失色,他們像見了鬼一樣恐懼地叫喊著,把手裡殘破的武器一丟,紛紛四散逃命去了。等到此時才知道對手的厲害,似乎有點晚了,魔頭剛以掌擊斃一個,殺意驟起,便一個也不想放過,但見他躍起身來,白芒一閃,手裡的龍泉寶劍已然出鞘,人也化作疾影飛了出去。山賊們的身法怎麼可能有這殺人魔頭快?只要魔頭的疾影在某個山賊身邊掠過,伴著一道劍影,「嚓」地一響、鮮血四濺,那個不幸的山賊立時便身首異處,果如閻王索命一般恐怖。
「最後不會有什麼好結果……」魔頭心中細細念著這幾個字,同時又想起一個人來:那是一個宮畫眉、水玉眸、朱唇動人、粉面如霜的紫袍女子,她的相貌約莫三十,頭頂用紫玉簪子紮成一個髻,烏亮的長發只有小半盤進去,剩下的披在肩頭宛如流瀑。印象中,那女子手握著一柄紫鞘寶劍,秀髮和紫袍隨風擺動,宮畫眉挑起、水玉眸圓睜,她口裡道:「張括,你已走上邪路,按理我不該留你於世上,但師兄不允,臨終前還托我轉告你,自私自利者必不得善終……你是他唯一的徒弟,我不能殺你,只望你看在師兄的份上別再為禍武林了,好自為之。」
韓夜一見到魔頭那張帶著刀疤的黑臉,心裏就特別不快,只想和他唱反調,於是乾脆就那樣坐在地上不起身,環抱雙臂,把頭偏向一邊不予理睬。
山賊頭子受了誇讚,面上放光,但見他整理了一下蓬亂的頭髮,裝腔作勢地清清嗓子,對魔頭晃著腦袋笑道:「這位黑臉兄弟,識相的把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吧,我會考慮給你留個全屍的。」
韓夜聽了魔頭的話,心中再也興不起一點希望,他清秀的小臉上飽含仇意,右手怒指魔頭,咬牙切齒地道:「你、你好可恨啊!先害我和家人分離,現在又下毒害我!我!我就是做鬼也不放過你!」
①「燒刀子」——主要流行於古遼東地區(今天遼寧東部、吉林東南部),其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肅慎時代,中原杜康造酒後傳入古肅慎地南部,由此肅慎始造佳釀……今天享譽遼東的燒刀子酒,始於明末清初的www•hetubook.com•com釀酒技術,據說燒刀子保持了古老的肅慎釀酒術的精髓,號稱烈酒之王,是東北最著名的酒品佳釀。
言畢,山賊們得意洋洋地朝索命閻王圍了上來,他們以為眼前的黑臉男子就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他們宰割,哪裡知道惹了個殺星?卻見那索命閻王看山賊們圍來,冷哼一聲,下意識地用左手護住身邊的韓夜,右手翻出,忽地如疾風般打在右手邊表情最囂張的那個山賊身上。那山賊根本都沒來得及反應,便猛吐一口鮮血飛了出去,撞到一棵一人還抱不住的大樹上,跌滾下來,然後只聽大樹「吱呀」一聲轟然倒下,直接砸到下方那個已趴在地的山賊身上,那山賊連哼都哼不出一聲,登時便斷了氣!
韓夜望著洞外山下的樹林,那裡雖遍布淡淡的月光,卻有不少昏暗的角落,彷彿黑夜中潛伏等待的妖魔,又好似陰暗處伺機害人的黑手,令小男孩韓夜心中有些發毛。但再多的恐懼也蓋不住回家的殷切,韓夜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魔頭,鼓足勇氣,向洞外踮腳走去。
索命閻王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小男孩,冷哼一聲,故意說道:「不想撒尿了?那就好好休息,明早還要趕路。」
註釋:
在那不知名的山洞外,幽幽火光已經生起,索命閻王在燒得不算太旺的火堆兩旁各插一條樹杈,然後把剛從外面捉來的山雞拔毛開膛,用樹枝串起,架到樹杈上烤了起來。過慣了江湖飄零的日子,也在野外露宿了很多次,索命閻王身上總不忘帶一包鹽巴和一袋美酒,只見他一邊翻轉樹杈上的雞肉,一邊往那上面撒鹽巴,時不時還從腰間取下酒袋,放到嘴邊抿兩口酒。
……
「唔……」忽聽一聲沉悶的呻|吟響起,原本已經轉頭的索命閻王又回過頭來看韓夜,卻見這小孩右手拿著吃剩一半的烤雞,左手按住喉頭,面色發青、表情痛苦,原來這小傢伙竟吃得噎住了。
旁邊的結巴山賊卻拽了拽頭兒衣角,小聲道:「老、老大,不、不對,他是在罵、罵您啊!」
小男孩沒辦法回答他的話,只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望著心中極度討厭的那個黑臉男人,面上儘是得意。索命閻王見小孩那麼高興,自己竟也有些愉悅,難以想象得到,這個雙手沾滿無數鮮血的殺人魔頭,竟然會去關心一個仇家的孩子。或許是希望從韓夜身上得到一些從未有過的東西吧,總之,索命閻王現在只想把這個孩子留在身邊,所以魔頭坐著對韓夜道:「聽好了小鬼,想回家,可以,但你必須乖乖地跟著我走,等我什麼時候樂意了,自然解去你身上的毒送你回家。」
魔頭把目光轉到一旁,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哼,我叫索命閻王,既是閻王,便是鬼的祖宗,你就算變了鬼又能把我怎樣?」
韓夜不由地一怔,也不知道魔頭說的是真是假,只是點了點頭,雖然他心中痛恨這魔頭,但現在除了聽魔頭的話,也沒別的好辦法了。
小男孩一天沒吃東西,先前和圖書又憋了那麼久,早就餓瘋了,見索命閻王肯把烤雞給他,還不馬上撲過去狼吞虎咽一番?那烤雞著實香脆可口,上面還透著一股醇正的酒味,直叫小男孩吃得忘乎所以,而索命閻王看到小男孩那副無所顧忌的吃相,心裏竟油然生出幾許欣慰,口裡卻道:「小鬼,別以為我很想幫你,只是你要餓死了,我就沒有報復的對象了,懂嗎?」儘管索命閻王知道小男孩吃得正歡,根本不會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但這個殺人魔頭還是想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場。
小男孩打出生便滴酒未沾,突然肚子里進了半口酒,臉和脖子便很快紅得厲害了,但見他嗆得滿臉淚花、鼻涕直流,只皺著清眉、閉著眼睛向魔頭罵道:「你、你這壞蛋!給我喝了什麼!」
魔頭想著過往令人揪心的一幕,非常難過和後悔,握著龍泉劍的手微微顫抖、終於緩緩垂了下來,他那黝黑的臉上帶著深深哀愁和歉意,閉上眼來,他只在心中默念道:「師父、師母……並非我不願回頭,只是人在江湖走,行差踏錯一步便永無迴轉的餘地,我作惡多端,早就死有餘辜,可比起那些驅使我卻又憎惡我的人,我能算什麼呢?我也不過是他們勾心鬥角的一顆棋子罷了……」
休息了一段時間,見小男孩氣色恢復了,索命閻王便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扔下一句「走吧」,然後運起一成身法朝遠方移去。小男孩趕緊跟在那魔頭的身後,不知為何,這次卻不覺得那麼吃力了,他不清楚魔頭為何要放慢速度,無論如何,壓力是減輕了不少,他便緊緊保持著這種跟隨的狀態。
魔頭不屑地瞟了一眼山賊頭子,笑道:「你們這副模樣還出來當山賊?做乞丐還差不多。」
「他們惹我在先,為何不殺?哼!」魔頭冷冷地瞥了韓夜一眼,接著轉過頭去,右手繼續抬起要向山賊頭子刺去,而山賊頭子則趕緊伸著雙手,面如死灰地、下意識地要去擋。
韓夜這下慌神了,他可不能死在這荒郊野外,他還得想辦法回家呢!迫於無奈,又氣惱又害怕的韓夜便趕緊站起身來,追著索命閻王離開了山洞。
韓夜還真拿這個魔頭一點辦法都沒有,一想到自己就要死在外面,再也不能回去見他相見的人,他心裏就一陣酸楚,下唇壓住上唇,「嗚嗚」地哭了起來。魔頭見狀,心中既覺好笑又覺憐憫,便伸手去抓韓夜手中的烤雞,故作沒好氣地道:「你不吃雞了?那拿過來給我吃!」
「起來!」伴隨一聲叫喊響起,韓夜突然發覺自己的屁股有些生疼,像被人踢過一腳,他摸了摸臀部,坐起身來揉揉惺忪的睡眼,抬頭看到了站在面前黑臉凝重的魔頭,這魔頭把雙手環于胸前,道:「小鬼,你以為這是你家啊?趕快起來,我要趕路了!」
此等場面,令向來面目凶煞的索命閻王也不禁樂了,只見他嘴角閃過一絲笑意,黑面舒展,從腰間取下酒袋,揭開蓋子,遞給噎得半死的韓夜,輕蔑地笑道:「小鬼,有水。」
山賊頭子訝異地問:「誒!你怎麼知https://m.hetubook.com.com道我們以前是乞丐?」
「啊呸!」蓬頭垢面、滿臉胡茬的山賊頭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表情不屑地道:「什麼鳴劍堂、鳥劍堂的?老子人多勢眾,在這裏把大人殺了,再把小孩拐走賣了,神不知鬼不覺,他們能把老子怎麼樣?」
韓夜揉了揉發酸的手腳,從地上站了起來,一句話也沒說,但目光卻一刻也沒從那隻烤雞上離開過。索命閻王見小孩那副模樣,似乎想起了什麼往事,凝神回顧一陣,然後爽快地把手裡那串烤雞給了韓夜,道:「拿去!」
和這個天真的小孩在一起,索命閻王覺得似乎一輩子都未曾這麼親切過,望著韓夜那弱小的背影,昔日的殺人魔頭頓時感觸良多,心道:「他現在落魄的樣子,和我當年又有什麼不同呢?唉~!」
到了日上三竿之時,夏日已變得火辣,陽光直穿樹林,地上的光斑也明亮了不少,魔頭和小孩雖在林蔭之中卻又稍稍能感到陽光的灼熱,因此盡量往陰翳之處走。走著走著,忽聽不遠前方有個粗野高亢的聲音傳來,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就不給你吃!」小男孩聞言趕緊躲過魔頭的手,把烤雞抱到懷裡,背對魔頭一邊使勁地啃雞、一邊恨恨流淚地道:「我就是噎死,嗚嗚,也不給你這個壞蛋吃!」
雖然火不大,但用來燒烤卻剛剛好,沒過多久,雞皮漸漸變得鬆脆、雞肉漸漸變得金黃,烤雞的香味四處飄散,魔頭黝黑的臉上也露出一絲快意,但見他拿起酒袋,將美酒傾倒在口裡,含著酒,然後「撲」地一聲往焦黃的雞肉上一噴,原本的小火頓時旺盛起來,在靜謐的夜幕下跳起了熊熊的舞蹈,酒香雞味愈發地濃厚,也傳進了洞穴里那個小男孩的鼻子里。小男孩吞了一口唾沫,肚子也快餓癟了,可是手腳因被點穴而酸麻得不能動彈,只能在香味的刺|激下痛苦地煎熬著,那種感覺很是要命。
「你!」韓夜又氣又急,漲紅的臉上寫滿了怨恨和絕望,但細細一想,他又略為舒展秀眉道:「你說那是毒藥,可你也喝了啊!」
夏天的山林青翠蔥蘢,鳥兒在樹梢歡快地跳躍歌唱,夏蟬在綠林中發出如雷般的陣陣鳴叫,早晨的陽光穿過繁茂的枝葉,如斑點般打在山地上,忽而一陣略帶涼意的山風拂過這片青山綠林,直引得樹葉沙沙作響,地上那些光斑也是閃動不止。在那延綿的丘陵中,在那林間小徑上,一個黝黑的漢子引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暢快地趕路,黑臉男子時不時取下腰間酒袋、喝一口烈酒,略為肆意地甩下頭,而小男孩則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黑臉男子,毫不懈怠地緊跟過去。
魔頭一直以為韓夜只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卻不料他骨子裡竟也有幾分傲氣,先是一愣,繼而放聲笑道:「哈哈哈!很好!那你就跟著我跑吧!」魔頭說著便加快了步伐,雖只用了兩成身法,卻也堪比普通大人的奔跑速度,韓夜縱然使出吃奶的勁也數次差點跟不上,而且耐力總歸是有限的,如果hetubook.com.com不是魔頭時不時地可以放慢速度等他,估計他早被甩得沒影了。
結巴山賊也附聲道:「是、是啊!你笑、笑、笑什麼?」
山賊頭子見魔頭笑了,反是一怔,問道:「你笑什麼?」
「他們只是些窮山賊,你一定要殺了他們才開心嗎!」韓夜緊閉著眼睛,顫抖著大聲罵道:「你這壞蛋,殺來殺去,最後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魔頭趕路不算太快,但韓夜快步緊跟於他,才跟出半里路便已累得氣喘吁吁了。魔頭回頭看一眼身後的小男孩,黑面上掛起一絲不屑,接著便放慢了腳步,一邊望著前方延綿不斷的青山綠林,一邊嘲笑道:「小鬼,看你爬得像個烏龜一樣,我還是放慢點速度吧,唉。」
恍如戰勝了一個強大的敵人,又恍如打了一場艱難的勝仗,韓夜「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蒼白的小臉上卻帶著勝利的喜悅,他終於停了下來,但是腦海里卻是一陣轟鳴,雙腿軟麻,身體幾乎要摔到地上去了。
索命閻王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小男孩,見他面色蒼白、身軀搖顫,看樣子實在支持不住了。魔頭本也有過拿這小男孩出氣的想法,可昨晚相處了一段時間,他卻隱隱不忍心了,於是便故意裝作很累的樣子往旁邊的岩上一坐,朝韓夜搖手道:「哼,算你厲害,我累了,先休息吧。」
這不是山賊們常掛在嘴邊的口號嗎?在韓夜的聽聞和想象中,山賊們都是些殺人越貨的可怖之徒,年僅十二歲的他又怎會不害怕?他知道至少索命閻王不會殺他,所以他下意識地向索命閻王靠近。而魔頭聽到聲音,卻停在原地,倒不是害怕,而是三分驚訝七分好笑,他黑臉上閃過些許寒冷的笑意,心道:「如今的山賊也如此不識好歹,搶劫也不看人來,真是一群蠢貨!」
魔頭瞟了韓夜一眼,繼而轉身往洞外走,輕蔑笑道:「呵!還耍少爺脾氣了?那你慢慢獃著吧,我先走了,你要毒發身亡了就找真閻王要解藥去!哈哈!」
索命閻王先前並未說話,只是冷然看著這群笨山賊在耍寶,如今見山賊頭子沖他說話,終於不再緘默,而是極為輕蔑地仰頭狂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
魔頭不慌不忙地笑道:「我有解毒的辦法,當然喝了沒事,不然你這個小蠢貨怎麼會上我的當呢?」
結巴山賊用他那幾乎要眯成一條縫的眼睛盯著索命閻王看了一陣,竟是傻笑起來,對山賊頭子豎起大拇指,道:「嘿、嘿嘿!老大果、果、果然高見!」
山賊們可不知道他們惹上了什麼主兒,只知道有兩隻肥羊送到嘴邊來了,於是紛紛從林子里現出身來,索命閻王看了看周圍人數,前方有兩個,左右兩旁各一個,背後一個,總共五個人,這些人都穿著破布衫,手握銹槍舊刀,看來還是一夥窮山賊。
韓夜哪還有心情回魔頭的話?他只是安靜地躺到冰涼的地上,想起離開他的親人朋友,想起往後的非人生活,低聲地哭了,眼淚如泉水般涌了出來。然而孩子終歸是孩子,過了一段時間,他終於敵不過睡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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