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韓夜背朝司徒雲夢，白龍戰袍隨風飄揚，他兀自望著墳頭，道：「你被燕兒帶壞了，也開始扯這種沒邊的事了。」

註釋：

韓夜聽罷沉思了一陣，想起太上老君曾對他的教誨，便皺著秀眉問道：「那麼，我或許也可以為之做些什麼。」

星辰聽罷，大喜過望，朝著計蒙的背影使勁地磕頭拜謝道：「多謝殿下！多謝殿下！」

「殿下……」星辰羞愧地低頭道：「這是屬下最後一次求你了。」

「這麼說，你當真要下凡去了？」一名身穿碧玄色神袍的男子將英秀的背影朝向星辰問道。

韓夜稍稍有些驚愕，終於把目光投向突如其來的另一處天地。

韓夜解釋道：「不信宿命是因為宿命對自己不利，若是宿命對自己有利，幾個人會去反天？」說著，韓夜看向司徒雲夢，道：「夢，跟你在一起這麼多年，我也是受你感染才懷有仁愛，你怎會忍心災劫空臨、眾生受難？我之所以能換得一身道行，除了眾人對我的眷顧，更有上蒼的垂憐，不如等我們忙完這最後一件事，報還天恩，以後你想讓我怎麼陪你都行。」

和往常一樣，太極殿裏面仍舊傳來四股不同的靈力，這說明四時法陣還在持續，只是相較以前沒有那麼深厚了。

薛燕追問道：「那和四時法陣有什麼關係？」

薛燕好奇地問：「那為什麼漸漸不行了呢？」

某座墳前，身著白衣的俊秀男子還跪坐在那兒，揭開蓋子，把酒撒在膝前前方，望向碑文上「凈寧」二字，嘆道：「是不是覺得太冷清了？」

司徒雲夢想了想，玉眸如水波般流轉，她卻道：「我們也要去看看，對吧？」

「星辰。」計蒙靜靜地聽著星辰遠去的腳步聲，微光里依舊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只低頭心道：「或許這樣可以幫到你，但以後的劫難，需要靠你自己。」

人間，蜀山，八卦城。

「當然是最後一次，難道你以為此去凡間，還能知返嗎？」男子平靜地說著，卻猶如波瀾涌動，微光下，銀灰色的長發襯托出他優美的身影。

「隨你怎麼說。」韓夜說著，看向那墳，不再言語。

「後山，凈寧的墳前。」司徒雲夢認真地道。

星辰聞言，閉著眼睛，咬著牙，眼淚倏倏直流。

與此同時，思過峰，清律堂后。

守正沉思了一番，道：「因此，除了四時法陣，我們還需要藉助另一種力量來代替日月星三辰，否則人間乃至六界將墮入混沌，永無晝夜。」

薛燕這麼一說，韓夜倒也覺得自己確實欠妥，便看向司徒雲夢，道：「夢，原來你介意的是這個，對不起。」

「嘖嘖嘖。」薛燕不屑地道：「有些人不是不相信宿命嗎？現在倒是自詡天道使者了。」

②「湘妃」——湘妃，即堯帝的二個女兒，后嫁舜帝為妻，姐姐叫娥皇，即湘君；妹妹叫女英，即湘夫人。《禮記·檀弓》載「舜葬于蒼梧之野，蓋二妃未之從也。」舜南巡征三苗時，二妃並沒有同行，後來放心不下便追隨而來，在到達九疑山時聽到舜亡之訊，二妃相與痛哭、淚如雨下，把整片竹林都染得斑斑點點，後來二人痛不欲生，途徑湘江而捐身寒水、隨舜而去。本文中司徒雲夢正是借琴曲以此典故提醒韓夜。

「哼哼哼、哼哼。」韓夜學著凌峰的樣子，把手按在額頭上笑，笑聲卻非常地輕，他道：「我這是怎麼了？明明從小就很倒霉，世上卻還有這麼多人看得起我韓某，縱然有一手好本領，我又能報答得了誰？救了我的人，如今不是長埋黃土，就是成為了一把劍。」

薛燕笑道：「呆瓜就是呆瓜，換了一身衣服還是那麼呆，你妹妹不是有通靈的能力嗎？讓她把水靈神、火靈神、風靈神召出來，這幾個神仙正急著和其他兄弟姐妹團聚，不可能不告訴我們其他二珠的所在吧？」

計蒙聽得不耐煩，往後長袖一揮，冷聲道：「我對你和圖書這些年的恩德，竟還比不過那些初見之人，你還是速速離去吧，我不想動手逐人了。」

「哪裡？」薛燕忙問道。

韓夜聞言轉過頭去，把明秀的眼眸望向司徒雲夢，道：「這麼急著想見他們了？」

於是，韓夜便帶著眾人去到八卦城之上。上次經歷仙妖大戰後，蜀山一脈元氣大傷，弟子已然驟減了許多，而八卦城給韓夜等人居住的房間自然還空在那裡，對此地輕車熟路的韓夜，很快便與眾人安頓了下來。

韓夜等人皆有不祥的預感，齊齊步入其中，殿內廣闊非常，左右各立十八根皆需六人合抱的大柱，大殿中央的地上赫然標著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案，香爐仍在，太上老君的神像仍在，只是坐在太極圈之中的四位長老已然憔悴了很多。

自從韓夜安頓好眾人後，各自便在房中歇息，司徒雲夢為了照料昏迷中的韓玉，便靜靜守候在其身邊，她用右手握著韓玉的手，左手撫了撫韓玉的面頰，面色溫和而婉柔地道：「妹妹，歷盡艱辛，我們終於回來了，你也要快點醒來才好啊。」

韓夜這才明白司徒雲夢心中總有一種大家閨秀的怨，打從很多年前就怨起，一直怨到現在，只是不便當口說出，他嘆了口氣，道：「從神界下來，你變得更像個小女人了。」

「恐怕不是想去見人吧？」魔劍薛燕打趣道：「是想去成親吧？」

司徒雲夢面色稍稍恢復了平靜，頷首道：「自然是要去看的，走了這麼久，也不知道長老和道長如何了。」說著，司徒雲夢似乎又注意道他們之中少了個人，便微微睜大了玉眸，問道：「對了，星辰人呢？」

司徒雲夢正溫存著，門口卻傳來一陣鈍器敲門的聲響，司徒雲夢站起身來，撫了撫黃裙，便打開門來，站在門口的卻是一把劍。

守正道：「既然如此，再多憂慮也無濟於事，只能等小師侄醒了才能有所行動，如今天色已晚，諸位早些歇息去吧。」

韓夜想起神界大戰，看向司徒雲夢，道：「莫非是赤天那一戰，冷淵動用了羲和與望舒的能力，日月失調，因此影響了人間？」

司徒雲夢舒展柳眉，肯定地點頭道：「燕兒所言極是。」

韓夜聞言，便訴說坎坷道：「這一路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很多次我都以為自己過不去，卻還是挺過來了，終於得天道垂憐，修成正果。」說著，他又似乎想起什麼，便有些驚喜地守正道：「對了！我在神界浴火重生，煉就了玄元真氣的昊天之境，堪與九霄正神齊肩，有我發功助力，長老們定然無恙！」

此刻已是日落西山，放眼望去，主峰上的八卦城兀自燈火通明，首峰上的劍樓、經樓和太極殿還隱隱飄來一股股道風仙氣，然而，似乎是敲過最後一道鍾了，演武坪和鍊氣台的弟子們大多收劍、背書回到了自己的住宅，清律堂的誦經聲也漸漸小了。

「不必說對不起，你要找誰，我自然不能阻止你。」司徒雲夢低著頭，柔聲道：「我也沒覺得你做錯了什麼，就是……」

司徒雲夢嫣然一笑，翩翩踏上劍去，抱著琴，御劍向著後山的方向飛去，由於這把劍本身就由薛燕控制，即便雲夢不會御劍術，照樣也能瞬息千里。

守正捋須擺手道：「不提也罷，不提也罷啊，歲月不饒人了。」

墳墓是無法回答的，韓夜卻自己喝了一口酒神釀，渾身一陣發熱，他低著頭道：「師父對我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所以我也不能讓喜歡的人看到我卑微的模樣……這一世，我遇過很多講道義、重感情的人，我師父、白朗凝霜、焚天、蝴蝶三姐妹、瑤光……還有你。」韓夜安靜了一會兒，一陣悲傷卻爬上眉梢，他道：「雖然你們都已不在人世，卻告訴了我們很多道理……其實吧，我並不喜歡你，只是敬佩和感激，這些東西，你……明白吧？」韓夜看向和*圖*書墳頭，微微皺著眉頭道。

「所以說你這人沒義氣！」薛燕生氣地對韓夜道：「要跪也不是你一個人跪啊！我們陪你跪！」

韓夜皺起了秀眉問道：「只是天下之大，我們到何處去找呢？」

守正素來賞識韓夜，見他欲行跪拜，連忙上前扶起了他，道：「快起來！你我何需多禮？」說著，他用一種飽有神採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韓夜，卻見此男子已是煥然一新、明秀為美，烏髮更顯飄逸，一襲戰袍不滅雄風，一襲白衣乍現英姿，他便朗聲笑道：「哈哈哈哈！我原以為韓少俠此去神界必是九死一生，誰想到此番回來，非但帶著美眷，還換了一身模樣，煞是好看啊。」

司徒雲夢兀自低頭撫琴，回答道：「你，聽不出來嗎？這首曲子叫《湘妃怨》。」

「湘、妃、怨②？」韓夜一字一頓地緩緩念著，問道：「你想表達什麼意思？想說我是舜，你和燕兒是娥皇跟女英嗎？」

「嗯，回來了。」司徒雲夢抱著尚在沉睡中的韓玉，站在韓夜身後，看罷祥和的蜀山，又回望身後直入雲天的鎖妖巨塔，那塔上還密密麻麻地留著古老而斑駁的經文和道符，是啊，這個地方留著他們許多許多的回憶。司徒雲夢想了很多東西，故而感嘆道：「這一去神界，好像隔了千年一般，也不知里蜀山那些臣民還好不好。」

司徒雲夢只是輕輕一笑，找了處石上，將琴放下，朝向那墳頭，道：「凈寧，如果你還在世，我想我和燕兒會接受你的，至於夜願不願意接受你，那是他的事。」

守正搖首嘆道：「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兩儀陰陽，三辰日月，四時春秋，五靈元氣，六界眾生，其中，兩儀陰陽的力量是不可取的，三辰已然失效，四時法陣尚在開啟，六界眾生還亟待我們拯救，那麼……」

神界，星羽殿。

……

「送了的東西怎麼又還回來！無禮之極！」計蒙怒斥一聲，嚇得星辰縮回了手去，星辰沒料到計蒙突然失態，而計蒙則漸漸冷靜下來，沉聲道：「星辰，你是一個自私的神，跟了我這麼多年，你在偷懶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是我在庇護著你？都怨我平日將你寵壞，乃至於到了現在，你連一個神明基本的禮數都沒有，因為有我關照，下階的神仙對你更是敢怒不敢言！這些，你以為我不清楚嗎？」

韓夜起初是閉目聆聽，而後才聽出不對，轉回頭去，疑惑地問道：「夢，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對！」薛燕點了點劍首道：「這當然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啊！」

「我……！」星辰被男子說得眼淚都快急出來了，他道：「計蒙殿下，請不要為難我，我心裏好難受。」

韓夜見薛燕看到自己跪著，趕忙站起身來，故作冷淡地道：「跪完了。」

「那就速速滾下凡去！別讓我再看到你！」計蒙放低聲音輕輕吼了一聲，那一句話卻足以讓星辰心灰意冷，再興不起一絲迴轉糾結。

「不要打攪他們，現在是四時法陣施展的關鍵時期，他們務須全神貫注，否則必將前功盡棄。」韓夜等人回頭一看，卻見一位白袍蒼髯、面容端正的老者步入殿中而來，一把白劍背于身後，一沓道符別在腰間。

司徒雲夢還算了解韓夜的心性，沒有回應韓夜的話，只道：「凈寧，今日有機會看你，獻曲一首，望你喜歡。」

「這沒什麼不好，對吧？」薛燕站在司徒雲夢身邊辯道：「你是男人，當然不明白我們這些女兒家的心思，你想想，你說要娶小夢夢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從里蜀山開始，到鳴劍堂、花雨谷、魔界、陰間、蜀山、神界，刀山火海都陪著你走，回來還不陪陪自己的心上人，倒有心情跑這裏來拜什麼墳，存心不給人家好看嗎？」

守正搖頭道：「事情倒是沒發生什麼，只是你也看到了四位師兄如今都在竭力維持法陣，但盤古虛靈法力無邊，此次非但未能hｔtｐs://m.ｈｅtｕboｏｋ•cｏm•coｍ令其沉睡，反倒有隱隱欲動之趨向，所以我每日子時都要來這裏給四時靈球補充真氣。」

夜、夢二人被薛燕這麼一說，反倒都笑了，笑罷之後，韓夜這才走上前去，扶起司徒雲夢，雙手輕輕按著她的香肩，鄭重地道：「你又不必回神界了，還著什麼急？你和燕兒待我情深意重，我自然要和你成親，還要幫燕兒複原身體，但是你也身為里蜀山的雲夢公主，知道天下事大、兒女事小，如今整個人間已是晝夜難明，我名為韓夜、化身白晝，命中注定要拯救人間。」

韓夜即便不去看，聽這個聲音也能聽出是誰，但他還是回過身去了，看到夜空之中，有一白衣黃裙的絕妙女子抱琴御劍而來，春|水明溪般的長發在空中飛散，片刻工夫，她便翩然自劍上跳落下來。

於是，眾人便來到了主峰之上，是夜明月暗淡、孤星寥落，八卦城內的弟子們或打著呵欠、或早早入睡，看起來都沒什麼精神，偶爾有幾個看到韓夜等人，竟也一時未能認出。

「那麼……」薛燕問道：「老頭子知道該怎麼做嗎？」

「可是……要是我下凡了，陛下那裡怎麼辦？」星辰獃獃然問道。

司徒雲夢低著香肩，用秋波蕩漾的玉眸看向韓夜，道：「誰是娥皇，誰是女英，早已定在你心裏了，不是嗎？凈寧為了救你而去，我們大家心裏永遠都會記得她，可是，你忘了下凡之前對我說過什麼話嗎？」

「五靈珠。」司徒雲夢收攏柳眉，白玉的面龐上顯出比以往不同的沉鬱，她道：「如今看來，只有運用五靈珠的力量才能拯救蒼生了。」說著，她從懷中韓玉的腰間掏出水、火、風三顆靈珠，對守正道：「道長，現在這裏只有三顆靈珠，是不是要湊齊五顆靈珠，才能使三辰大放光彩？」

「諸位道長？」司徒雲夢見狀，驚愕地瞪大了玉眸，卻見空中那五彩斑斕的靈光球也變得黯淡了許多。

「嗯……」韓夜表情嚴肅對司徒雲夢道：「夢，等我們先回蜀山看看，然後再一起去里蜀山，要是一切順利的話，我陪你留在那裡也無妨。」

說罷，司徒雲夢便用素袖撫過琴弦，奏琴一曲，整片後山都回蕩著司徒雲夢那哀愁婉轉的琴聲，甚至連墳中的凈寧恐怕都不知道，這世上有什麼曲子可以如此動人凄涼、摧肝斷腸。

「喂，有沒有看到那個笨蛋啊？」魔劍薛燕問道。

「別提了！我剛倒在牆邊打個盹，那傢伙就不見人影了！」薛燕生氣地道：「深更半夜，沒準和哪個新認識的相好幽會去了！」

「對。」這時，空中傳來一個溫柔悅耳的女聲道。

守正把雙手負于身後，步向殿門口，當晚的風自外吹入，把他的蒼髯、白袍和有些花白的頭髮吹得凌亂，他仰望空中那暗淡的星月，道：「其一，我聽師父說，四時法陣不同於五靈法陣，縱然盤古虛靈威力無匹，但對這法陣的影響也不算太大，按說法陣不會這麼容易失敗，儘管中途我師父曾經接手過。」

①「計蒙」——《山海經·中次八經》中說：「又東百三十里日光山，其上多碧，其下多木，神計蒙處之，其狀人身而龍首，恆游于漳淵，出入必有飄風暴雨。」在祖國神話正史里，泰逢和計蒙只是跟從黃帝對抗炎帝大軍，即本文里的上古神魔之戰，至於泰逢、計蒙與天帝的關係，自然是筆者杜撰的，不必較真。

司徒雲夢為薛燕這種形容而忍不住抬袖而笑，韓夜則疑惑地問道：「難道，我們走了以後這裏又發生了什麼事？」

「就是要抱琴來給你個下馬威！」薛燕笑道：「叫你只想著別的女人，不記得自己的原配！人家虞舜死前，起碼還和自己兩個夫人恩愛了一世，你這個不開竅的傢伙，便是死了也沒打算和小夢夢做夫妻！」

「哦……好吧。」星辰摸了摸頭，轉過身去，卻還算念著計蒙的恩情和圖書，回頭又對他道了一聲：「殿下，對不起……能做你的屬下是我的福分，只是我沒好好珍惜，再見了。」然後，他才頗有些不忍心地離開了星羽殿。

司徒雲夢聞言，俏臉兒唰地一下就紅了，她支支吾吾地道：「哪、哪裡啊？這、這種事情，還不是由他的意？」

司徒雲夢茫然搖了搖頭，道：「我一直就陪小玉在房裡啊，怎麼了？」

星辰聽了計蒙的話，心登時便涼了半截，只道：「殿下，你這話不是真的吧？我只是下凡遊歷一下，如果有機會，我會回來看……」

星辰以為計蒙是提醒他歸還東西，便拿出玉笛和弓，雙手捧著道：「殿下不說，我差點忘了，這些東西是殿下送的，現在……」

「冠冕堂皇的話。」男子不冷不熱地評論道：「星辰，你跟我也有數百年，難以相信竟會說出此話。」男子嘆了口氣，神殿裏面亦是清風吹起，帶著一股淡淡的濕氣，也把男子身上的奇香傳到了星辰鼻子里。

「勿急。」守正擺手道：「在此之前，我尚有兩件事未能明白，如果沒有弄清，即便找你幫忙也無濟於事。」

「罷了。」計蒙嘆道：「該留的總也留不住，我知道一個動情的神是如何羡慕凡間，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我計蒙的護衛了，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去吧。」

司徒雲夢聞言微微一驚，繼而抬袖笑了，道：「燕兒真風趣，夜肯定不是那樣的人……」司徒雲夢說著，又收攏柳眉細細思索，道：「嗯……如果真要幽會的話，只有可能去那裡……」

韓夜與此人相互辨認了許久，皆是一陣疑惑，司徒雲夢卻是最先認出此人，便喚了一聲：「守正道長？你……你怎麼變成這般模樣了？」

既然做下了決定，二女也無話可說，只好跟著韓夜再趟這趟渾水，二人一劍拜別凈寧的墓，便回到了八卦城裡，由於韓夜心裏挂念的東西實在太多，司徒雲夢也不便多擾，只能一邊找薛燕聊話、一邊照顧昏睡中的韓玉，緩緩才至天明。

韓夜很清楚雲夢的打算，她可能是希望韓夜先帶她去里蜀山完婚，若是以後為了救世而犧牲，好歹也已有名有實、無憾今生了，其實這種想法也不能說是自私，大概是雲夢要給韓夜下台階，故而用自己的自私以襯韓夜的大公無私。

「你已經被貶下凡間了，還問這些做什麼？」計蒙冷聲道。

韓夜稍稍一想，便明白司徒雲夢的用心，把她攬到懷裡，輕輕撫摸起她的秀髮，嘆道：「不，自私的人是我，其實我也不過是個以大公之名、行自私之實的沽名釣譽之輩罷了。」

話說太上老君施法送眾人離去，眾人只覺眼前閃過一陣玄白之光，迴環玄空道法所包含的沛然靈氣便將他們瞬間送回了蜀山。

薛燕聞言，嘀咕道：「他呀！是在神界得意了兩把，下凡以後只知道向別人展現他的神功，人卻變笨了不少！」

韓夜聞言，頭腦卻是一熱，倒是抱拳跪拜道：「無怪乎前輩如此憔悴蒼老，卻是為拯救蒼生大業，慚愧不已，敬佩不已！」

「嘖嘖嘖！」薛燕不悅地道：「寧願自己跪，不讓我們跪，這說明她比我和小夢夢重要多了，是也不是？」

「咚咚咚。」

薛燕一聽，恍然大悟，點頭道：「對啊，他肯定覺得整個蜀山就虧欠她最多，還沒法償還，所以趁我睡著就一個人出去了。」

韓夜語氣平淡地道：「燕兒說得有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不必強求。」

司徒雲夢趕忙問道：「哪兩件事？」

守正面色嚴峻地道：「有道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五靈需要四時的烘托，四時需要三辰的輔助，三辰也需要陰陽二氣的協調，但現在不知為何，天上的日月星三辰都瀕臨消逝，起初大家都以為是盤古之殤的影響，可四時法陣明明還在開啟之中，日月星辰究竟是因何原因才至於此？」

「有什麼好看？」計蒙打斷道：「星和圖書辰，如果你還記得我對你的恩德，保管好我送你的玉笛和長弓，我便感激不盡了。」

「呃……」星辰兀自單跪在地，愧疚萬分，即便眼前這男子只是背對著他，他也不敢直視男子，只道：「如果可以……屬下也不想。只是我很喜歡和他們在一起，我覺得，雖然是神，可是神畢竟也有心、畢竟也有情，上天創造了我們，是要我們用心去感受眾生、憐憫眾生。」

「我們又回來了。」韓夜站在鎮妖頂的邊緣，腳下的風嗚嗚地吹著，吹起了他潔白的斗袍，吹起了他明亮的長發。

星辰當真有些錯愕了，他紅著眼眶辯解道：「殿下，雖然我確實人有些懶，可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生靈，天地可鑒啊！您實在捨不得我，打我罵我，我都可以接受，但是我現在心裏天天想著那些人，跟在您身邊強顏歡笑是個滋味嗎？」

守正再向韓夜解釋道：「這四時法陣乃我蜀山掌門與長老之中不外傳的法陣，需要四位仙力修為甚高的修道者開啟，一旦開啟則不能擅自離開，若是找人頂替，那頂替之人也是元神俱滅、必死無疑，我師父便是這麼仙逝的。所以，縱然你有天大本事，卻對這四時法陣無甚幫助。」

「她不止是你一個人的恩人。」司徒雲夢濕紅了眼眶，肯定地道：「她捨命救了你，是我們一家人的恩人哪。」

魔劍薛燕問道：「不可能呀，我們離開這才多久，你沒成仙之前本來看起來還算年輕，怎麼反倒做了劍仙之後就人老珠黃了？」

說著，韓夜便打算幫忙，哪料剛抬手，卻被守正拉住，守正急忙勸道：「且慢！韓少俠的好意，我和眾師兄心領了，但就算你修成了昊天之境，卻運用的是魔道之力，而四位師兄皆是修仙之人，此刻你若發功助力，非但幫不了他們，還會使他們遭受魔氣反噬，後果不堪設想啊！」

當然，韓夜也並不是來和他們打招呼的，他最牽心的還是那個太極殿，於是，眾人路經八卦城，直往太極殿而去。

「嗯。」司徒雲夢頷首道：「除此之外，可能還有一個原因，神界每隔一百年則黯淡一次，也正是日月最為黑暗的時期，現在看來已到了這個時期，情況對我們而言相當不利啊。」

守正憂慮地望向眾人，道：「你們來時，難道未見空中星月黯淡、夜色如漆嗎？」

守正道：「我閱歷不多，知道的也少，但事到如今，或可一試。」

「嗐！你念著他幹嘛？」薛燕沒好氣道：「他是神界的人，和我們又沒有多大關係，難道非要跟著我們走嗎？」

於是，司徒雲夢給韓玉蓋好被子，抱起案頭的香木琴，撥了撥鬢間的青絲，匆匆地道：「走吧，燕兒，可能要委屈你一陣陣了。」

「這是怎麼回事？」韓夜亦是清眉一皺，見眾長老皆是閉目鎖眉，正打算上前弄醒他們，這時，卻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你對本姑娘說這種話，本姑娘只當放屁，哼！」薛燕說著，橫在司徒雲夢面前，道：「當我是姐妹，只管上來。」

司徒雲夢早知道韓夜會這麼說，但是也明白這不是韓夜故意食言，畢竟自己事小、蒼生事大，於是，她只能嘆了口氣，眼波若玉水動蕩，便點頭道：「對，是我太自私了。」

「唉。」計蒙①依舊背對著星辰，仰頭嗟嘆：「唉，那裡面，有願意照顧你的大哥，有溫柔體貼的仙女，還有你喜歡的人的轉世，看起來，你沒有理由不離開我身邊。只是星辰……我捨不得你啊。」

韓夜感慨萬千，望向天空，卻見暗雲的星月漸漸有些恢復了光彩，僅僅是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很多，便握緊拳來，道：「我明白了……我這次回來的意義，不全然是和夢成親，也不全然是把燕兒變成人，我名為韓夜、實為白晝，如今天地之間的晝夜即將消逝，也就是說，眾生註定要由我來拯救。我雖不能報答逝去的人，卻可以保護活著的人，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