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步瑜目光悠然道：「我覺得我一直在不勞而獲，第一次試練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早就死在那趟死亡列車上了。後來也是，總覺得我一直在拖大家的後腿，如果沒有大家的幫助，我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
這問題讓王業一愣，他還真沒仔細思考過。
離開酆都商城，步瑜的ID號傳來聯絡，是一條文字信息。
她臉上閃過一絲喜色，但隨即變得有些猶豫起來，一對秀眉輕輕蹙起。
「因為希望。」王業突然說。
「業……」她突然輕聲道：「你又為我破費了。」
步瑜一怔。
「業……」步瑜突然開口。
下面附著一張圖片，點開一看，是一桌子剛剛做好的飯菜，還有一個GPS定位碼。
輕輕一掃，定點陣圖顯示出東城區笑貓集團下屬房地產公司租賃的73號公寓，是一間獨棟的兩層小別墅，租金是每周1000碎片，性價比確實非常高。由於隊伍里多了吳涯和胡八，原來花3000碎片買下的三室一廳以原價格售賣出去了。
步瑜被逗得掩嘴笑道：「你是該好好睡一覺，現在就應該。」
一進門，噴香的味道鋪面而來，一桌子精緻的菜肴透著誘人的香氣，勾的王業直流口水。不過其他三人還沒回來，現在開吃有事後被圍攻的危險。
「我經歷過。」王業接著道：「而且是足足半年的時間。我想咱們倆一樣，都是生在獨生家庭。從和圖書我一出生起，我就是家裡的小皇帝，是爺爺奶奶的心肝肉，是爸爸媽媽的掌中寶。知道嗎？加上我從小就很擅長規劃自己，用大人們的話說，就是『懂事』。」
他故作深沉地咽了口口水，找了張椅子坐下。
「嗯？」王業轉過頭，發現步瑜仍然沒有動筷，只是微微低著頭，輕輕抬眼凝視著自己。
「噗。」步瑜無語道。
他目光幽然，接著道：「臨死的時候，我腦海里有很多畫面。我想起我小時候最喜歡躺在奶奶的腿上，枕著她軟軟的腿膝入睡，那時候真的可以睡得像一個孩子一樣無憂無慮。我想起我的爸爸媽媽，想起我最珍重的朋友們，他們所有的音容笑貌。我死的那年，我的爺爺奶奶都還身體健康呢，白髮人送黑髮人，我能想象到我的離去，帶給他們的將會是什麼……可是我都無能為力，我什麼也做不了！」
為了適應緊張的死亡試練，試練者體質的又一大變化，就是一個無底洞一般的胃。每一次進食的飯量要遠大於普通人。就好比駱駝的駝峰是一個道理。
一口氣幹了一大瓶，只覺得嗓子處火辣辣的，再也沒什麼別的感覺。
王業覺得步瑜今天有點怪怪的，不過女孩子天生心思多，他也沒多想，隨手拿起一瓶伏特加，往嘴裏灌了幾口。
「這算什麼破費。」王業邊說邊拽過一隻鳳尾蝦，咬了一口。
「她說，命運決和-圖-書
定了一切。」王業沉聲道：「所以別想那麼多，命運不想讓你死，自然有它的道理。」
步瑜笑笑道：「喜歡看你吃。」
轉過頭，卻看見步瑜突然走了過來，坐到了他旁邊最近的椅子上，把兩腿一伸，把一對膝蓋遞到他面前。
撲到飯桌上，王業就是一頓狼吞虎咽，經歷了西遊記試練這麼多天油鹽不進，他感覺自己能吞下一座山。
王業深深吸了口氣，嘆聲道：「肺癌晚期。一紙診斷書毀了我的一切，所有的計劃，所有的想法，所有的未來……那一瞬間全都毀了。你無法想象，從診斷下達的一刻，一直到死亡降臨，那是真真正正絕望的半年。那半年裡我拚命地想找到一絲能救活自己的希望，哪怕有一絲絲的希望我都願意拼盡全力去抓住！但是……並沒有……我還有那麼多事想做，卻再也沒有了做的機會。」
王業苦笑笑，這傢伙八成又去找他的瑪麗去了。
生前得肺癌，醫生不讓他喝酒，來到死界之後總算可以嘗嘗了。不過說實話，王業還真沒覺得這玩意兒到底哪裡好喝了。
王業被步瑜說得一愣。
「你……經歷過絕望么？」他突然扭頭問。
「我倒覺得不是命運，而是你不想讓我死。」步瑜低聲道，聲音細如蚊吶。
他拿著伏特加的空瓶盯了一會兒，無趣地搖了搖頭。
說著，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從念戒中劃過一個技能學習捲軸：
和_圖_書王業頓時一愣。
步瑜不敢相信地看著王業，她從沒想過，看上去始終溫潤如玉的王業，竟然是在整整半年的絕望折磨后，滿懷不甘地墜入死界的。
「住所已經找好，喊你回家吃飯（符號笑臉）。」
事實上，試練者對於吃飯的需求已經很低很低，但並非沒有。他們扎的每一針強化注射劑都帶有大量的附帶能量，能夠維持試練者的身體機能，不過如果長時間不接受新的注射，或者通過進食攝取能量，試練者同樣會開始飢餓，並最終有可能飢餓而死。
可是沒過多一會兒，饞蟲就勾得他坐立不安。
「如果……」步瑜突然開口：「如果你能如願以償，一回到人間，你最想做什麼呢？」
「那我可不客氣了。」王業理所當然道。
王業從念戒里掏出一瓶治療藥水，「砰」地放在桌子上，囫圇道：「沒事，噎著了拿這個順。」
的確，從進入酆都城以來，他的大腦就始終圍繞著生存而運轉著，不曾想過其他的什麼。他並不想給人這樣的感覺，但他的思考全部體現在行動，這種感覺遮是遮不住的。
想了片刻后，他微微笑道：「先回家，枕著奶奶的膝蓋睡上一覺，沒準兒還能把口水流我奶奶一腿。」
終於忍不住輕咳一聲道：「他們倆還得一會兒，菜別放涼了，咱們邊吃邊等吧。」
步瑜抿嘴笑笑，搖了搖頭道：「也沒什麼，只是不知道為什麼，https://m.hetubook.com.com從第一次看見你，我就覺得你的神經好像一直緊繃著，無論是試練之中，還是試練之後，感覺你無時無刻都在觀察著周遭的一切，思考著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該去做什麼，一直一直是這樣。無論艾爾他們去哪裡瘋玩，你好像都無動於衷。只是不浪費一分一秒，一件接一件的去做你認為正確的事。你的眼裡似乎除了你的目的，很少會看到別的什麼。我只是覺得，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很累……」
步瑜一愣，搖了搖頭。
王業頓了頓，繼續道：「於是從上學起就一直全力以赴撲在學業上，幾乎拿了所有考試的第一名，是個名副其實的好孩子。我始終相信這一切努力會為我帶來美好的未來，我相信我可以憑藉勤奮獲得我想要的一切，獲得勢力，獲得財富，用這一切孝敬愛我的父母和爺爺奶奶，然後帶著最光鮮的自己，去追求那個我暗戀多年的女孩兒。我一直這樣堅信著，直到……二十四歲那年。」
他伸手夾了一片豬頭肉，塞進嘴裏：「你還記得，快到西天城時，小生說的話么？」
「或許不如你奶奶的膝蓋那麼舒服，如果不嫌棄的話，先湊合湊合吧。」步瑜淡淡笑道。
「你……累么？」步瑜輕聲道，她的聲音淡而溫柔，不像是僅僅在問身體上的勞累與否。
他苦苦一笑，話鋒一轉道：「直到我來了這裏，被告知如果通過所有試練，將可以獲得返回生界，成和-圖-書為生者的機會。你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感覺么？」
王業有點尷尬：「你不吃嗎？」
「艾爾還沒回來？」一進門，王業發現玄關只有步瑜的一雙鞋。
步瑜在一旁看著直笑：「你可吃慢點，別噎著。」
他苦笑著嘆了口氣，目光突然變得有些幽然，彷彿回想起了什麼邈遠的往事。
「你還不知道他，可沒個準兒。」步瑜嫌棄地道。
「噗。」步瑜掩嘴輕笑，沒看出來王業也有這麼不講究的時候。
回到別墅，步瑜已經等在門邊，得益於「公主的衣櫥」，她換上了一身時尚的居家休閑裝，白皙的皮膚跟慵懶風的服飾完美搭調，看上去秀色可餐。
大約消滅了半個桌子，王業突然深吸了一口氣，像武功高手似的來了個「氣運丹田」的動作。轉過頭，卻見步瑜的碗筷還一動沒動，正一隻手拄著臉頰笑看著他。
畢竟，他有他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可惜這裏沒有奶奶。」王業不無遺憾道。
步瑜接過一看，正是「風遁鐮鼬」的學習捲軸。
「但是你活到了。」王業打斷她。
「為什麼問這個？」王業奇怪道。
「剛才去交易網搶的一個捲軸，你的。」
他微笑地看著步瑜，緩緩道：「是希望，無比甜美的希望的味道。那一刻我心裏只有一個想法，上天既然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我就一定要贏下去！然後……活著回去！我總覺得，在這裏每抓緊一點時間，我就離這絲希望更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