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誰呀？你認識么？」凝香一隻小手牽著玄風，已經跟了上來。
「沒、沒、沒想到，他、他終究還是死在了你的手上！」得到了雪伊的肯定，紫英並未神傷，反倒笑了。「其實，我早就料到，他有天必然死在你的手上，只是，只是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太過突然了！」
「來生？」雪伊還沒有明白她們一對兒鬼姐妹在說什麼，道：「我為何要殺你們？我只是好奇，你們兩個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不帶一隻靈貓和食鬼狂魅出現在這裏？而不是好好的呆在魅宮？」
這串名字里似乎沒有傲梅。為什麼？為什麼沒有傲梅？玄風不解。
顯然，他們三個已經來晚了，並沒有趕上這次神魔之戰。更沒有看到一個鬼影！沒有了鬼影的閻羅宮，是空虛的，是寂寞的。可是沒有妖氣、鬼氣的閻羅宮，更顯得荒涼、死氣、落寞。這是一種滅絕，一種種族滅絕。就彷彿閻羅宮往生殿這一種族已經滅絕，只是空空留下了一座座恢弘落寞的古殿。
「綠袖……算了！不要忘記，魅公已經死在了小五手上。我們當年對小五做了什麼，只怕小五一生都不會忘記，哼！算起來，小五能淪落的現在這樣，也是拜我們所賜！
她們，本來是想投胎的，是想苟活輪迴的。可是她們在最後時刻——悟道了。
「走，我們走。」綠袖失魂落魄的站了起身，拉住了紫英的手。
「二姐？你終於肯叫我二姐了？哈——好的很！不枉我們姐妹一場。紫英，你聽見了么？」綠袖安然鎮定。她為什麼又這麼鎮定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的淚如此痛苦又矛盾？是不是她的心也如此痛苦矛盾？
「不錯。」雪伊神色凄然。魅公的死，似乎並沒有消解雪伊心中的恨，因為這恨，實在太深，深到已經無法磨滅！
或許，紫英與雪伊相處一世，最想表達的不過只是這無限憐愛的笑……
「是綠袖和紫英！」雪伊道。
雲頭下所看到的大片大片「蛋殼屋頂」似的塔https://ｗｗw.ｈeｔubｏok.com•ｃom樓宮殿，就是九幽古域里的往生閻羅宮殿。樓閣的式樣，很獨特。屬於那種四四稜稜，四四方方的樓閣。只是那一個個殿頂，乃是「蛋殼」模樣高高鼓起的半圓頂棚。看樣子，那頂棚很薄很薄，似乎輕輕用手指一點，就會破裂。
非但你我，當年在場所有出手的，都得死！都得死！因為，這罪惡，終究有報應。就如同今天，本以為終於逃過了魅公，本以為終於逃脫了魅公子，本以為往生殿已經空無一人，不還是一樣撞上了小五？綠袖，你難道不覺得這就是報應？」
「謝謝、謝謝……」綠袖低垂的腦袋，已經呆住。怔怔發獃的言語，異常低沉。彷彿自言自語，又彷彿難以置信。而後，仰起頭怔怔地望著瘋狂發笑之後，同樣怔住的紫英道：「她、她已經讓我們走了，你、你還不走么？」
「去死？」紫英完全沒有想到貪生怕死的綠袖，居然也能說出「去死」二字。
「走？去哪？」紫英漠然。
「去死！」綠袖回答的異常堅定。
但是，往生殿的所有樓閣亭台，板橋走廊，都是白色的，羊毛一般的白，白雲朵一般的白。白的慘淡，白的凄涼。因為，這裏已經看不到一個鬼影！甚至連應有的鬼差鬼使，都不見了一個！
當年在她們身上發生了什麼呢？
她們也許是想用死來掩埋什麼，比如掩埋雪伊的過去，掩埋自己的骯髒罪惡。
「我們想……投胎！」綠袖直言，「小五，你也看到了，往生殿已經空虛，我們兩姐妹完全可以鑽這個空子，重新投胎做人！你放心，我們這次真的是要做個好人！好好做人！只盼——只盼你能放過我們。念在……念在昔日姐妹的情分上……」說道最後，綠袖的語調如蚊，看來她也知道，昔日的她們，其實並沒有什麼姐妹情分，甚至有難以啟齒的……
綠袖的痛苦，已經失神，彷彿整個魂魄已滅。滿臉淚水，已經痴痴獃呆地凝住，和*圖*書瘋瘋傻傻道：「紅袖死了，魅公死了，下一個輪到的就是——我，我也死了，紫英死了，魅公子死了，鬼七王子死了……」後面還有很長一串名字，玄風已經聽不清楚了。因為，失魂落魄的綠袖，只怕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她的語調很低，低的就像說在夢裡。
「小、小、小五……」乍一看見雪伊，綠袖和紫英幾乎同時震驚愕然。「小五，我們不是來尋仇的，你、你千萬不要殺我們！」綠袖的話語已經顫顫巍巍。
「姐姐！」凝香的手，馬上牽住了雪伊，揚起發獃的小臉，看著滿面淚水的雪伊，心中全是一個個問號。
可是，「奈何」這條河，還在。「奈何橋」這條板橋，還在。往生殿，這一座座大殿，還在。唯獨一個個夢婆，卻為何不在？
可是，為什麼？活著不是很好么？為什麼一定要尋死？
「你們走吧！」雪伊凄然一笑，淚水居然掛住了，神色居然穩定了！這個時候，淚痕猶在的她，為什麼會凄然一笑？她居然還可以笑的出？不！她的笑，無法解讀。因為，淚已凝凍。凝凍在雪伊的臉上，似落非落。眼眶中涌動的淚珠，晶瑩剔透，直打圈圈，卻始終沒能湧出眼眶。
「我——」紫英的眉頭聳動不止，她簡直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可是，雪伊叫的那麼真切，又怎是錯？「二姐」，破天荒頭一回叫！原來，在雪伊的心裏其實也有一個二姐的。「也聽見了。」
靜靜地看著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切，玄風一臉茫然。如果這一切不在此時此刻，此情此境，理出一個頭緒，相信雪伊永遠無法邁過這道坎！所以，玄風已經看準，不會允許任何一個人離去。除非，雪伊已經恢復理智，完全釋然……
「小、小、小五……我聽魅公子說，魅公已經死在你的手上？」儘管紫英難以置信，但是她還是想要雪伊親口告訴她事實的真相。
「風哥哥！雪伊姐姐，你們看！」凝香嬌嫩的小指，深深穿透了遠方。那裡，hｔtｐs://m•ｈｅtuｂook•ｃｏm•ｃｏm兩朵黑雲淡淡飄來。看樣子，它們孤零零的，彷彿此行非要找個結伴而行的夥伴，所以才會刻意強求「成雙成對」。
但是，玄風更為不解的是，綠袖的口中，雪伊的仇人為什麼這麼多？當年，在雪伊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以至於讓眼前的三個女子，如此失魂落魄！
整個九幽地界是黑色的，如墨。就連護城的那一條條喚作「奈何」的河水，也是黑色的，如墨。
當年？
「可是！我不配！但是，小五，你知道么？既然你能原諒二姐，二姐就更是不能厚顏無恥的往生……」語斷、人歇、魂滅。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玄風甚至沒有看出綠袖的剔骨叉，是什麼時候如何刺出的，就見綠袖的心口多了一柄冷煞無情的剔骨叉，然後就灰飛煙滅……
「紫英？你在幹什麼？快跪下吧！跪下吧！小五，我知道你從來就是心腸好，我知道你會放過我們的。不，就算你不放過她，也一定要放過我。我是誠心！我是誠心！」綠袖連哭帶跪帶磕頭，可是雪伊一語不發。
不——我不要！小五！小五！我求你，放過我們！放過我們吧！」在風、凝、雪的注視下，綠袖居然已經在向雪伊磕頭跪拜求饒了！玄風，怔住！
「二姐，你說什麼呢！我真的已經原諒你們了！」雪伊更沒有想到綠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紫英已經把一個冷冷的劍柄，遞到了淚水洗面的雪伊面前。看來，紫英已經不再奢求雪伊的原諒，但求一死百了！
原來，往生投胎，對於她們這樣雍容華貴的七面魅婆而言，居然也是如此重要！
可是，雪伊會釋然么？一個個仇人，會不會正如紫英所預料的那樣，都將死於雪伊冰冷的仇殺之下？
「風，看來我們真的已經來晚了！」雪伊道。
「是她們？她們兩個來這裏幹什麼？走，過去看看！」雪伊的影子已經如雪飄飛，直直奔那兩朵黑雲而去。
一旁的綠袖卻怔怔說道：「魅公子，果然所說無假。想不到，他www•ｈeｔubｏｏk.com.cｏm這騙子，嘴裏還是有一兩句是真的。」綠袖彷彿在自言自語，說道這裏，就聽見紫英問道：
「不錯。我已經不忍再看，我們去往下一個閻羅宮吧。」玄風「不忍再看」？不錯，如此慘淡荒涼的場景，如何再忍心看下去？多看一秒，彷彿都能寂寥千年！
「其實，你我一樣的！早該去死！」綠袖狠狠道。「只是，我們不能死在這裏，因為，這裡是往生殿，還有雪伊，他們都是聖潔的。我們是齷齪的，根本不配死在這裏，更不配死在雪伊的面前！我們要找一個屬於你我的骯髒的地方，一個齷齪的地方，同歸於盡！」
「二姐！我已經原諒你了，你為何……三……姐……」震驚愕然的雪伊，還沒從綠袖的自殺中走出神，紫英居然也……消失了。死，或許對於紫英而言真的不可怕。因為，就在紫英死的瞬間，雪伊看到了一絲笑容，一絲對雪伊無限憐愛的笑容。
九幽的風，凄涼。刮在人的心裏，哀傷。
不，沒有。它們依舊完好的矗立在這裏，只是部分地方已經被烈火燒成了墨黑色。玄風可以看出，火根老祖一定帶領他的弟子，在這些個大宮小殿，與無數妖魔鬼怪經歷過一場前所不遇的大戰。
即便此時此刻牽手玄風的雪凝二人，心裏其實是高興的。但是，九幽的風，還是帶給了他們無限的凄涼、冷清、還有悠悠婉轉的哀傷。
放眼整個往生殿閻羅宮，簡直可以用「荒涼」兩個字來形容。荒涼？難道一大片往生殿已經淪為廢墟？
「不！」綠袖馬上大叫了出來，道：「不！不要！小五，念在我們往日還有許多姐妹之情，你、求你一定要放過我們。我們來生做牛做馬，一定全力報答你的！」
玄風卻並沒有問，是不是，他也已經認出了那個綠袖和紫英？
這絲笑容是紫英送給雪伊的。
哼哼，如今我們罪有應得！
留下的還剩什麼？還剩回憶？誰的回憶？
雪伊——你的心裏到底藏著什麼？為什麼不說出來？你真的讓人好是糾結！讓ｈeｔubｏok.coｍ•ｃｏm玄風糾結！
「綠袖和紫英？是誰？」凝香追問道。「噢——我似乎知道她們是誰了！」是七面魅婆中的二姐和三姐！凝香已經想起，但是她沒有喊出來。因為，她已經知道，「七面魅婆」這四個字，對雪伊而言，會有多麼傷痛！
「不——」雪伊忽然仰天大叫，滿目已經是凄苦的淚。冷冷道：「不要再給我提起當年！你們走！你們走！」
「不——當年？忘掉當年，小五你要忘掉當年，放我們吧——像我們這樣的根本就沒有機會超脫靈魂往生投胎的！」綠袖滿目凄然的望著紫英道：「如今，閻羅宮無主，你我正好鑽個空子投胎，這種機會多麼難得？倘若，閻羅王回來，我們將怎樣？將要化作乾屍，永世不得超生的乾屍，被高高掛在閻羅宮的屋檐上！如果那樣的話，還不如死！
「饒恕？寬恕？哈哈哈……」紫英忽然發瘋一般傻笑了。「不可能！不可能！當年的事……你我還妄圖饒恕么？」
「小五，你……會殺我們么？」
據說，奈何橋上有夢婆，喝了夢婆湯，前塵往事，都將一筆勾銷化為烏有。也就說，前世一生，將會像做夢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來到往生殿，將會投身新的輪迴，開始漫長的今身今世。
她，本來已經原諒的她們？她們卻還是如此執著！是不是她們覺得死了，反倒對於雪伊的意義更為重要？
不錯，已經沒有什麼鬼的回憶，殿的回憶，甚至可以說，已經沒有了回憶……
「你說什麼？」紫英難以置信，原來看似貪生怕死的綠袖，其實是這樣想的。原來，綠袖想的最為明白，最為透徹！
「走？」紫英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走？還是滾？滾？又滾到哪兒去？雪伊——！我知道就算我們轉世投胎，你也不會放過我們的。與其活在痛苦的懺悔和擔驚受怕的人生中，還不如一死百了！如果，如果今日不是遇上你，我們或許真的可以有一個苟活人世的機會，可是此刻……我已不在奢求！因果報應！因果報應！殺了我吧！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