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掌中淚(2)

「叩叩」她輕輕敲了敲華修的門,裡邊傳來一聲:「進來。」她便推門而入,邁入門檻便感覺屋內四周瀰漫著檀香味,不濃不淡,聞在鼻間異常舒心。
步入正廳,只見偌大的大廳密密麻麻地站了百來人,只覺四周一陣壓抑而凝重地氣氛,南昭侯,荀夜,荀洛,華修,華雪……所有重要的人皆在場,他們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溜了一圈,那冰冷地目光令人心驚。
其實,她今夜一直在費解,那個丫鬟為何要為她開脫,難道她真的是帝后的人,所以要保住她?
也未等蘇落雪有反應,華修便已悠然而去。
蘇落雪緊撰的雙拳終是鬆開了,上前一步,正想開口坦誠,突然一個丫鬟跪倒在地:「侯爺饒命……」
這樣,她便能徹底離開莞城,離開他們荀家的世界,回歸到蘇落雪的位置。
依舊無人答話,唯有在場面面相覷的百號人。
「奴婢,奴婢是帝後娘娘的人,她派奴婢來監視莞城的一舉一動。」
他亦回望著她,似在沉思,似在猶疑。臉上的一切情緒,終是化作一抹笑:「可我不得不放你走。」
直到所有人都散去,蘇落雪仍舊站在原地,獃獃地看著方才那名丫鬟被拖出去的門檻,一遍一遍地重複著那名丫鬟的掙扎,驚恐……
「喝了這碗湯再說也不遲。」華修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端起湯就往嘴裏送了一口,還沒往下咽便一口吐了出來:「蘇落雪,你故意的吧。」
「既然不老實交代,那路慶,你就講講下午的你所看到的吧。」華修慵懶地靠坐在椅上下令。
看著一個個上去寫和-圖-書字的下人下的瑟瑟發抖,有幾個言稱自己不會寫字,卻還是被逼得寫下字。
荀夜上前一步,冷盯跪地的丫鬟:「你是誰的人。」
華修沉思了片刻,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笑著搖搖頭:「若此次一別能夠再見,我也許能給你講個故事。」
那丫鬟頓時驚恐,瞪大了眼掙扎著:「我什麼都招了,為什麼還要殺我……」
「哦?你對荀夜是兄弟之情?我還以為你喜歡上他了呢。」他說的曖昧,可眼中的寒意卻始終未褪去:「可你不知自己有多天真,你若告訴荀夜你是蘇落雪,你就別想踏出華府一步,而你也將作為人質被推到荀蘇兩家爭鬥的最前列,死的第一個人就是你。」
「我早就料到,你絕對不會選擇第二條路。」華修輕輕地笑了:「可你覺得,我會放你走嗎?若留下你,會是此戰的一枚棋子。」
此時的蘇落雪卻沒心思與他開玩笑,斜了他一眼:「華少今夜不只為了喝湯吧,有什麼話開門見山。」
「不用你提醒,我一直知道他的性子。」
她想也沒想,便道:「不用選,我必須回洛城。」
看著依舊傻站在原地的她,荀洛上前單手撫上她的脊背,順著力道推著她朝外走去。
「好了,沒事了,大家都散了吧。」華修起身,彷彿之前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
疑惑地接過,往口裡送了一些,頓時,鹹味充斥整個唇舌間:「好咸啊。」
蘇落雪的手再次一緊,握拳的手早已開始發白,脊背湧現冷汗。
「荀洛真是好福氣,天天喝你親自為他熬的大補和*圖*書的湯?他不流鼻血的?」華修很有興緻地上前端起湯,破天荒地與她開起了玩笑。
「少爺有令,全府家眷、客人、下人到正廳……」隱約地聲音伴隨著家丁的吆喝聲隱隱傳來,蘇落雪捏著信的手一緊,恍然憶起今日下午下人給荀夜的傳話,難道是因為姦細的事所以要召集全府的人于正廳?
她又問:「為什麼?」
「如今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回到洛城,繼續當你的蘇落雪。另一種就是留在荀家軍。」
荀洛笑了笑,手依舊停留在她的脊背之上:「從決定做姦細的那一刻起,就不要妄想能活著離開。」
他笑笑,也不繼續與她廢話:「那張飛鴿傳書是你寫的。」
※※※
「那你還一錯再錯?」華修目光一凜:「若我沒猜錯,你是打算就在這幾日要告訴荀夜你的真實身份,然後離開莞城,回到洛城,對嗎?」
「今個下午,府中侍衛截下一封飛鴿傳書。」華府管家手中捏著一張小字條,厲聲在大廳道:「這張飛鴿傳書,是誰送出去的,站出來。」
「此刻若是不老實交代,若被抓著,下場……」管家別有所指地看了看地上的刑具。
「既然那個丫鬟招供了,為何不放她一條生路。」耳畔依稀迴響著那尖銳的哭喊聲,以及荀夜那冰冷下令殺無赦的話音。
沒想到自己的想法竟被他算到,心中暗暗訝異,卻是硬聲說:「不論蘇家與荀家有多麼大的仇恨,我只知道,他是與我並肩作戰,同生共死的兄弟,我不想騙我的兄弟。」
荀夜一點也不驚訝,只是揮和_圖_書了揮手:「拖下去,殺了。」
「是又怎樣?」
「我以為經此一仗,你能夠看透形勢,放開你的身份,從此當蘇三。」
「可是荀洛卻將湯喝的一滴不剩,是嗎?」華修接下了她的話。
裡邊將她的身份交待地清清楚楚,她想,既然上天不讓她對荀夜說她的身份,那她就寫給他吧,這樣就不用面對他,抑或是在告訴他之後,看見他眼中的鄙夷。
看著華修說的肯定,她亦明白他說的一切都是對的,也許在未發生姦細事件之前,她是還對荀夜抱有一絲希望的,可今夜之後,她徹底明白,她是蘇家人,只要身份曝光,她與荀夜將不再是兄弟。什麼所謂的並肩沙場,執手生死之類的,不過是烽火硝煙中的夢一場。
這個人,是她間接殺害的嗎?
看著他眉宇間的微怒,她茫然地問:「怎麼了?」
「住在藍沁園與百花苑的下人全部站出來。」華修的指尖輕輕敲打著桌案,在靜謐地大廳顯得格外清脆。
「若今夜不是那個丫鬟為你頂罪,現在死的人就是你了。我不知這些日子你與荀夜發生了什麼,但我要提醒你,即便荀夜真的喜歡你了,若知道你是蘇落雪,還騙了他一個月,他對你亦不會手下留情。」
「華少,這是我為您熬的湯。」她將依舊冒著熱氣的湯放至桌上:「枸杞山藥湯。」
「你自己喝。」他將碗遞給她。
這一聲顫抖地哭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同樣驚了蘇落雪,驚詫地看著那名丫鬟渾身顫抖著磕著頭:「這封信是奴婢放出去的,只求侯爺能饒奴婢一命,奴婢什www.hetubook.com.com麼都招……」
「你也知道咸了?」
目光看過荀夜,荀洛,最後將目光放至紫羽身上,而她也正在深深地注視著她,眼眸中看不出任何表情。
蘇落雪在灶房內又待了一個時辰才把湯熬好,送去荀洛房內后也沒多待,便匆匆離去,她沒有忘記華修臨走前在她耳邊說的話,他是有話要對她說的吧。
將信擺在桌上,正準備趁雨夜悄悄離開此處,府中卻突然熱鬧了起來,璀璨地燈火令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有人會真的想要當姦細。」她的手,撫上自己的胸口,彷彿感覺到了藏在衣中的那封給荀夜的信,也許她錯了,其實真相是什麼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保住自己的命。
「想什麼呢?」轉出正廳那條深深冗廊,荀洛才問起一路上都不曾說過一句話的她。
她垂首,看著手中的那封信,沉思片刻,終是將信放入懷中,邁步出屋,隨著眾多府中之人一同朝正廳而去。
「即使我當蘇三,我也依舊姓蘇,在此時此刻,我必須回家,即便是這場權斗我蘇家註定要敗,我也必須回去。」她很堅定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有責任和蘇家站在一起,面對一切。不能為了活命,而與荀家軍站在一起,反蘇家。」
華修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笑道:「聽說你每夜都為荀洛熬湯,今夜多熬一碗到我房裡來。」這話雖然平淡,卻說的不容抗拒。
她深深地閉上了眼,今夜他們是必須要找出這個姦細了,她恍惚地晃了晃,真的要在這樣的情況下說出自己的身份嗎?
頓時,七八個下人站了出來,而蘇落和_圖_書雪也在其中,她的目光始終凝著自己的腳尖,只是怕她眼中的心虛會泄露了她的心事。
華修使了個眼色,便有人端上紙筆鋪在桌上,管家道:「一個一個來,在這紙上寫下:此戰有詐四個字。」
「可是……」她看著這碗湯,想著方才荀洛亦是慢條斯理地將整碗湯都喝掉了,而這一碗都是同一鍋里煮出來的。
「下午,屬下正當值,正好瞧見一隻信鴿飛出,我立刻拿弓箭射下,截下這一封飛鴿傳書。我仔細看了一下,信鴿應該是從藍沁園與百花苑這兩個地方飛出來的。」路慶為自己今日立下的大功極為自得,講話的語氣也甚為響亮。
她慢慢將湯碗放回桌案上,不想再與華修談論這個話題,問道:「既然湯喝不成了,那就談談吧,你找我來為的是什麼。」
她沒有回答,只是望著他。
在來之前,她便有預感了,果然是今日下午她飛鴿傳書給父親的那封信,竟然被截下了。
蘇落雪獃獃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那封信明明是她寫的,為何這丫鬟卻突然出來承認,為她背這個黑鍋?
「二少,我去為你熬湯了。」蘇落雪放下滿腹疑慮,回首沖荀洛笑了笑:「您等著,很快。」說罷,便轉身朝華府地灶房方向奔去。
在場寂靜無聲,沒有任何人答話。
當天夜裡,雨依舊不停,而蘇落雪已將自己的衣物收好,寫了一封信,放在自己桌案上,信上寫著:荀夜親啟。
「拖下去。」荀夜絲毫不為所動,幾名侍衛上前就將那丫鬟連拖帶架的拉出了正廳,那丫鬟的哭喊聲由最初的尖銳漸漸遠去,變小,變弱,最後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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