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靈劫
第056章 打架

然而這時候走親戚的人越來越多,這烏河大橋又是連接東西兩岸十來個村子的交通要道,橋頭上的人已經擠成了一個疙瘩,儘管張連義使出了全身的力氣,還是很難擠得進去,有幾個好事的年輕人甚至翻著白眼戲謔起他來:「我說你擠啥啊?一把年紀了還想看這種熱鬧?擠來擠去的,想投胎去啊?!」
對這些一看就是那種遊手好閒的二流子一類的人物,張連義可不想招惹,只好再退出來,從新找個方向往里擠,一邊擠一邊還嚷:「讓讓!讓讓!裡邊打架的是我兒子!」
張連義夫婦本就走得慢,加上強子情急之下把手裡的東西全都扔在了路上,人來人往的,兩口子又不能把這些東西扔下不管。所以等他們提著大包小包滿頭大汗地跑上橋頭的時候,路上的行人已經把強子兄弟和那對小夫妻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小兩口剛剛結婚沒多久,正是好得如蜜裡調油的時候,說句不好聽的,對於此時此刻的這位新郎官來說,就是他親娘也比不上他媳婦的一根腳趾頭重要呢,此時看到媳婦那張讓他迷戀不已的粉臉上受了傷,簡直比要了他的命還要難受。一股怒火在他胸膛里勃然爆發,虎子在他眼裡頓時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咬牙切齒地大叫一聲,張開雙臂就往虎子撲去。
儘管小夫妻極力擺脫,但他們終究不能像小孩子那樣不管不顧地瘋跑,再說手裡還大包小包地提著東西呢和_圖_書,又怎麼能走得太快?所以不一會功夫,虎子已經呼嘯著跑到了他們前面,開始轉著圈地逗弄人家小媳婦:「新媳婦,穿花襖,搽粉搽得像老妖,嘴唇紅得像火燒。新媳婦,坐花轎,毛驢前頭跑,新郎忘了道,帶著花轎滿街繞,顛得媳婦嘴冒泡!……」
他正在手足無措呢,就聽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笑聲。這笑聲非常熟悉,他一下子就聽出,那是虎子的笑聲!怎麼回事?他身後就倚著大橋的欄杆啊!猛回頭,身後空無一人。但舒緩的風順河刮來,虎子的笑聲又一次清晰地傳入耳鼓。
張連義頓時打了個哆嗦。他忽然間就想起了那次自己夜裡偷偷往河裡扔那個木人箭手時的遭遇,剛才虎子所站的地方,應該就是木人箭手沉沒的地方無疑!難道說……張連義脊背上一陣發涼,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一個寒噤。
眼看著虎子就要吃虧,斜刺里一個人影忽然沖了上來。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關鍵時刻,老大強子及時出現,頓時和新郎官扭打在了一起。
張連義順著聲音往下看去,心裏頓時吃了一驚:就見虎子正站在橋下的冰面上,一蹦一跳地溜冰呢。此時已近中午,陽光正強,加上今年春節臨近這幾天氣溫回暖,河裡的冰層並不算厚。張連義站在七八米高的橋面上,都幾乎能聽到虎子腳下冰層『咯吱咯吱』的開裂聲。
不過此時的張連義卻無心來m•hetubook.com•com管蓮花的委屈,所謂知子莫若父,他可是非常清楚自己這個強子一旦急了眼會是什麼樣子,如果不趕緊阻止,說不定還會出啥事呢!他先把蓮花娘倆拉到一邊,囑咐她們看好東西,然後轉身就向人群里擠去。
與蓮花不同,虎子這孩子骨子裡非常倔強彪悍,不管面對多麼強悍的對手,他從來都不肯低頭認輸的。不過這時他也感受到了敵強我弱的巨大懸殊,知道自己再怎麼往上沖都是自取其辱,當即不進反退,往後退了兩步,隨手就把背在身上的玩具弓箭摘了下來。這小子對於自己的玩具弓箭耍弄得非常熟練,可說已經達到了熟極而流的地步。那新郎官還沒反應過來呢,虎子的箭已經到了。
在張連義的意象里,冰面好像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薄,逐漸變成了一層透明的玻璃。冰面下,清澈的河水正無聲地流淌,水底的一切清晰可見。那個被他扔在河裡的木人箭手就在水底慢慢地轉過身來,看著他,那張原本是表情凝固的臉上,竟然漾開了一抹燦爛的微笑!而在他身邊,一個孩子正手舞足蹈,那是虎子!
虎子本來就喜歡調皮搗蛋,肚子里這種有關新婚小夫妻的童謠是一抓一大把,這一念起來,直如行雲流水一般,根本連個磕絆也不打,而且還越來越露骨。這時候路上行人又越來越多,一時間把個小媳婦羞得面紅耳赤,勾著hetubook.com.com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進去。
正在無可奈何的時候,張連義忽然感覺橋頭上的嘈雜聲一下子低了下去,就好像是被一個巨大的玻璃罩子罩住了一樣,有點沉悶,而且還有隱隱的回聲。他有點莫名其妙地四下張望,卻看見周圍的人們依然是表情亢奮,一個個指手畫腳,吐沫星子亂飛地議論著、指點著。只不過這一切似乎都和自己隔著一層紗,有點朦朧,顯得不太真實。
這下子虎子可不幹了,這小子眼一瞪,脖子一挺,攥著小拳頭就沖了上去。可他畢竟年紀小啊,那新郎官體格健碩,雖然看到蓮花摔倒有些不好意思,但當著新媳婦的面他可不想示弱,當即又是伸手一劃拉,虎子也一個趔趄跌出兩三步遠,幾乎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旁的新郎官本來還覺得好玩,笑嘻嘻地看著倆小孩也不生氣,但是看他們沒完沒了地鬧,心裏未免也有些不耐煩起來。恰好這時候蓮花蹦蹦跳跳地轉到他的面前,正往前走的他隨手一扒拉,蓮花立腳不住,『撲』地摔倒在地,頓時小嘴一咧,抽抽嗒嗒哭了起來。
被虎子這麼一鬧,小夫妻走路的速度立刻慢了下來,後邊的蓮花也隨即趕上,加入了嬉鬧的行列,兩個清脆的童聲一起拉長了聲音念著童謠:「新媳婦進了家門口,新郎官忘了怎麼走。白天偷偷手拉手,晚上吹燈被窩裡叴(qiu,方言:有悶聲不響賭氣之意,在這裡是指小https://m.hetubook.com.com兩口沉迷二人世界,不理會別人的感受)。叴啊叴,叴出一個小胖狗,吃奶沒個夠,新郎真難受!你這麼吃,我咋辦?新媳婦說,你來舔舔俺的腳趾頭!」
這強子從小身體就好,雖然還只有十六七歲的年紀,但長得人高馬大,渾身黑黝黝的疙瘩肉,與張連義夫婦那種細白粉|嫩的樣子完全是兩回事,他雖然平時看起來憨厚木訥不善言辭,一般也輕易不會發火,但他對弟弟妹妹卻是非常愛護,若是有人欺負了他們,他一定會發狂一樣跟人家對上。虎子呢,又皮實,整天惹事,所以強子在村裡的孩子們中間打架勇猛是出了名的。這時候,那位新郎官雖說大了幾歲,身體條件也不算差,但他明顯打架經驗不是很足,兩個人糾纏在一起沒多大一會,就已經被強子擰著胳膊一個拐子放倒在地,然後騎在身上狠揍起來。
新郎官嚇了一跳,本能地伸手一撥一閃,卻沒想到那支箭『刷』地一聲緊貼著新媳婦的臉頰擦過,那張白|嫩嫩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溜血絲。
他彷彿感受到了一種不懷好意的預謀,而這種預謀所指向的目標,好像就是虎子。應該不是好像,就是虎子!張連義只覺得頭髮都豎了起來:該來的,還是來了!
也許是新媳婦的驚慌退讓更加刺|激了虎子的神經,他越發興奮地邊跑邊叫:「看新媳婦嘍!看新媳婦嘍!」一溜煙地跑了過去。蓮花是個女孩子,本就體弱一些,加上人小腿短,自https://m.hetubook•com.com然跟不上,只好在後邊一邊叫著『哥哥』一邊努力追趕。
「新媳婦!新媳婦!」眼尖的虎子第一時間歡呼起來。許是跑得熱了,加上近午時分氣溫上升,這小子隨手把出門時他娘給他系得嚴嚴實實的衣扣解開兩個,可能覺得脖子上的紅繩有點不得勁吧,順手又把那塊月牙吊墜給摘了下來,一把塞到母親手裡,也不管張連義夫婦的呵斥,一回頭,拉著妹妹蓮花就向那對小夫妻跑去。
這時候蓮花擠不進去,正無助地站在人群外邊抹眼淚呢。這時候見爹娘趕到,頓時『哇』地一下子哭出聲來,她一頭撲在母親懷裡,回頭指著人群,抽抽嗒嗒地哭訴著。
然而這時候橋頭上人聲鼎沸,又有誰能聽得到他的叫喊聲?他往裡擠了半晌,卻又被擠了出來。他站在人群之外急得直跺腳,卻又無計可施。
這小子不是在人群里嗎?什麼時候跑下去了?不對,人群里隱隱約約還有虎子的聲音啊!張連義使勁甩甩頭,只覺眼前的一切變得妖異起來。等他再回頭望橋下的冰面上看去的時候,忽然看到那個虎子抬起頭沖他咧嘴一笑,然後……然後就那麼憑空消失了!
這是怎麼啦?自己不會又是在做夢吧?
一般來說,這些新婚小夫妻都見識過這些鄉村娃子的頑劣,見到這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向自己跑來,那個一看就知道有點柔弱的小媳婦頓時慌了手腳,她伸手一拉還在笑呵呵發愣的小丈夫,一轉身,邁著小碎步就往橋頭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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