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殺手少年
第三十二章 一招

楊元帥單刀一入敵身,立刻向前縱躍,回到原來的位置,不僅避開兩名殺手,而且已然處於右邊敵人的側翼。
顧侖曾經向小兒子講解過家傳內功的特點,一般的內功或是剛猛,對手難以承受必然步步後退,或是陰柔,傷敵于無形往往很長一短時間后才后顯露後果,合和勁陰陽並修,修練時進展緩慢,卻兼有眾家之長,陽勁能立斃敵人,陰勁能化解反震之力,敵人不動,受力更多。
現在,沒人再輕視這位老人和他手中的兵器。
一個老頭子赤手空拳打死一名金鵬殺手,而且只用了一招,少年們的信心備受打擊,再也興奮不起來,上官飛小聲嘀咕著:「笨蛋,幹嘛一個人上。」
五名殺手緩步前進,每一步都小心謹慎,好像敵人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即使楊元帥再次轉身,從容地放下單刀拿起長槍時,也沒有一個人輕敵冒進,他們已經接受了教訓。
「我要殺死多少個像你這樣的人,才能讓獨步王親自出馬?」
他花了很長時間尋找幫手,但是在西域,誰也不願意與獨步王做對,他只得單槍單刀來挑戰,再等下去,他所剩無幾的生命就沒法點燃了。
一槍、兩槍……
雖然當時沒看明白,他這時卻想得一清二楚,楊元帥必然修練過合和勁,而且功力頗深。
「是我沒資格見他,還是你沒資格回答我的問題?」楊元帥用的字句照樣咄咄逼人,聲音卻還是有氣無力,像是一名膽怯的老頭子在背誦別人教給他的話。
顧慎為將www.hetubook•com•com方才那些殺敵片斷仔細地存在腦海中,不僅對家傳武功,對這幾個月來學習的所有武功,他有了全新的認識。
楊元帥學的是顧氏家傳武功,細節上與顧侖或有不同,戰術卻是一模一樣,而且他是真正的高手。
剩下的兩名殺手犯下第二個錯誤,改變前進路線想要趁機進攻。
前方的黑衣殺手又走出五人,楊元帥背後是兩名僧人和石樑,進攻者只能圍成半圓,五人是不影響發揮的極限,再多一人只會礙事,殺手們對此一清二楚。
五名殺手當中功力最弱的一個心慌意亂,身體像是受到巨大力量的牽引,不由自主向前邁出半步。
片刻工夫,楊元帥連殺三人,他的身軀陡然間高大了幾倍,可是敵人一旦倒下,他又變成鬚髮蒼白的老者,握刀似乎都很勉強。
天空中的雪花不知何時停止了降落,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所有人都屏息靜氣,尤其是大門口的少年們,他們當中身手最強的人,與真正的高手相比,會的也不過是些花拳秀腿,可是在這一刻,連對武功一竊不通的人,也感受到了那一股濃重的殺氣。
顧侖以木樁為對象親自示範過,純以陽勁擊打,木樁粉碎,片片飛濺,純以陰勁進攻,木樁不動,剖開之後樹脈盡斷,陰陽二勁並用,木樁粉碎卻不飛濺,碎片全都跌落在原處。
這正是問題所在,殺手們已然失去殺心,金鵬堡想要挽回敗局,必須得派出更厲害的人物。
五名殺手和圖書的步子邁得越來越慢,離楊元帥還有七八步的距離,同時停住腳步,他們已處在長槍攻擊範圍的邊緣,要麼全速進行生死一擊,要麼等敵人主動進攻一人,其他人則趁勢攻其不備,總之不能以短搏長。
他只想到這裏,在他心生怯意的一剎那,死神已經將他握在了手裡。
槍槍斃命,五槍如一槍,瞬息間楊元帥已收槍回到原位,氣喘不已,好像這簡單的幾招已經耗盡了他的全部力量。
顧氏的老家僕楊崢用槍好似嚴謹的工匠師父,每一槍都有板有眼,讓人看得清清楚楚卻無處躲藏,同樣的一戳,在楊元帥手裡風格卻截然相反,如鬼魅,如神龍,飄忽難測,凌厲不可抵擋。
錯誤一個接著一個,第三名殺手發現只剩下自己獨活,他猶豫了,前面是刀刀斃命的敵人,身後是一排隨時待戰的同伴,如果……
話音未落,兩個人已經交手,楊元帥僅僅是想分散對手的注意力,根本不關心回答。
楊元帥對危險視而不見,轉身從兵器架上拿起單刀,竟以後背示敵。
高手過招都很短暫,顧慎為早已了解到這一點,可是這番交手也太短暫了些,他還來不及替楊元帥擔心,那高大的老者已經退回原處,咳嗽了兩聲,似乎再沒有力氣進攻第二招。
楊元帥問道,聲音顯得蒼老而疲憊,這使得一句滿是傲氣與不屑的詢問失色不少。
破綻稍縱即逝,觀戰的一位黑衣殺手心意甫動剛要開口提醒,楊元帥已經抓住這個機會,拔刀出鞘,后縱一步和-圖-書,反手將刀插入左邊敵人的小腹中。
「想要殺人,你得有一顆真正的殺心才行。」
楊元帥真的已經很老了,老到不需要多高深的悟性與智慧,也能勘透世事看破紅塵,他多年以前從中原遷至西域原本是為了隱居,結果卻陷入一場他擺脫不掉的恩怨中來。
破綻已現。
楊崢苦練多年,每日槍戳不輟,每戳五六次之後也要休息一會才繼續,楊元帥接連三戰,雖然都是一招斃敵,功力卻已損耗不少。
顧慎為的師父楊崢持槍時姿勢端正,總是嚴陣以待,他的兄長楊元帥卻不一樣,長槍拄地,右手隨便握住,像是一位老人扶著過長的拐杖。
之前毫無預兆,楊元帥一聲斷喝,聲音深宏,宛如數頭雄師齊吼,遠遠觀望的少年們只覺得全身一震,耳中鳴響經久不去。
顧慎為看得卻有點膽戰心驚,楊元帥的每一招都是切切實實的顧家刀法,用法卻與他從小學過的截然不同,楊元帥好象根本就……沒有用法,完全根據敵人一瞬間的疏忽與漏洞進攻,正手握刀可以臨時變為反手,右斬轉為左劈,即使是最熟悉顧家刀法的人也防不勝防。
因為他威脅說要在璧玉城大開殺戒,四諦伽藍的僧人同意送他上山,但僅是上山而已,進不了金鵬堡,他省了一番殺戮,站到金鵬堡門前,等了半天沒有見著獨步王,只等來一群黑衣殺手,還有遠處那一幫懵懂無知的少年。
前方的黑衣殺手們無動於衷,他們見慣了生死,不像涉世未深的少年們那樣易和_圖_書受挫折,又站出來三名殺手,拔出狹刀,從三個方向步步逼向敵人。
但是其他人並不知道這一點,這位殺人之後老態盡顯的楊元帥,在他們眼中已是一座難逾越的高山,黑衣殺手還剩下十余名,卻都失去了鬥志。
顧慎為當時只看熱鬧,拍手稱嘆,卻沒怎麼當回事,這時想起來既悲痛又自豪,這就是顧家的合和勁!
在外人看來,老頭子或許是在故意偽裝欺騙敵人上當,顧慎為卻知道楊元帥的疲態是真實的,楊崢督促他練習槍法時曾經無數次提醒過:每一戳如果不能使出八成以上的力道,這一戳就算白練。
二人對敵變成一人對敵,雖然時間短得只夠遠處的少年們眨一下眼,卻足以讓楊元帥出刀再殺一人。
只是他們分不清這殺氣來自何人,是持槍而立的楊元帥,還是那五名肌肉綳得緊緊的殺手。
最左邊的殺手經受不住這種「誘惑」,步子邁得稍快了一些,於是,本來步伐整齊一致的三人隊形出現了些微的散亂。
眾人情緒低落的時候,正是顧慎為心潮澎湃幾乎衝破胸膛的一刻,他真想站出來,驕傲地對所有人說:「瞧,那就是我顧家的絕學合和勁。」
他從顧家學來一身本事,是時候一古腦地還回去了。
如果敵人不主動露出破綻,真正的高手有能力製造破綻,父親說過的話又在顧慎為腦海中浮現,這些衷告他當年都沒有當回事,沒想到竟然都已烙在內心深處。
長槍如閃電般刺出。
上官如眉頭緊鎖,向身邊的上官雨時看了一m.hetubook.com.com眼,平常都是這位堂姐給她解答,這次她卻失望了,上官雨時同樣顯得迷惑不解。
金鵬堡的少年們從小聽慣了殺手的傳說,難以接受殺手不堪一擊的現實。
這個他從沒聽說過的楊元帥到底跟誰學的武功,竟然比父親顧侖生前還要強許多。
觀戰的少年們開始變得焦躁不安,這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金鵬殺手大獲全勝的場景。
楊元帥的速度與他蒼老的聲音恰成反比,人影交錯,遠觀的少年們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先發難的,更有很多人連到底發生了什麼都沒看到,交手已經結束了。
殺手葉勝右手舉著狹刀,已經落下一半的高度,刀刃大概是貼著楊元帥的頭皮停下的,左手的姿勢更奇怪,非拳非掌,好像是想彈出什麼東西,半路改了注意,卻沒有及時收手。
過了一會,答案自己現身了,殺手葉勝轟然倒下,姿勢不變,顯然已經死了。
「你沒資格見王主。」殺手葉勝狹刀在手,臉上有鄙夷,對所謂的武林中人他向來是這種態度。
他那個還不太老的弟弟楊崢死在金鵬殺手刀下,他得報仇,與他有剪不斷理不清瓜葛的顧家慘遭滅門,他必須得報仇。
楊元帥平復了氣息,抬起頭,好像一位固執的老先生在教育不開竅的弟子,慢慢說道:
這打鬥場面一點也不激烈,少年們互相瞅瞅,都希望從別人那裡得到答案:打了還是沒打?輸了還是贏了?
光明正大比試武功,金鵬殺手也不是對手,而他,已經背熟了全部功法文字,早晚有一天也會跟楊元帥一樣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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