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星河倩影
第一章 子約

我一直以為海浦·科頓對奈莉希絲的描述有為老朋友的孫女捧場的誇張成分在內,即便是在意維坦的首場演出上見識過女孩的魅力后,我仍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一直到女孩離開布雷時,那浩浩蕩蕩的隊伍才真的是讓我開了眼。
「我找你自然是有事的。」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得三倆紅顏知己傾心,已是雲幾世修來之福,雲某又怎敢有他種奢望?」我微微一笑,淡然自若地回答道。
用過晚膳后,奈莉希絲如同往常般拉著新月待在那輛舒適得猶如布雷芳閨的豪華馬車內,輕輕地哼著歌兒,聲音輕盈卻在整個營地內回蕩著,每個人都痴痴地聽著,彷彿失神。
除了演出之外,在城市停留的時候奈莉希絲都極少外出,無論是表面上的又或者是私下裡的,這讓從海浦·科頓以及海席亞菲那邊了解到某些「情況」的我在開始的一段時間內相當的不適應。
話音方落,卻見到納迪爾眼中驟然暴起的精光,冰冷如斯,有若實質般直刺心間,那瞬間暴增的濃烈竟是差點令我窒息,納迪爾的聲音平淡而冰冷,卻失去了之前的從容,納迪爾緩緩地說道:「殿下真是好福氣,好氣度,只是,卻苦了那些為殿下而哭泣的痴情女子!」
「那你想知道什麼呢?」我淡淡地問道,既然已知道解釋無效,那就不需要做無用的努力了。
「如此,我便放心了。」奈莉希絲霍地露出了淡淡的笑靨,彷彿祝福的微笑,卻分明泛著抹不去的哀傷,我怔怔地望著女孩微笑的側臉,卻霍地有了種想哭的衝動,只是當時,同樣迷茫的我卻始終沒有曾察覺到那顆同樣迷茫的心。
格慕羅的反問卻平淡述說著事實,對於格慕羅出乎意料之外的「坦白」,我也只能啞口無言,雙肩微微一聳,不置可否地道:「當然可以。」旋即微微一頓,略微回想了下格慕羅適才所說的話,嘴角霍地露出一絲苦笑,我下意識地說道:「等等……你說,『在我出現以前』……是什麼意思?」
還有他!
暗自為西西里亞家族讚歎一聲,我轉過頭去,看著與奈莉希絲談笑風生的納迪爾,卻正對上他投過來的詢問目光,我對著他微微一笑,彷彿兩個配合默契的夥伴又或是多年相熟的老友,只是,如果你仔細觀察的話便會發現,自始自終,我們兩人目光的盡處,皆是冰冷。
聽到納迪爾如是說,原本暗自猜測他反應的我卻是微微一怔,彷彿想起了什麼,卻沒有立時接下去,耳邊卻霍地傳來低低的卻連綿不絕的讚歎聲,我知道,奈莉希絲今晚的即興演唱結束了。再看去時,納迪爾已起身而行,顯然是原本就不準備等我的回答。
在看著她們的同時我卻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似乎一般這種世家小姐總會有一兩個親密的貼心丫頭吧,怎麼?雙眼瞥了下車廂內親密談笑的兩姐妹,心裏暗自嘀咕,這兩個小丫頭倒真是有話說啊,從布雷離開后已經這麼多天了,竟然還這沒說夠。
看著女孩沉靜的臉龐和眼底時不時閃過的那一抹彷彿矛盾的奇異神色,我的心微微地起伏著,暗自深吸了一口氣,我笑道:「怎麼今晚的興緻這麼好?這麼晚還不睡來找我聊天?莫非小姐你不惱我了?」
而且還是挑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即便原本沒什麼,那些一個個閉著眼睛卻豎著耳朵的傢伙明天一通小討論便足夠讓謠言成為流言,雖然我並不是很在意這種事情,但我也不願隨意承擔無辜的罪名,如果原本可以避免的話。
「我怎麼會惱你……」輕輕的嘆息如同瑟羅斯的指尖所彈奏起的旋律,話中的內容卻比天籟之音本身更讓我無法置信,渾身微震,我轉頭望去,見到的卻是女孩平靜的容顏古井無波。
心微微一緊,女孩那彷彿嘲諷似的調侃令我分外的難以接受,卻不是被冒犯,而彷彿是失落了什麼一般,我稍稍偏開頭去,努力讓嘴角牽起一抹微笑,我淡淡說道:「我受海浦老哥之託要保護好你,你又是新月的姐姐,我關心你也是應該的。」
「我不懂。」迷茫地望著天,全然忽視了身旁納迪爾那激烈的目光,我淡淡地回答,肯定,卻帶著無法掩飾的疑惑,「有些我懂,有些我不懂,所以我現在在這裏。」
空氣陷入了沉寂,我沉默地添著柴,想要說些什麼來緩和下氣氛,卻突然驚奇地發現,原來自己從來沒有去了解過女孩,對她的認知基本上是來自於他人,陪伴她這麼久了,我現在才發現自己從來也沒有去了解過女孩,也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殿下過謙了,殿下的武勇及多情之名早已傳遍雪舞大地,天下間誰不知殿下為了黑暗神殿襲擊嵐公主一怒之下一人大戰黑暗神殿諸魔將那些逆神者全數擊退的英勇事迹?天下間不知多少懷春少女因為殿下的英姿而墮入相思,納迪爾恨不能化身女子,好在殿下羽翼下尋求一溫柔港灣。」
輕輕地一瞥,我轉回頭去,望著天空,看不到一朵雲彩,晴朗卻沒有一點幻想,怔怔地發著神,我輕輕地嘆息,「你不懂,那時候的你不懂,現在的你還是不懂……」
即便以納迪爾www.hetubook.com•com的沉靜仍忍不住在那一瞬間臉色僵硬,但我亦佩服他的深沉,竟能在瞬間壓下起伏的情緒,彷彿沒事般啞然失笑道:「這豈是我等凡人所能操縱之事?殿下天縱英才,如何能看不透此點呢?殿下說笑了。」
只是,在其他的幾個城市演出后,我卻對這種所謂的巡迴演出越發的不明了起來,特別是在偶然見到奈莉希絲提起演出時那平靜無波甚至可以說一潭死水的表情之後,這種疑惑更深了。
環目四顧,卻發現其他的那些人們看向我的眼神中隱隱的多了一些敬畏,而最明顯的莫過於之前還以「熾熱」的目光注視著我的一干「百合」們,現在一律是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便是格慕羅看向我的眼中也多了一絲莫名的意味。
看著近在身前的納迪爾,平靜的雙眼一如我,一如他,深深地注視著他的雙眼,彷彿要看透他的靈魂,卻不知他的心是否如同他的雙眼一般迷離,良久,我輕輕答道:「我不知道……但是……」望著那遙遠的天空,淡淡的,彷彿是在問他,又彷彿是我的自言自語,「……你恨我吧?」
對於格慕羅的「魯莽」我並不陌生,但我早已領教過世人眼中所謂的格慕羅的「魯莽」,所以在聽到他「魯莽」的直接詢問之後,我想得更多。眨眼間心念電轉,我輕輕笑道:「哦?格慕羅你對納迪爾也有興趣嗎?我還以為你的一顆心思全部都放在奈莉希絲小姐的身上呢。」
「懂嗎?」我低低的自問,彷彿自嘲,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卻不是為了格慕羅那無聊的理由又或者納迪爾的神秘。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不懂的是那一柄深藍長槍以及那被納力比斯所承認的主人——麻木爾杜拉貢·西切·辰!
「為什麼恨我呢?」納迪爾唇邊的微笑方起,卻倏然消逝,卻聽我彷彿有些失神地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也好,格慕羅也好,為什麼恨我?又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奈莉希絲快速地瞥了我一眼,卻我突然愣在當場,我以為那是錯覺,我寧願相信那是錯覺,但是我知道那不是錯覺,我從女孩眼底看到的是,幽怨?彷彿情人。
「是哩,他們也好,我也好,又怎麼入得了殿下的法眼呢?在尊貴的您的面前,我們不過渺小得有若塵埃,您在意不在意又有何分別呢?」納迪爾微笑著說著,語氣平淡一如平常,雙眼卻是一片冰冷。
「殿下過謙了,殿下你猜在格慕羅的心中,現在最想恨的人是誰呢?是殿下您?還是我?」納迪爾湊上前來輕輕說了兩句,旋即目光轉向左後方不遠處正關注著這裏的格慕羅一陣挑釁似的輕笑,令後者眼中的火焰燃燒得更激烈了。
「呵呵,我不懂,我承認我不懂。」納迪爾平淡得彷彿一潭死水,只是他冰冷的雙眼卻彷彿亮起一團火光,一如冰冷般熱烈,「那,你又懂嗎?」
格慕羅緊緊地鎖住我的眼瞳,彷彿想從我的雙眼中看不出什麼似的,我坦然地面對著他的目光,良久,卻見他搖了搖頭,說道:「雖然理智告訴我您的話中隱瞞了什麼,但是我的雙眼所見卻令我無法懷疑您的誠懇。」
奈莉希絲雙眼微瞪,彷彿想開口,旋又放棄似的偏開頭去,久久沒有說話。話一出口我卻已暗暗後悔,無論如何,奈莉希絲對新月的寵愛擔心都是出自真心的關懷,而我卻這麼對待她,也難怪女孩會生氣了。
雖然語氣還算恭謹,但是話語中不客氣的態度卻更是明顯,我一陣啞然,沒有開口反駁,對於已經認定了某件事的格慕羅來說,我再怎麼解釋都是徒勞,反而會更惹人起疑。
「哦?」奈莉希絲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原來你這麼關心我的嗎?」
我深深地看了納迪爾一眼,沒有嘲弄,沒有戲虐,甚至找不到這麼看他一眼的理由,但是我下意識的這麼做了,等我發現的時候,納迪爾卻彷彿不屑似的退了回去,卻又彷彿逃避。
夜。
雖然明知道納迪爾口中所說的水分眾多,卻仍忍不住感到一陣竊喜,只是這份竊喜卻在聽到納迪爾最後那詭異的說法而感到一陣冰寒,心中苦笑,這份反擊還是真是來得迅捷而又凌厲啊!
那不是疑問,我心頭明了,那是質問,又或者根本就是冷笑。輕輕一嘆,我卻有幾分無奈,對於納迪爾對我的恨,我仍是不明白,不明白他為什麼恨,也不明白他恨我什麼。但我知道,那是即便用血也無法洗清的恨意,從他的眼中,我可以看見。
格慕羅微微一怔,彷彿沒想到我會這麼調侃他似的,轉瞬卻已回復成平時的樣子,微笑道:「殿下說笑了,納迪爾他可是殿下出現前我的第一對手呢!殿下您說,我能不關心他呢?」
格慕羅一臉的憨厚笑容,彷彿沒聽懂我問什麼一般,答道:「就是這個意思啊,殿下聽不明白嗎?」
格慕羅笑得更燦爛了,那張平凡的臉孔彷彿也平添了幾分攝人的魅力,卻聽他啞然失笑道:「格慕羅適才所講的難道殿下沒有聽清楚么?好吧,敢問殿下,不知適才納迪爾找您有何要事相商呢?」
https://m.hetubook.com.com看著女孩那彷彿失神的堅定雙眸,我堅定地點了點頭,彷彿宣誓似的鄭重答道:「我一定會給她幸福。」心卻霍地感覺到一陣疲倦似的空虛,彷彿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似的,一片沉重。
下意識地偏過頭去,看著正倚在敞開的車廂前和車廂內的奈莉希絲談笑風聲,再看了看左邊不遠處騎著馬跟隨在旁的格慕羅,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每次格慕羅看到納迪爾的眼神會是那個樣子了。
「這裏?不在這裏的話,你又該在哪裡?」納迪爾微微皺了皺姣好的秀眉,下意識地重複著,旋地一陣低聲冷笑,「不懂?你的確不懂!你若是懂的話又怎麼會在這裏?」
但同時,我心裏對這所謂巡迴演出的懷疑不由更深了,若不是顧慮著這其中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隱,奈莉希絲的身邊又有那麼多人在側,更有納迪爾、格慕羅兩個因著不同目的卻同樣虎視眈眈的傢伙時時刻刻的關注,我早就直接找女孩問個清楚了。
「我不懂的,是你啊……」
雖然是疑問句,但是直接承受我氣勢壓力下的格慕羅顯然比任何人更清楚這不是詢問,而是警告。不過他顯然是極有自制力的人,好奇的神色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逝,卻沒有多問,恭謹應是退了開去,神色卻比適才來時要輕鬆得多,顯然對這件我已經明顯告訴他與奈莉希絲無關的事他也興趣缺缺。
「等著我嗎?」我的雙瞳在不自不覺中慢慢縮緊,嘴角的微笑卻彷彿蒙上了一層霜結,彷彿惡魔的冷笑,「那麼,你便好好地等著我吧,納力比斯之主,麻木爾杜拉貢·西切·辰……」
奈莉希絲的眼中閃過一抹失望,更有一股怒意浮現,卻聽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的意思你應該很清楚,我的雪舞殿下。踏進雅特的國土已經這麼久了,天夢離我們並不遙遠,你要怎麼安排月兒?」
對於這種變化我並不期待,但是也不排斥,原本就不必要的麻煩當然是越少越好,更何況我一向是一個討厭麻煩的人,而且,我身上的麻煩實在已經是太多,也太大了點。
年輕的「百合」們跟那些隨侍奈莉希絲的侍女們打得火熱倒給整個旅程添上了幾許笑聲,除此之外,旅程是平靜而安寧的,卻不會讓人感到寂寞。在奈莉希絲的身邊,你似乎永遠也感覺不到寂寞這種情緒,她時不時會輕輕地唱,這種時候每個人都會靜靜地聽,那種和諧的樣子讓我似乎有種不知人世的錯覺,但錯覺畢竟是錯覺,迷茫過後我會很快清醒過來,只是迷茫的時間越來越長,清醒過來所需要的時間也越來越久。
「你不懂的,是你自己啊……」幾乎在我的話音剛落之時,耳旁便響起了那陌生而熟悉的嘆息,幾乎在瞬間我突然站起身來,猛地回頭望去,風中消逝的,卻彷彿僅僅只是那在我耳旁響起的嘆息,在我目力盡處,隱約看見的,卻是那一襲白影彷彿正遠遠地凝望,然後,轉身。
奈莉希絲霍地噗嗤一笑,嗔道:「緊張什麼?只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本小姐才不稀罕你的保護呢!留著你的甜言蜜語討好你的小月兒去吧!」
不過,當我看到那絕對可以稱得上龐大的百合騎士團仍是忍不住一陣頭皮發麻,幸好納迪爾的及時說明才讓我擺脫了帶著新月自己走人的衝動。
如果我繼續隨意敷衍的話,很容易造成對方的誤會,甚至由對手被歸入敵人一類,即便我無懼,但是我同樣討厭麻煩,所以我正色道:「對於你的問題我也無法給出正確的答案,並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問題的答案。」
「那還真是榮幸之至了。」我微微苦笑兩聲,原來如此,難怪那些「百合」們看著我的目光也是那麼的「熾熱」!
雙眼微翻,不屑地瞥了奈莉希絲那張絕世容顏一眼,我輕蔑地笑道:「我當然不會讓月兒受到任何委屈!但是雲某的家事我自會處理好,不勞小姐掛懷!」
「嗯。」我不置可否地隨口應了一聲,對於今晚前前後後幾個人突然前來找我「談心」的行為感到了一絲古怪。納迪爾的話,我可以理解為「遊戲開始」,格慕羅的話,只不過是因著納迪爾而動,那麼她呢,她這又是湊什麼熱鬧?
「殿下,在想些什麼呢?」納迪爾溫柔的聲音自耳旁響起,篝火燒得噼啪作響,卻掩不去他話中的寒意,就如同他眼中的清明,絲毫不受奈莉希絲的歌聲所影響。
「好了,言歸正傳。」奈莉希絲的神色一正,竟變得無比認真,「你要拿月兒怎麼辦?」
雖然自己知道這並不是事實,但是對於納迪爾適才所講的那些自己都不明白,而其中更牽扯到納迪爾對我的奇怪態度,這些又勢必無法向格慕羅說清楚也沒有必要,所以我只能微微苦笑道:「如果我說其實我們什麼都沒講只是隨便聊聊你相信嗎?」
「月兒睡了嗎?」我突然開口問道,其實我自己也知道答案,如果新月還醒著的話,奈莉希絲又怎麼可能一個人來到自己身邊,即便她想,月兒也不會同意吧。
至於他終究沒有出手的原因嘛,我相信應該是顧忌到自己在奈莉希和_圖_書絲心中的形象吧。當然,估計對這種情況已經麻木了也是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吧,只看那些「百合」們雙目噴火卻偏偏無可奈何的模樣便可以知道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莫名的心中一痛,我微微一笑,卻連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依莉娜銀白的光芒輕輕灑落,將我微笑的無力一併掩埋。
讓她去星舞上學,我當然不能這麼直接回答奈莉希絲,雖然這的確是堂而皇之的理由,更是意維坦王所默認的借口,但是不知為何,我不願欺騙面前的女孩,而且我更清楚,奈莉希絲的聰慧並不在她的歌舞造詣之下。
「雲少爺,您沒事吧?」淡淡的關心在我的耳旁響起,我猛地醒來,卻發現兩女正關切地守在面前,不止新月,便是奈莉希絲臉上都留著一絲關心的痕迹,緩緩地搖了搖頭,擺了擺手,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我重新坐倒。
肩膀傳來輕輕的觸感,不用望,我也知道是誰,幾天的相處下來,整個車隊內,會這麼拍我肩膀的,只有一個,那便是納迪爾。至於那些百合騎士團的騎士們,看我的目光中是一種年青的驕傲,若不是格慕羅儘力約束的話,恐怕此刻我的挑戰書已經可以堆滿奈莉希絲的車廂了。
「送別的人雖然多,但實際上最後跟隨的只有不到五十人而已,如此您還擔心什麼呢,殿下?」納迪爾似笑非笑的笑容卻比那數量龐大的「百合」們更讓我討厭。
但是既然對方給出了這種正式的回應,我卻無法用敷衍的態度卻搪塞他的問題,只是同樣不清楚真實的我亦無法給他答案,我知道也許這不過是格慕羅的又一種手段,但這也是對彼此智慧的尊重,如同他突然卸下的偽裝一般。
這隻是打破彼此沉默的一個話頭而已,我知道,女孩同樣清楚,奈莉希絲輕輕地回答道:「嗯,她已經睡下了。」
卻見他一臉沉靜,雙眼平靜無波,眉頭微皺,既有幾分疑惑更有些許困惑,心念微動,我已知端倪,露出一抹流露心間的微笑,我招呼著他重新坐下,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我不得不承認,海浦·科頓的形容絕對不是誇張,甚至可以說已經說得相當的含蓄收斂了,奈莉希絲離城時的那個風光啊,便是意維坦王恐怕亦是有所不及,是以新月的出行,竟然成了公開下的秘密,本是受矚目的一方卻變得悄無聲息。當然,對於這一點,原本便不想引人注意的新月和意維坦王來說,都感到滿意,而我只能暗自嘆息奈莉希絲的魅力了。
而納迪爾望向我的眼中卻有些驚疑不定,卻不知道是為了我在那無意識的瞬間所釋放出的強大氣勢,還是高明到如同我一般感應到辰的存在。不過,我寧願相信是前者,納迪爾的實力雖然比那些「百合」們甚至格慕羅這個頂峰白銀劍士都要高上許多,但是要識破辰?嘿,他還沒這個資格。
緩慢,卻沒有停滯,當我再一次踏上屬於雅特的領土時,心中竟然有一種仿如隔世的空蕩感,離開這裏前,我茫然,我迷惑,再一次回到這裏的時候,我依舊茫然,卻有了目標,有了目標的生命才算生活,但如果早知這般沉重,我,寧願不要。
話說回來,其實我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多少有點強人所難,只有兩個不完整的名字其他什麼線索也沒有,人海茫茫,雪舞那麼大,即便傭兵工會勢力龐大,卻也不敢誇言遍布全大陸,這麼做無異於大海撈針,但海浦·科頓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單就這麼氣魄便不是常人所能擁有的,血狼不愧是血狼,沉寂再久,那份高手的氣度卻始終猶在。
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對納迪爾說出那樣的話,至於他信或者不信,那從來就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
而這,便是所謂的宿命。
但是不得不承認這樣一來,我認為的所可能產生的危險性的確是大大降低了,整個旅途也因此而顯得平靜無波,但對於一直懷有某種期待的我來說,這不得不說是另一種小小的「打擊」。
也許他的內心真的是這麼想的,但我從來不認為會從他的口中聽到這般近乎「公正」的答案,坦白說,鑒於之前他用來掩飾自身的「魯莽」,我還以為他會氣惱地直接指責我的「謊言」又或者什麼也不說卻給個「怒目直視」然後轉身離開都比較符合他的形象。他現在這手算什麼?示好?還是示威?還是只是對已經被他列為「第一對手」的尊重?
只是,與其說是我隱隱地感到她們所說的便是真實,不如說我更重視的已經變成其他,對於我失落的過去,我更關心的是克莉斯姐姐和「她」的下落,以前是,現在也是,只不過現在對這一點認知我感覺更清晰了而已。
沒有經過魔森,沒有經過落人群,奈莉希絲的「歌舞團」沿著官道一路緩緩行來,一路上在幾個大城市都停留了進行表演,前進的速度卻沒有比上次我一個人行走慢上多少。我一邊感慨自己的方向感,一邊對沒有去見海浦·科頓一面感到有些遺憾,也不知道我托他幫我尋找的兩個人的下落怎麼樣了。
女孩卻彷彿不滿我的冷淡,兩彎秀眉彎得如柳葉一般,和-圖-書明明是不滿的表情,卻仍是那般優雅,充滿了夢幻般的美麗,她的一舉一動如同她的人充滿舞蹈般的美感,即便只是輕輕的坐下這麼一個動作,也讓人不由怦然心動。
終於,忍不住了嗎?
只是,還有執著。還有執著的人卻沒辦法享受幸福,因為,那離我們太遙遠,即便已經身處其中,卻始終有一層執著的茫然包裹在我們的身體外面,隔閡。
也許是因為無法阻止我帶走新月的事實,自離開布雷之後奈莉希絲與我之間的話語少得幾乎沒有,雖然原來也沒有什麼,但是與在布雷不一樣的是,我感覺得到她刻意的疏遠,所以才會寧願整天跟納迪爾談天說地么?連某些話題早已重複過了這個聰明的女孩子都沒有發現,正如那總是微笑地應著視線卻總是停留在我身上的絕色男子一般。
下意識的避開了她,無論是現實又或者是心靈,那築起的高高壁壘,不僅是隔開彼此的距離,更是隔開彼此的心。只是,我從來都不曾感到過疑惑,又或者即便感到過也是一閃而逝從不曾深思過為什麼?只是,我突然發現這一切被我當作理所當然的是多麼的不合理,原本就沒有接近過的心為什麼我要刻意地隔開?
雖然實際上在整個車隊的成員組成內,我可能是位置離得她最近的異性之一,是的,僅僅只是之一。也因此我聽著納迪爾和她討論的那些或深奧或虛幻的音樂而很少插嘴,正如她身旁的另一個女孩總是痴痴地看著我一般,除了偶爾回過頭來給新月深情一瞥,我總是怔怔地望著天空,那看不見雲的天空。
倒是吉德特,我下意識地望向那一副平凡而蒼老的面孔,平靜得彷彿剛才的事情不曾發生過一樣,就彷彿連那一聲將我從幻境中驚醒的警示都不是他所發出的一般!
看著格慕羅微微失望的神情,我心中微定,念頭一轉,說道:「至於你所擔心的事情,其實大可不必。其他人或許有可能不知曉,但身為西西里亞家族繼承人的你應該十分清楚車上的另一位小姐與我之間的關係。對我來說,奈莉希絲只有兩個身份,一個是我這次任務的被保護人,一個是我心愛|女|人的姐妹。這樣子說的話,你明白了沒有,格慕羅?」
每次我醒來的時候總會看到兩道目光,納迪爾眼中熾熱而冰冷的恨混雜著某種莫名的掙扎,新月看著我的痴痴目光,有時還會怔怔地落下淚來。奈莉希絲的歌聲是世上最美麗的夢幻,讓人不由自主地沉迷,那種彷彿源自靈魂的沉醉令人無法抗拒。
嘴角微微牽起一抹戲虐的笑意,略微輕佻地上下打量了納迪爾一番,我輕笑道:「在想你這麼美麗,為何卻是男子?若是身為女兒身,怕是比奈莉希絲亦不遑多讓!」
自離開布雷以後,納迪爾卻變得異常的平靜,平靜得彷彿之前我從他身上所感受到的殺機仇恨全部不曾存在過一般,便是笑容,看起來也是那般真摯,如果不是堅信自己並不會看錯,恐怕我都會以為是自己錯怪了他。
「新月是我的妹妹,我這個做姐姐的當然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女孩的聲音縹緲不定,卻帶著幾分彷彿放開似的無奈,女孩的雙眸緊盯著我,只是不知為何,原本明亮的星辰卻彷彿黯淡了顏色,卻有著一抹不容拒絕的堅定,「我相信你的誓言,所以,請你一定要給『她』幸福……」
「雪舞殿下。」耳旁傳來的恭謹問候讓我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去,不出所料,見到的正是奈莉希絲的另一位裙下之臣,視納迪爾為眼中釘的百合騎士團團長大人格慕羅。
「殿下還真是輕鬆啊!要知道除了我之外,您可是第二個登上這輛馬車的男子呢。」納迪爾嫵媚的聲音在我的耳旁響起,轉頭看去,卻見不知何時這美麗得不像男人的傢伙正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海席亞菲就這麼把吉德特派在了奈莉希絲的身邊,那他自己的安全呢?即便他身邊另有力量,但我也相信不可能有超過吉德特的存在了,但是他還是把吉德特派到了奈莉希絲的身邊。是疼愛?還是擔心?
對於月兒的承諾即便她不逼問我也早已在心中定好,只是被這麼一個女孩「逼」著發誓對另一個女孩好,我的感覺總是怪怪的,特別是當這個女孩與我之間的關係也隱隱浮動著某些曖昧的時候,我心裏多少有些不是味兒,話到口中便變了個調兒。
再看向右手邊,納布斯家那位老管家竟然也跟著出發了,吉德特本身的實力自然不需懷疑,雖然不知道他的真正實力達到了哪個等級,但我只知道絕對可以稱得上深不可測。
我這才發現在不知不覺中我竟然一直盯著吉德特在看,尷尬地咳嗽幾聲,連連擺手,我可不想被其他人當成是有什麼特殊癖好的人。
抬頭對上奈莉希絲的目光,卻見她正緊緊地盯著我的雙眼,彷彿要直看透我的心間一般,我的心微微一震,下意識地隨口應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不過既然沒機會我也就不強求,反正與我並沒有什麼太過直接的關係,與辰一戰之後,我對其他事物的好奇心早已遠遠降低,不是因為不再有興趣,而是因為自己所背負的已經太過hetubook.com.com沉重。
再看向那已經被「拋棄」了倚在車廂門邊的納迪爾,又看了看另外一旁面無表情的格慕羅,聳了聳肩,抬頭望著天空,依然是一片蔚藍,依然,看不見一朵,雲。
只是,對於自己的「過去」,我霍地不那麼執著于追求了,嵐兒、馨月所說的再聯繫起自己所逐漸想起的某些片斷以及某些驚人的「巧合」,我不得不承認嵐兒口中所說的過去的「我」的身份的確似乎跟我有那麼點關係。
下意識地往納迪爾的方向望了一眼,卻見他一臉優雅地陪著奈莉希絲談笑著彷彿對這邊發生的一切全不了解一般,回過頭來,見到格慕羅忍不住露出的關心神色,我微微一笑,說道:「至於納迪爾,我跟納迪爾之間的事情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真的要說起來的話也蠻複雜的,而且其實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我唯一所能告訴你的,便是這件事與奈莉希絲無關,也跟你沒有關係,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們之間的事,可以嗎?」
「雲少爺,老奴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吉德特混濁的雙眼彷彿閃過一抹精光,看著我奇怪的目光問道。
「是這樣子的嗎?這麼說,如果不是因為他們你根本就不會管我的死活對吧?」奈莉希絲那一瞬間的反應劇烈得令我產生了一絲錯覺,我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感覺奈莉希絲有些無理取鬧,卻不得不開口應道:「小姐言重了。」
是因為新月嗎?還是因為莉絲?我沒有繼續多想這個問題,我不想,我不願想,只是,突然湧起的疑問卻讓我不得不再一次想起這個問題,只是這一次我仍然沒有機會多想。
不知為何,卻再也無法平靜地面對那雙已經平淡無波的雙眼,我尷尬地輕笑兩聲,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出來,我頭一次發現,沉默的奈莉希絲,讓我一陣熟悉得恐慌。
想起納布斯家族龐大的情報網,瞳孔微縮,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麼,這次的出行會有「情況」嗎?呵,還真是期待啊,我忍不住微微地笑了,原本還有些煩悶的心情彷彿也活躍了許多。
我心中不由地重新評估起他的實力,但是鑒於他一向的平凡表現,思索良久,仍只有「深不可測」這四個字,嘴角卻再一次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微笑,這次的旅程看來真的很有趣。
女孩的聲音在我的耳旁響起,沒有絲毫的異樣,平靜卻更證明適才我所聽見的不過是我的妄想而已,心莫名的一緊,嘴角牽起,我輕輕一笑,說道:「不知是何要緊事情竟勞動小姐大駕深更半夜前來與雲某『悄悄』述說?小姐就不怕某些人誤會嗎?」
當你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跟另一個男人有說有笑的時候又有幾個男人能保持冷靜?對於格慕羅能保持著不衝殺上來對納迪爾挑戰,我已經很意外了,不過當我看見他正不斷摩挲著腰間長劍和眼中那與其他「百合」們如出一至甚至更熾烈的火焰時,我馬上推翻了自己的推論。
雖然並沒有直接說出來,但是我話中的意思卻已經相當明顯了,特別是我在「心愛的女人」幾個字上面所咬的重音更是讓格慕羅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等我說完的時候,他臉上的神色已經輕鬆了許多,看著我的眼神也變得柔和了許多,「我明白了。」
「納迪爾過獎了,雲某自知自己能力,不過一閑雲野鶴爾,英才之稱愧不敢當。」心中佩服納迪爾控制情緒的能力,我微笑著謝過納迪爾的「誇讚」,同時心裏盤算起納迪爾沉寂了這麼些日子后找我的目的。
不過,再看向他身後那緊隨著所謂一路上沿途伺候照顧奈莉希絲的龐大隊伍,我就忍不住又是一陣頭疼,這真的是去演出的嗎?隨即忍不住又是一陣苦笑,難怪意維坦王那個老傢伙聽到我的主意后就再沒有提護送之類的話,原來是這樣子啊。
聽到我的詢問,格慕羅的臉上閃過一抹猶豫,幾分躊躇,臉色幾變,彷彿隱約可見他咬了咬牙,猛地開門見山地問道:「敢問殿下,不知適才納迪爾找您有何要事么?」
吉德特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顫巍巍地發出號令,因為我突然散出的強烈氣勢而愕然停下的車隊這才緩緩重新前行。
她所問的問題,與其說是問我怎麼安排月兒,不如說是在逼我承諾絕不讓月兒在我的那些女孩們中受委屈,恐怕針對得更多的,應該是那名聲在外的嵐兒吧。
「睡不著?」這是今晚找我交談的第三個人了,嘴角彎起一個誇張的弧度,當然我是側著臉的,我相信身後右手邊的來人是不會看見我這個誇張的表情的。至於聲音的主人,說不上熟悉,但也絕對不會陌生,只是我想不到對方會找我交談而已,畢竟從布雷出發到現在為止,我和她之間直接的交談實在是少得有些可憐。
與我上次單人獨行完全不同,車隊的前行雖然不如我一個人那麼迅捷,但是從舒適性上來說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雖然奈莉希絲的演出上實際上完全是她一個人的表演,但不代表著跟行的便只有她一個女孩,其他的幾輛大車裡搭乘著的那些鶯鶯燕燕便是海席亞菲老爺子派著服侍奈莉希絲的,一路上倒也添了不少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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